長樂離開時,賓客都已經送完了,忙碌了一天,端著一張挑不出錯的笑臉就夠讓人累的了,此刻還硬撐著,待回了長留才松下勁兒來。
茯苓上前來道:“今日一切順利,愿寧閣那邊很安靜,那位主兒并未帶很多下人,最親近的便是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名叫珠玉和寶玉。”
容儀點了點頭,喝了口熱茶,又問:“那王爺和長公主那兒呢?”
“夫人放心,一切安好,今日處處都安排的妥帖,并無什么意外。”
容儀松了口氣:“孩子們呢?回了嗎?”
茯苓笑了,道:“傍晚派人去接,兩位小主子都不想回來,說是要宿在候府呢。”
今兒個府里熱鬧,便休假了兩天,孩子不用上課,也不愿待在府里,自愿同阿遠去謝家玩,好在兩家關系很好,便是把孩子放在那里個幾日都不打緊。
兩個孩子到底是比凌兒大一些,懂事了,不愿來湊這個熱鬧,容儀也沒逼著他們,再說了,今天確實忙,怕也是顧不上兩個小孩子,他們有玩伴,反而會好一些。
至于凌兒,便在榮華院陪長公主解悶,此刻還沒送回來,估計也是不會回來歇息了。
這樣算來,這個院子突然就空閑下來了,姜舜驍送客到現在還沒回來,屋里就只有她一個人,平時不覺得什么,此刻卻莫名的覺得很空,長留明明不大,可她站在屋里,卻有一種空寂的感覺。
往常這個時候,該準備沐浴,卸妝,護養了,可此刻,竟有些不知該做什么的感覺,看著窗外的月色,容儀輕嘆了一聲,將空空的腦袋甩了一下,吩咐說:“去弄水來,今日疲乏,得好生泡上一會兒。”
茯苓笑道:“浴池已經準備好了,都是按夫人的喜好準備的。”
容儀微愣:“不用浴池,太大了,燒起來也慢,添水更是麻煩,用浴桶就成。”
茯苓笑意更深了,她說:“是爺一早就吩咐的,早早的就備好了。”
容儀沉默片刻,而后莞爾一笑,像是松了口氣一般,又想是嘲笑自己想的太多了,便道:“那給我松松發吧。”
姜舜驍回來的時候,便見容儀披散著墨發坐在梳妝臺前,從鏡中看到他,容儀微微訝異,放下梳篦,回頭道:“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姜舜驍走過去,拿過臺上的梳篦,順著她的發絲,微微吐著酒氣,說:“人都送走了,就回來了。”
容儀訝異的蹙起眉頭,握住他的手腕,站起身來,看著他道:“你還沒去愿寧閣?”
這下,姜舜驍也蹙起眉頭了:“我去那里做什么?”
而后又說:“人已經迎進門了,該做的禮數都做了,你該不會大方到真要我去她那兒住一夜?全了這個名分吧。”
容儀被質問的哽住,莫名想到了王姨娘臨走前的模樣,哀怨、解脫還有一絲不甘。
雖未見過那公主,可莫名的,就能將她和王姨娘聯系起來,這叫容儀怎么能忍心?
她不愿意看到一個人的悲劇是因自己而起,間接的也不行。
看著姜舜驍慍怒的神情,容儀聲音軟和了下來,眼神也溫善清明,她說:“我知道你不愿意,我自然也不想把你推到別的女人身邊去,只是,她已經進門了,又占著這個名分,即便你對她無意,今夜也是她的大日子,應當去見見她,哪怕是把話與她說清楚,不到夜深,她就會一直等著,同是女人,這樣對她也太殘忍了。”
不管這場姻緣是不是自己愿意的,可既然有了,哪個女人愿意自己的新婚之夜會被這樣冷待、慢待呢?
姜舜驍眼神帶著薄怒,看著她更為不解,還有一些憤懣:“你上輩子難道是菩薩嗎?這輩子大慈大悲,你同情所有人,恨不得將所有人都護在你的羽翼下,可她是什么人?她是要與你共事一夫的女人,如今你去也要大度地將你的丈夫推給別的女人嗎?你體諒她,不愿她新婚夜獨守空房,那你能不能拿你這顆慈悲心腸來體諒體諒我?我是一個物件兒?還是你拉攏她的利用品?”
后面幾句話有些太重了,字字都砸在容儀的心口,看著他罕見的怒顏,容儀心里被砸了一個空洞,又委屈又難受,她白著一張小臉,道:“你是這么看我的?哪個女人會愿意看著自己的丈夫去到別的女人房間里?你不用拿菩薩來譏諷我,我沒那么大度,也沒那么無所謂,我更沒有想用你去討她的歡心,我是你的正妻,我全然沒必要去拉攏一個妾室,我只是……只是覺得……”
“你只是覺得她可憐,被迫和親,遠嫁而來,堂堂一個公主卻成了一個供人取樂的侍妾,你想讓她心里好受一些,所以,在她還沒來的時候,你便用心的去布置她的愿寧閣,搜集了你能知道的她的喜好,你怎么不大度?哪家主母能做到你這個份上?為一個妾室耗盡心力,我沒見過比你還要大度的主母,比起我這個人,你更在乎你自己的感受,更在乎你自己的名聲是嗎?”
“這些事傳出去,你是一個多么賢惠的妻子,能讓多少人家的主母羞愧!”
容儀被他的話語譏的心痛了起來,他逼問一句,她便搖搖頭,而后便只是連連搖頭去否認。
她抓住他的衣袖,眼神慌亂,解釋道:“不是,你誤會我了,當真不是這個意思,我明白你,明白我們的感情,所以我才敢讓你去看她,但凡你對我有那么一點點的不用心,少了那么一點點的愛,我都不會這樣說……”
姜舜驍深吸了口氣,忽然扣住她的肩膀,咬著牙道:“所以,你就可以仗著我對你的愛肆無忌憚,傅容儀,你可真狠!”
說罷,他松開了手,抹了把臉,仰頭吐出了口濁氣,獰笑一聲,說:“你都可以不在乎,我一個大男人怕什么?你想全了這番體面,我去便是。”
話至此,他看著容儀含淚的雙眸,眼神冷冽含冰,道:“若是她留我,也怕我突然心軟,就留下了,到時候,就能真真切切全了這場禮數了!”
話畢,他轉身就走,帶著一身寒氣和殺人的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