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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郭姓說書人無恥竊功之事,便是你那個世界發生過的吧?”只剩他們兩人的時候,秦征慢悠悠地問道。
程云淓眼睛眨巴眨巴,撅了嘴,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她在思考著若秦征以后越問越深,她要怎樣回答的時候,秦征卻不再問下去,卻讓她穿得暖暖的,帶了侍衛駕了馬車,去了一個地方。
程云淓下車之后,抬頭看著門楣上的牌匾:“如心堂?好耳熟的名字。”
“嗯。”秦征說道。
那如心堂是一家銀樓,如今疫情過后,剛剛開張,人流還不多,民眾的購買欲望還未恢復到原來。
那掌柜的聽見門口馬車響,心中一喜,趕緊迎出來,卻一眼看到秦征,頓時呆住。
“將......將軍......”那掌柜抖著手行了一禮,口吃般地道。
秦征看也不看他,托著程云淓的手腕,將她引進內堂。
侍衛端了兩把胡椅放到正廳主位,秦征牽著程云淓的手將她帶過去,坐在胡椅上。
“出發前給弟妹們買首飾回敦煌嗎?”程云淓興致勃勃地問道。
“小娘子想買首飾?”那掌柜的馬上弓著身子討好地湊了上來,“小店有許多做工精湛、式樣精美的首飾,請小娘子過目!”說罷趕緊招呼店員伙計去捧首飾盒過來。
“不必了。”秦征冷冷道,“知道某是誰?”
那掌柜的腰立馬彎下去九十度,聲音如蚊蟲般哼哼:“是,是秦......秦將軍......”
“嗯。”秦征眼皮也不抬,道:“砸了。”
“嗯?”程云淓沒明白。
身邊的侍衛卻立刻跳了起來,每人手中拿了一根棒子,大喝一聲:“諾!”然后不待程云淓回過味來,沖著四周的柜臺家具等等就砸了過去。
只聽得“叮呤哐啷”一通巨響,嚇得程云淓都要尖叫起來。
“怎么了?怎么回事?”她捂著耳朵躲著其實蹦不到她臉上的家具和首飾的碎片,驚訝地問道。
秦征穩穩地坐在胡椅上,只是安慰地摸了摸她的手爐,試試她冷不冷,便無動于衷地擺了冷臉,看著侍衛們在店里各種砸。
店員伙計們早就嚇得躲到一邊去了,而掌柜的雖然滿頭冷汗,也躲到立柱后面,卻并不驚訝的樣子,仿佛知道秦征是為啥來砸的。
店內的聲音如此之大,引得街邊好多人駐足觀望,卻發現其中如此殘暴,都不敢停留,趕緊又跑掉了。
那銀樓內堂很大,五六個侍衛花了蠻多時間才把柜臺家具都砸爛,滿地都是破碎的木頭和破碎的首飾金銀珠寶。
砸完的侍衛扛著棒子雄赳赳氣昂昂地過來了。
秦征微微點頭,示意他們去門口,然后轉頭看那掌柜的。
那掌柜的趕緊彎腰跑過來,臉色一片慘白,道:“將......將軍......”
秦征站了起來,程云淓趕緊也跟著他站了起來。
“回去告訴惠恒。”他斜睨著那掌柜的頭頂,居高臨下地淡淡道,“若再敢動程家一根寒毛,某便將李東風捉了去,一根一根手指打斷。不信他就試試。”
那掌柜的雙腿一軟,差點跪倒。
秦征也不理他,托了程云淓的手,帶著她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第二日,他們便啟程回了敦煌。
在敦煌不過休整了兩三日,秦征與盧昭便帶著侍衛快馬輕車,一路狂奔,去長安面圣。
不過幾日之后,蕭紀收到了圣上的嘉獎,追封章尚為忠武將軍,封他為從四品忠義將軍,調入長安金吾衛。
敦煌城一陣轟動!
蕭家卻閉門謝客,連程云淓都叩不開那門。
蕭紀自從痊愈之后,便在鄭元寶的護城軍中聽命行事,盡量躲避著程云淓和幾乎所有他認識的人。阿福叔照顧的很好,他只在身上和兩頰留下少量的疤痕,并未破相成為麻子,但他性情卻有了變化,程云淓覺得那便是應激了。
章尚的離去對他的影響太大了,程云淓每回想起來都還是受不了,何況是作為三年來朝夕相處的好友和戰友的蕭紀。他又是那樣一個將所有情緒都悶在心里的人,心理上沒變態都已然是很寬容大度了。
阿福叔悄悄告訴程云淓,蕭紀將雷霆鏢局轉給了手下的鏢師,將宅子賣了,準備帶著娘親徹底離開敦煌、定居長安,不再回來。
程云淓心里很難受,長安這般的遠,以后也不知能不能再見到了。
那日清晨,蕭紀帶著娘親和一隊隨從、下仆輕車簡從地出城而去,事先并未告知任何人,卻還是看到了程云淓帶著弟妹在城外長亭邊擺了水酒,為他送行。
蕭紀勒住馬,回首看了一眼從馬車中探出頭的娘親。
“阿淓!”施氏有的膽怯地看著自家兒子的背影,沖著程云淓抱歉地笑了笑。
小魚兒、阿柒都十分舍不得施氏,她對她們亦師亦母,親得很。程云淓更是可惜女子書院失去了一位性格溫柔、耐心又有學識的好山長。
她們拉著手依依惜別,都掉了眼淚。如今程云淓恢復了女兒裝,與施氏的距離便更近了,為她準備了好多儀程和成套的護膚品、化妝品、營養品路上吃用。
蕭紀牽著馬站在一邊,安靜地等待著,皓皓小大人一般背著小手站在他旁邊,極力板著小臉蛋,做出一副“我已經長大了”的樣子。
自此阿姐去了宣城,又出了疫情,皓皓便自認為是一家之主,雖然大家都不告訴他阿姐經歷了什么。被抓被冤枉被打,又闖火場救人又組織抗疫......這都是他偷聽別人說的,弄得他在晚上哭了好多場,早上起來卻學著阿姐,拽著小拳頭發誓,要好好學習,好好吃飯,不調皮不撒嬌,長大之后考上功名,要像十一阿兄那般了不起,才能保護阿姐不被人欺負!
一場疫情,皓皓瘦了好多,也長大了。
“十郎阿兄,珍重!”皓皓板著小臉蛋,鄭重地叉手行禮,道:“四郎以后帶阿姐上長安進學趕考,再去看你!”
蕭紀一笑,摸了摸他的頭。
程云淓與蕭紀告別的時候,卻不知說什么。
“十郎阿兄......”她仰起頭看著蕭紀那張沒有血色的的面容,微微一笑,最終什么也沒說,將手中一個綠色速寫夾,塞到了他手中。
蕭紀握著那速寫夾,翻身上馬,什么也不說便拱手道別。
他一直到夜里投宿逆旅,挑燈無眠之時,才有那勇氣去翻開著絨布面的夾子。那里面都是一張張炭筆的素描畫,與平日的潑墨和工筆均有不同。寥寥幾筆,有些眉目都不曾畫出,卻靈動異常,特征清晰。
那便是蕭紀和章尚二人的翩翩剪影,有那日蹴鞠相爭,自家與清杰躍起爭頭球,有射箭賽場自家射完最后一箭勝利地舉起長弓,有清杰寬袍大袖頭頂月色醉里砸琴,還有自己和清杰躍馬揚鞭,馳騁而來......
歲月如梭,點點回憶卻凝在了這白紙之中,不會失去,不再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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