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弱水:
不多久,又傳來消息。
昨夜那個侍寢的小宮女,失足掉入蓮花池,溺死了。
來報信的,都知道其中有問題:“這錦繡宮里的蓮花池也就齊腰深,說是她想試試池水結冰多厚,站上去后冰裂了,掉了下去。聽到呼救來不及救,就凍得沉入池底。大王冊封她為御女的諭令才拿到錦繡宮,就看到人已經撈上來,躺在地上,涼透了。”
希寧長長嘆了口氣,果然。
太后明顯有所指:“這人是錦繡宮的,怎么死也是錦繡宮的事。不要說是齊腰深的蓮花池里溺死,就算真弄死了,只要大王的諭令沒到,身為主子就又處置權。”
子苓輕聲道:“太后的心就跟明鏡一樣,不要說齊腰深的池子,就算是只能遮住臉的湖水,不也淹死了人。大王自然不會怪罪,只可惜好好的一個女子,就這樣白白的沒了。”
現在外面冰天雪地,池水大約凍得有半尺厚。大約是有人氣惱自己兒子剛死了二個月,梁王就移情別戀,還故意臨幸了錦繡宮的人。
做事的人,也怕得罪,哪怕池水結冰,鑿也要鑿開。
太后問:“多大?”
報信的回:“過完年剛滿十八。”
古人生出就一歲,現在還沒過年,就是剛十六歲。豆蔻般的年華,卻被溺死在蓮花池里。
“也是個福薄的,碰到這樣的事。”太后嘆息,覺得惋惜,動了惻隱之心:“去問問還有沒有家人,多給點恤銀。”
報信的嘴角微翹,似笑非笑的諂媚:“太后心腸真好,奴問過了,已無家人。因為不想賣身為奴,這才被叔嬸送進宮的,入宮才一年多。”
太后捧起茶湯喝了口:“那就算了。入宮也有當差銀子,好歹也侍寢過,買口薄棺,把這妮子送去王陵,百年后陪大王吧。”
報信的立即磕頭:“太后仁慈,奴這要趕緊去,去晚了,指不定就找不到了。”
找不到的原因是宮人死后,如無家人認領,草席一卷,扔亂葬崗去了。
現在埋在王陵周邊的陪葬坑里,確實算是天大的恩德。
希寧看到跪坐在一邊的靈姬瑟瑟發抖,于是問:“靈御女,你怎么了?”
靈姬深吸了口氣,穩住了懼怕:“婢子無礙,可能是冷。”
屋子里生著地龍,每天要用幾十斤柴和十幾斤炭火,溫暖如春。
太后自然看得明白:“靈御女,有哀家在,不用怕。如果敢到哀家宮里來殺人,那可真是活到頭了。”
“就是!”希寧笑著說:“太后仁慈,母儀天下,你盡管放心著養胎,將來生出一男半女,好好孝順祖母才是。”
太后也笑了:“不是說陪哀家一輩子嘛?”
希寧走過去,勾著太后的胳膊撒嬌:“那是自然,多一個弟妹來孝順祖母不是更好。就是祖母到時一定要多偏愛茉兒一點。”
“你呀”太后寵溺地勾了下她的鼻子:“小人精,再下去,哀家都快認為你是狐貍投胎了。”
“茉兒不是小狐貍,是小狗,汪汪汪,祖母摸摸。”
太后樂得哈哈大笑,前仰后合,吃飯都能多吃半碗。
不要臉不要皮的話,炸的墨冥都忍不住了:“主神不當,當狗,真有你的。”
無視,屏蔽,別打擾本神享受天倫之樂。
果然和估計的一樣,梁王聽到剛侍寢的宮女還沒來得及冊封,就死于非命,頓時勃然大怒,沖到錦繡宮興師問罪。
結果姜淑夫人又哭又鬧,質問梁王還是否記得公子重,抱著公子重的牌位嚎啕大哭,說兒子尸骨未寒,老子就開始時寵幸其他女人,將娘打入冷宮。
老子死了確實需要守孝三年,這可是兒子死了。哪怕言官告到周天子那里,也沒有老子丁憂兒子這一說。
對著這種瘋言瘋語,梁王氣得七竅生煙,指著警告,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被怪他無情。隨后下命禁足姜淑夫人三月,好好哀思公子重,并不再添加錦繡宮的宮女,以后死一個就加個內侍,省得掉進池子里爬不出來。
梁王走后,梁姜后過去安撫勸慰,畢竟同姓嫁過來的,現在姜淑夫人的唯一兒子死了,不再對太子構成威脅,自然是榮辱與共。
不用說,碰了一鼻子灰,姜淑夫人只管哀痛自己的,什么都聽進去。據說是認為梁姜后殺了公子重,就算沒有,也嫌疑最大。
在太后身邊好處多多,這些不用打聽,只管聽太后的人回來報信。
姜淑夫人再鬧,也阻止不了君王開枝散葉。梁王反而變本加厲地一連扶了二個御女,一個美人。
還以探望太后隔三差五的過來,每次都夜宿不歸,靈姬自然去服侍。第四次時,靈姬抬位到了美人。
過年時的家宴,多年沒出來的太后都來了。
梁王借口姜淑夫人還在禁足,示意梁姜后不要讓她參加。而姜淑夫人的位置,則由靈美人坐,以示對此胎的重視。畢竟宮里已經多年沒聽到孩子哭笑聲音,有懷孕的都沒能等到生下。
其實也是給太后面子,這個孩子算是給太后預訂了,太后不問朝政,只多要個身份低下的妾室孩子養著打發老年生活,還有什么不肯給的話。
梁姜后深知其中道理,任何人都無法動搖她和太子的位置,也樂得扮賢妻良母。
整個家宴,三代同堂,歌舞升平、其樂融融。
突然一個猶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出現在了殿門口。
定睛一看,居然是姜淑夫人。
姜淑夫人身穿紅衣,卻滿頭白發。頭發也沒梳理,長及小腿的白發,就這樣披著。雙眸通紅,看著滿殿的熱鬧。
察覺了異樣,整個殿的歌舞停下,大家都朝著她看過去,膽子小的人,還嚇的驚叫出了聲。
希寧都感到吃驚,大約有三個月沒見,怎么一下老成這樣。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如果之前不是姜淑夫人溺愛,也不會培養出公子重這樣的熊,而招惹來更多的禍事。
更不明智的是,當公子重死后,不痛定思痛,有所收斂。韜光養晦地查明原因,以便以后報仇。卻整天的放肆哀痛,弄得自己成了這個鬼樣子,與梁王離心離德。
梁王皺眉:“她怎么來了?”
“不知道。”梁姜后慌忙辯解:“疫醫還命人點了安魂香,讓她好好睡一覺。”
姜淑夫人一步步走進殿中,此時殿中安靜得如同無人。
她赤紅的眼眸死死盯著原本是她位置上的靈美人,“啊”地叫了聲,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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