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陳瞎子吃著烤饅頭,并沒有多說什么。
韓牧新治病心切,見陳瞎子果然非同凡響,有心想請他幫忙治病。
“大師,你的眼睛看不見,還能算出來我現在有甲狀腺和多發性囊腫的問題,肯定也是一個中醫高手,何不幫我開個方子,我可以在原有的費用上,再給你加一倍。”
陳瞎子卻搖搖頭:“會吃飯的美食家,并不一定比廚子更擅長烹飪美食,治病這事兒,我無能為力。”
“那……春節過后,我該去哪里,找那位能幫我治好病的神醫?”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緣分未到你找不到,緣分到了你躲不掉。”
“我沒念過幾年書,沒啥學問,還請大師明示。”
“順其自然,時機成熟之時,你自然會懂。”
陳瞎子把手里那個烤饅頭吃完,轉身要走。
天臺上備下的豐盛食物和美酒,分毫未動。
韓牧新趕緊把剛才拿上來的那瓶老酒塞給陳瞎子,“大師,自從我生病之后,徹底戒酒,但是一直都有收藏好酒的習慣,這瓶飛天已經放了二十年,前些天一個老友想出一萬買走,我都沒舍得賣,還請大師笑納。”
陳瞎子也沒客氣,把那瓶酒放進帆布包里,然后繼續下樓。
韓牧新送他下樓。
韓牧新的老婆去省城接放寒假的女兒,剛回到家,正好與陳瞎子在門口相遇。
幾個人簡單地打過招呼,然后擦肩而過。
韓牧新一直把陳瞎子送出莊園大門,本來想開車送他,結果被拒絕了。
陳瞎子走出大門,忽然問韓牧新,“你有幾個女兒?”
“一個。”
“一個?”
韓牧新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趕緊解釋:“大師果然深不可測,這都被您看出來了,實不相瞞,本來是一對雙胞胎女兒,但是大女兒剛滿月不久,就被人販子給抱走了,至今沒有找到。”
陳瞎子蹙了蹙眉頭,若有所思地嘀咕一句:“原來如此!”
“我當時病重住院,老婆沒敢告訴我,后來等我出院時,人販子已經被抓到,但是我的大女兒卻沒找到,十八年了,我這心里,還是放不下,夜里總會夢見大女兒,夢見她幸福地生活在某個地方,唉……”
“我走了,有緣再見!”
“大師,你剛才突然問我女兒的事兒,是不是有什么玄機?”
“還是那四個字,順其自然吧!”
陳瞎子說完,轉身走了。
韓牧新一直目送陳瞎子走遠,才轉身回屋。
他回到家,卻一直耿耿于懷,總認為陳瞎子似乎看出什么玄機了,也許陳瞎子能算出來他大女兒現在身處何方,但是卻不愿意告訴他。
夜里。
韓牧新的老婆佟玉紅,見老公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隨口問了一句。
“那個大師,是不是說什么了?”
韓牧新卻問她:“我聽說,現在有個什么失蹤兒童DNA數據庫,明天我去找人咨詢一下,我想申請入DNA數據庫,也許哪天,真能找到咱家若詩。”
佟玉紅明顯怔了一下,旋即恢復平靜,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告訴梅姐,明天早晨我想吃烤饅頭。”
“烤饅頭?”
“嗯!”
“好,我會告訴梅姐。”
梅姐是他們家的廚娘,負責家里的伙食。
半個小時之后,韓牧新終于睡著了。
佟玉紅穿著睡衣,躡手躡腳地起床,然后溜出臥室,來到二樓一個小房間,里面放著大女兒失蹤前用過的所有東西。
韓若詩,韓若雅。
這是她當年給雙胞胎女兒起的名字。
但是,大女兒韓若詩,剛滿月沒幾天,就被可惡的人販子冒充保姆抱走了。
當年,韓牧新病重住院,她都沒能坐月子,全靠自己帶兩個孩子,后來身體實在吃不消了,找到一個保姆。
小女兒韓若雅半夜發高燒,佟玉紅抱著她連夜趕往醫院掛急診,留下剛雇傭三天的保姆在家照料大女兒韓若詩。
結果,她抱著小女兒從醫院回來之后,發現保姆和大女兒都不見了,家里的現金和值錢的首飾也都被洗劫一空。
佟玉紅當時差點兒昏過去,怕小女兒再出事,硬是忍著撕心裂肺的悲痛強撐下來了。
她一個人報警,一個人扛下所有,不敢告訴還在重癥監護室的老公。
公公婆婆早就不在了。
她當年跟韓牧新結婚的時候,韓牧新只是一個小小的包工頭,她卻是名副其實的才女,出身于書香門弟,父母都是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
家人不同意她跟韓牧新的婚事,她偷了家里的戶口本,跟韓牧新私奔結婚,自然也不太可能找娘家人幫忙。
最終,她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十八年了。
她心里的痛,一直都沒有消減,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都會陷入痛苦的失眠之中,潛意識里害怕,怕自己一合眼,小女兒又不見了。
這么多年了,她都會在韓牧新入睡之后,一個人悄悄地溜出臥室,然后躲在這個房間里,睹物思女,默默地抽泣。
她一直都沒敢告訴韓牧新殘酷的真相,因為真相太沉重,太殘忍,她一個人背負就夠了,不忍心讓老公也陷入絕望的悲痛之中。
她怕韓牧新的心臟,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萬一扛不住,老公再沒了,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當年,萬惡的人販子被抓之后,交待出大女兒韓苦詩的下落,說韓若詩被抱走之后,很快就發高燒了,并且引發腦膜炎死了,被埋在荒山河溝旁邊的一棵老槐樹旁邊。
佟玉紅當時悲痛欲絕,不愿意相信這是真相,但是她和民警趕到人販子指認的現場,真的挖出來了,確實是她的大女兒韓若詩。
這個真相,她哀求民警幫忙瞞著韓牧新,怕韓牧新接受不了這樣的殘酷事實,寧愿讓他相信大女兒還活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只是一直沒能被找到而已。
她剛才聽到韓牧新仍然沒有放棄尋找大女兒韓若詩,心里的負罪感更重了。
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自責,沒有嚴格把關保姆的甄選,沒有照顧好大女兒。
臥室里。
韓牧新等老婆起床溜出去之后,立刻睜開眼睛了。
這么多年了,他早就發現老婆的秘密,除了心疼,也想不到什么辦法寬慰老婆,只能在每天夜里,假裝早早地入睡,讓她早點兒去那個房間里,宣泄一下心里的壓抑。
他真擔心老婆有朝一日會扛不住,所以想早點兒找到大女兒。
他恨死了人販子,天天都在咒罵人販子。
他心里也不好受,卻因為心臟病,不能抽煙,也不能喝酒,只能硬扛,
韓牧新已經迫不及待地想遇見陳瞎子說的那個神醫了,至少可以治好他的病,在他悲傷的時候,也能喝點兒酒,抽支煙,暫時麻痹一下自己。
他在心里呼喊:神醫,你在哪里?
女兒,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