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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張那天挺熱鬧的,明慧大師帶著一群小和尚換了干凈的袈裟樂樂呵呵地做了第一批食客,又打包了好多飯菜去了西岸懸崖邊,送給畫師們。
“只此一次哦,以后來都要付錢了哦!”程云淓豎起手指強調說道,“不然自家食肆都被自家吃垮了!”
“是是是!”明慧大師啃著素肘子不停嘴。
程云淓又拿了一個刻著本店店名的小竹片,掛在明慧大師手腕上,悄悄說道:“大師以后憑著這牌子來吃飯打六折,記住,只給大師和真人呢!”
“好好好!”明慧大師眼睛笑到瞇縫起來,吃得飽飽的,挺著肚子非常滿意地帶著也吃得非常滿足的小和尚們走了。
張真人帶著驚云觀的觀主和一群道士是在晌午出現的。一出現便引起了驚云觀門口等著排隊的人群的一片歡呼,一時人頭攢動,驚叫連連。
張真人面無表情,只是略朝眾人點點頭,便被楊大郎讓進了特意準備的雅間。小道士們安排在了相對較為安靜的案幾邊。
排在驚云觀前想求醫的那些人們一看,立刻“呼啦”一下蜂擁地就往鋪子里面擠,都想占一個離張真人最近的位置,求關注。
開張第一日的素食肆的客流量便擠爆了。
很快,程云淓便通過馬師兄他們的推薦,雇了兩個勤快又嘴甜的跑堂小伙計來幫楊大郎做前堂。
每日清晨,素食肆還未看門,便有驚云觀的道士挑著兩挑子豆腐到素食肆,然后便是無坎寺的小和尚,挑著兩筐鹵煮也高高興興地走過來。
這便是素食肆主推的賣點:鳴沙山雙絕,驚云豆腐和無坎鹵煮。
每日限定,售完即止!
所以,每日都有許多的人早早便素食肆門口排隊,不但有鳴沙山附近人家的,也有著從敦煌縣城里駕車跑來的,甚至好多人頭天下晌便到,住一宿客舍,就為了買那道士做的豆腐及和尚做的鹵煮。
娘子們還沒抹下那個面子拋頭露面,便都在后廚幫著王娘子備菜做菜。月娘被委以了賬房的重任,因為這些人中,她的術數算得最好,字也認了許多,雖然一開始還很慌張,但很快便上手了。月娘的小胸脯子挺得高高的,雖然坐在高高的賬房桌后面,被遮住了身影,但她的小驕傲小自豪,她阿耶和阿娘每每一抬頭,都能看得從心里笑出聲來。
阿羽被鄭元寶抓進牢獄的時候,很受了一些的罪。身上屁股上被打了板子的傷還沒有好,便掙扎著要去干活,怎么勸都勸不動。
一開始見到阿羽也跟著過到敦煌來了,程云淓內心是拒絕的。
下藥到底阿羽有沒有參與?她說沒有,她說她不知道阿竹和胡管家的陰謀。那該不該信呢?程云淓對此非常疑惑。要知道當初在程家小院里,阿羽活潑,一團孩子氣,喜歡跟小朋友一起玩鬧,所以照顧小魚兒皓皓阿柒的時間比較多,阿竹持重些,程云淓出門辦事大多都是阿竹跟著,若以程云淓跟阿竹的接觸也比阿羽更多。
結果阿竹說下藥就下藥了,說把幾個孩子賣了就賣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管是不是因為遵循她以為的阿郎的令,程云淓都覺得不好接受。
那么阿羽到底是不是她們留下的探子呢?這被捆、入獄又被刑訊,是不是他們的苦肉計呢?
上次被下藥拐跑,程云淓還能說是因為沒想到胡慶他們會選擇九郎而非秦征,也沒想到會有那么大的膽子和本事,敢在宣城被吐蕃大家圍困的時候把自己和皓皓帶出去,那如果這一次再被阿羽給騙了,那就是腦子有問題,圣母癌沒得救了。
所以她很清楚地告訴阿羽,沒辦法信任她了,若她有地方去,自己可以放了她的身契,讓她恢復自由。
阿羽頭垂得低低的,眼淚一滴一滴流下來,打濕了衣襟。
程云淓不習慣別人在自己面前哭成這樣,就怕自己心軟,便趕緊出了屋,站在門口做深呼吸調整心情。
最終,她還是決定等阿羽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便委托雷霆鏢局把她送回宣城。宣城的宅子也需要人看管,還有那邊的豆腐坊和制衣廠,都需要做下去。
總之別在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身邊就好了。她現在還不知該怎么處理她,她做不到把阿羽再賣出去,或者丟到街頭自生自滅這種事。遠離自己,便是想害她也還不成吧。
阿羽沒說什么,用力地磕了三個頭,磕得額頭都破了。
若是往常,程云淓必是要攔著的,可這一次即便她內心還是很受不了這磕頭的“咚咚”聲,她還是生受了。
等那夜她抱著皓皓回去無坎寺禪房,哄著施了針的皓皓睡著了,看著他小小的嘴巴在睡夢中一動一動的,眼睫毛長長的,在小臉蛋上留下一片陰影,仿佛如小天使一般的安靜可愛。不知怎么,程云淓卻頭一次覺得特別特別的孤單寂寞。
哪怕是在逃亡的路途上,哪怕是被胡慶阿竹背叛,哪怕是被林曲他們禁錮、被變態狂虐待,哪怕是皓皓受傷.....她難過她憤怒她悲傷她擔心她恐懼,她時時刻刻都在想著辦法,都在做努力,可是,從來沒有,從來沒有像今晚這般的從心里往外的感到巨大的孤寂沉沉地壓在心頭。
就覺得這漫天的黑暗如同迷霧般,層層障障地籠罩著自己,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往何處去,沒有人陪伴,也沒有人傾訴。
該怎么辦?
該如何選擇?
該怎樣自處?
又該如何與他人相處?
沒有人告訴她,沒有人聽她說。
白日里她忙得團團轉,這么多人都依賴她仰仗她,她也期望自己能快快長大,能保護這個保護那個,做個萬能的“圣母俠”。
到了夜里,所有人都睡了,萬籟俱寂,連蟬鳴都安靜下來,她便找機會回去空間小家,洗澡洗頭,吃點心,在床上躺躺,在沙發上坐坐,想看電視,打開了卻一片雪花,想玩電腦,卻沒有網絡......坐在飄窗上看著窗外,還是一片沉沉迷霧的外空間,什么也看不到。
她就如同一抹孤零零的游魂,游蕩在古代與空間之間,不知道哪邊是真實的,也不清楚哪邊是夢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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