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弱水:
趙康早就在繼位第一年大婚,禮部侍郎的四女納入宮中,封了個婕妤。一般進宮后都是美人,但作為先帝賜婚的側妃,這個封號算是中規中矩。
在宮里三年就是養著,等到三年后守孝結束,大臣紛紛要求下,趙康同意選秀。之后皇子皇女就一個個出生,有的已經生了一個,現在又有了好消息。可最先入宮的林婕妤卻因為無子嗣依舊是婕妤,把禮部尚書急壞了。太醫看過后說無礙,身體健康,孩子也要看機緣。
其實雪見心里明白,還不是跟郭思遠的通房一般,吃了斷子絕孫的東西。太皇太后年輕時也如此,一輩子無子嗣。
太皇太后目前在外面別宮居住清修養老,她倒是很聰明,見控制不住,就應該放開。
這應該和太皇太后學學,“她”留下了縣主封號和醫學院之外,還有十幾萬兩銀子。目前由郭思遠打理,五年過去了,十幾萬兩翻了個倍。只要她不折騰,定能平平安安過一生。
皇帝寵愛希寧縣主,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簡直比親妹妹還要寵她,幸好希寧縣主平時不犯事,住在醫學院里,滿腦子都是學醫,否則京城里一定多了無法無天的主。
不光是圣上,就連京城許多天潢貴胄都對她尊敬有加,不敢輕易得罪。
鎮國公甚至揚言,誰對小神醫不敬,就是對他不敬。為何?因為佩服!試問哪個敢打斷他兒子的腿,敢把他家門口的鎮宅石獅子搬到醫學院門口的?
吃完后,葉冰起身收拾。雪見看了看她:“我幫你把個脈。”
“不用。”此時葉冰難得含著少有羞澀。
“又有了?”
葉冰的點頭,證實了她的懷疑。還給了個消息:“護法馬上又要當爹了。”
雪見一愣,這個速度。不過國泰民安,多生幾個無妨。
吳絕婚后,雪見還是打發他去了趙康那里。方青青見吳絕把寶兒當做自己兒子疼,有空時不是抱著,就是背著。
過了二年后,方青青的大哥中了進士,才氣放在那里,趙康也沒徇私,委派他做了縣官。但這也是普通人家天大的好消息,方青青有了娘家底氣,也下定決心,給吳絕生了個。沒想到,這才過了一年多,又懷上了。
“御醫過來號過脈,說十之八九是兒子。護法還是,說都倆兒子了,就象要個閨女。把大娘子樂得直笑。”
雪見點了點頭,跟葉冰又寒暄了幾句,時間差不多就去學習了。
整個醫學院,同時有十幾處課開設,草藥、醫女的婦科、骨科等,還有識字和六藝,所有學生可以按照喜好和掌握程度,自己選擇地方。
學了五年,她終于將“人”篇吃透弄懂,滾瓜爛熟,可以翻看“地”篇。可“地”篇的難度,讓她不得不繼續學。
學完了一課經絡扎針,她正趕往另一個課堂,那里講解五臟六腑,被人喊住。
“縣主!”
雪見停下看去:“懷安呀。”
懷安是當年那個拖著妹妹過來,要入學的孩子。當時他爹迫于壓力,同意放棄他的撫養,他索性就去姓只留名,表示將態度。
五年過去,在醫學院的滋養下,他從十歲的兒童變為翩翩少年。而他妹妹已念完啟蒙,也開始學習醫術,想將來當個醫女。
因勤學苦練,懷安五年時間掌握的比學了七年的還多,被宮里李太醫看中,馬上就要進宮,跟著太醫當助醫。
雪見恭喜道:“李太醫醫術高超,已是太醫署的翹楚,能和他學習,是你的機緣。快進宮了吧,何時走?”
李太醫為了能看到小神醫留下的醫書,每五日就到醫學院授課。為了每年爭取到二個時辰的看書機會,和張太醫拼得熱火朝天,不惜有時把掏家底的東西拿出來。懷安就是李太醫過來時,看中的。
“明日就要去了。”懷安咬了咬嘴唇,還是鼓足勇氣說出來:“縣主可否等我五年,只要再過五年,我必定入藏書閣。我愿成為懸壺門弟子,從此一生在懸壺門,伴隨縣主。”
“能有此志向很好,懸壺門掌門一直空缺,就是等著愿意并有能力繼承之人出現,之后你更要努力。”雪見很是高興。
其實她也可以當這個掌門,但她自覺應該給醫術更好并且具有仁心的人擔當。可有了高超的醫術,又有誰愿意,不去當太醫而來當這個掌門?
見雪見沒明白自己的意思,懷安鞠躬拱手行禮,轉而離開。走了幾步后,轉身去看背影,雖然她相貌平平,同樣平庸的還有她的一切。過去疑為天人的天賦,都不復存在,可她的內心依舊柔軟而善良。
在某處深山,傳來了叫罵聲。
“柳玉郎,五年了,懸壺門的寶藏呢?”
“我早就說過,我不知道。”已失蹤五年的柳玉郎,蓬頭垢面、衣衫襤褸,一張白凈的桃花臉也因為長期風吹日曬變得黑黃粗糙,不復當年的風流倜儻。
而同樣如同乞丐的另外兩人,可不買賬。
隨風草轉著眼珠子:“你當了那么長時間的掌門,連點消息都不知道?”
“早就說了,我不知道,你們去找小神醫。”柳玉郎滿嘴苦澀,他到底倒了什么霉,辭掌門后,他去了天香樓住了半年,把銀子花光后才出來。正想著如何弄銀子時,碰到了隨風草和鞭老六。被他們暴揍一頓后,就押著過來,住在早就被遺棄的破舊老壇,等著每年藥神生日時,來找寶藏。
“如果能找,還來找你?人家現在是縣主,身邊全是高手。”鞭老六火氣很大,拿著鞭子就抽上去:“你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說不知道肯定會被打死,柳玉郎也知喊著知道,不過忘了,需要想想,帶著他們繼續在山里轉。找不到就回舊總壇,找機會逃跑。
希寧縣主十八歲了,按照律法,再不婚就要多繳稅。
趙康想著賜婚,如果不是她入宮后肯定不能在廝殺慘烈的宮里自保,他倒是想收了當妃。哪怕只是把她當做妹妹,也是多養一個人罷了,宮里養的人不少,不差她一個。
消息一傳出,京城甚至各地郡王都心思大動。但最后希寧縣主還是選中了,已是七品大夫的懷安。
三年時間,懷安的醫術突飛猛進,要知道如果天賦不夠和錯過機會,有些入宮的醫者,一輩子都原地蹲著。
讓希寧同意的原因是,懷安自愿辭去官職,入贅尚縣主,如醫術達不到掌門,一輩子只當門人。試問其他人,哪個能下如此大的決心?
天賜二十年,一直空懸的懸壺門掌門位置,終于迎來了掌門懷安。
而在深山的舊總壇,住著衣服都成布條不能遮體,只能穿著獸皮、猶如野人的三人。
“真的不知道。都十幾年沒人來過,沒看到墓都遷掉了,你們怎么還不信?”
“不信,不信,就是不信。”
“哎呀,柳玉郎,你就別藏著掖著了,那么多年了,難道真打算和我們熬到最后,看誰埋在這里?”
“反正我說什么你們都不信,隨便吧。”
“再找不到,老子抽死你!”
“別說抽死我了,你的鞭子早就爛掉了。”
“看這是什么,這是老子用樹皮做的……你別跑,給老子停住!”
百年后,又是新一屆懸壺門醫學院合格學員出師的時候。他們穿著統一的青衣,腰間掛著寫著證明身份和醫術品階的葫蘆形腰牌,在祠堂內排列整齊地上香。煙霧繚繞中,一個個身影都是如此的肅穆。
懸壺醫學院目前學醫的人數超過了隔壁國子監,每年有大量人才輸送到各處。從最基層的鄉間赤腳郎中,到太醫署的太醫,都有懸壺門醫學院的影子。
這里對每個想學醫的人開放,無論年紀、無論性別,只要一心想求醫,都能申請入學。這里由朝廷作為靠山,火云山莊作為經濟后盾,儼然成為每個行醫的人,一生必來的圣地。
在藏書閣里,除了懸壺門歷代行醫手札和各處收集來的疑難雜癥診療記錄,還有鎮院之寶,由傳說中的小神醫所寫的《希寧善本》。到目前為止,“天”篇中的治療手段,也就她夫君懷安掌門能做七種;完全掌握二種:斷腿再生術、開腹切腸縫合術。
此后百年來,按照懷安掌門留下的行醫手札,敢做并且成功的,也就區區十幾次而已,就連他們的子孫也不敢輕易嘗試。
在眾多學子前面,供奉著藥神和懸壺門歷代掌門的靈位,“懸壺門歷代眾門人”的總靈位。還有兩塊并排擺放的靈位特別引人注意“第十六代名譽掌門院長希寧縣主”“第十六代掌門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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