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臉一沉,威嚴就來了,旁邊的內侍見到后,都暗暗心驚。
果然是皇帝,自帶天威。希寧眨巴了下眼睛,卻好似近視眼般全然無見般:“知道呀,可臣女不得不這樣做。陛下就不想知道,臣女為什么要這樣做嗎?”
有幾分膽量,德昌帝不由想起“她”來,那時他還是不被人待見、太子之位根本輪不到他的皇子。別人都去巴結大皇子,可“她”卻走了過來,欣賞的目光看著他寫的字:“好字,筆鋒有力,帶幾分高祖神韻,定是苦練了許久。”
那雙明亮似水的大眼睛,一下就俘獲了他的心。
那時他跪在太后面前,表明寧愿不要這個皇位,只想和自己弟弟一般,做個閑散親王,跟“她”廝守終身。
可太后流著淚,說出的一番話,讓他不得不放棄紅顏,接手這天下。
“兒呀,母妃生過五子二女,可為何只活下來你們兄弟二人?有時刀架在脖子上,你不做,你和你弟弟、包括母妃我,都有可能不得善終,母妃也給你跪下了。”
自己的親生母親沖著他流淚下跪,他只有妥協了。當他成為了太子,迎娶其他高門女子時,“她”被一圣旨賜婚給了自己的親弟弟。
果然太后是對的,楚王哪怕平庸,哪怕不問朝政,依舊背著謀逆的罪名,死得不明不白。而“她”失蹤不見,說是府邸被燒成廢墟,焦尸都辨認不清是誰,還有很多連尸首都沒留下,想必是燒成了灰。
楚王也喜歡“她”,想著自己親弟弟娶了“她”后,必定護著、寵著。可結果她跟著一起香消玉損,這成了他心里永遠的刺。所以當在宮里見到一個眉眼極為象的宮女,他收了,先從貴人開始,一路封賞,到現在的貴妃。
知情的人知道馮貴妃為何得寵,也有言官彈劾一個出身卑微的宮女,怎能當貴妃。可那又如何,他已經是九五之尊,難不成封個小老婆也要受牽制?又不是封后,憑什么還管著他?
借著馮貴妃生下二子一女,他硬是力排眾議,將其封為貴妃,到如今也寵愛有加。
“陛下,陛下……”趙拂綾的試探,讓德昌帝回過了神。
眼前的“她”稍有變換,眉眼依舊,可鼻嘴是自己親弟弟的輪廓。
德昌帝拉長著音:“那你說說為什么要這樣做?”
于是希寧將明慧郡主聯合惠和縣主,在等候賀壽時,給她使絆的事情說了。
又將事后在五水巷偶遇明慧郡主的事情,以及魏王世子在小巷子拿著棍子突襲她的事情全說了。
希寧說道:“臣女沒有象魏王一般的父親,可以到陛下跟前告狀,也只有靠自己了。但他們畢竟都是皇親,黑虎寨的作風一貫是只求財不害命,殺又殺不得,打得不巧傷得太重又不好,也只有打劫了。”
想到自己慘死的親弟弟,他雖然資資平庸,可為人寬厚,如果他還活著,必定對妻女極好,絕不會讓妻女受一點委屈……
德昌帝一陣心酸,這次酸得厲害了,連同鼻子都發酸。趕緊地拿起茶盞來喝了口,用舉起的袖子偷偷抹去了淚花。就聽到趙拂綾自言自語著:“反正他們錢多,破財消災。臣女可是囑咐手下注意著,連骨頭都沒打斷一根。”
還骨頭都沒打斷一根,如此專業的話,德昌帝一樂,差點沒把嘴里的茶噴出來。
放下茶盞,德昌帝微斜著眼睛:“打劫還有理了?”
希寧無奈:“那以后臣女受了委屈,該如何辦?告狀的話,臣女肯定告不贏呀,反而惹來殺身之禍。”
“打劫就不會惹來殺身之禍了?”
希寧詳裝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也會,但這個世道,老實人反而更會被人欺負,反正如此了,兇一點多少會被人忌憚。”
好似挺有道理的。如果楚王象他一般,能野心勃勃、擁兵自重,那么除了他去滅了,一般人動手之前會想想,能不能打得過,會不會受到報復。要知道,黑虎寨的那些人,都是他樂善好施、廣結善緣時結交的。他們都愿意跟隨楚王,楚王拒絕了。當楚王出了事,他們全都聚集一起,護著楚王遺孤,隱姓埋名了十五年。
呃,好吧,還是繼續打劫吧。
可自己親弟弟的女兒整日的打劫,也不好呀。德昌帝于是許諾:“身為縣主,都有了封好,不能老是打劫。如果以后再遇什么事情,盡管入宮對朕說,朕會替你做主的。”
“臣女多謝陛下!”希寧說是謝,嘴卻癟著。
這癟著嘴的樣子,像極了小時候的楚王……德昌帝故意拉長了音:“怎么,不信嗎?”
“君無戲言,臣女自然相信。可陛下那么忙,整天操勞國事都不是凡人能及了,臣女還來麻煩陛下,不是太不懂事了嘛。”希寧很真誠地說:“反正臣女都蒙著臉,到時死不承認就是了,他們拿臣女也沒辦法。”
就這蒙臉,能懵得過誰呀。要知道身邊的那個身高八尺的婢女,那是滿京城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
“噗嗤”旁邊內侍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見官家斜眼瞟過來,趕緊地用了兩聲咳嗽做掩飾。
德昌帝也感到有點好笑,應該是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仗著身份才敢和他這樣說話了。不過這丫頭如此體恤他,不免有點感動。比起那些老家伙,天經地義地認為他就是應該受累的,累死活該、累死就是嘔心瀝血、憂國憂民的明君。
“嗯,不要做得太過火。”
德昌帝一說,希寧就知道,這算是默許了。是呀,身為皇帝,哪里有空操心這種小事。就算是自己親弟弟的女兒,老是被人欺負的話,操心多了也會厭煩。而且還要想辦法,用合理合法的國法辦了,這也是要用腦子的。
“臣女知曉了。”抬起頭,猛地見到龍案上硯臺。哇,上好的端硯,遙遙看去,都能看到上面有著精美的雕刻。這要多少錢呀!
咽著口水,不由地問:“這次臣女受了委屈,陛下就不撫慰一下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