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林荒望著那一行小字,若有所思。隨后灑然一笑,并不明白楊玄感所指。
在另一面墻壁上,則是有著多幅壁畫,顯得有些稀松平常,還伴隨大量的文字,乃是墓主人楊玄感的平生經歷。
林荒僅看了前幾句,神色便是發生了變化……
“余名楊玄感。”
“一生追隨軒轅大人。”
“吾鎮守東靈五百余載,戰盡此地邪魔妖孽,殺盡此地賊寇仇敵。歷逢大戰九百有三,絕無敗績!”
望著墻壁上那幾行斑駁的小字,林荒心神一震。
追隨軒轅大人。
鎮守東靈五百余載!
在林荒的記憶中,軒轅家族傳承已有千年,而楊玄感鎮守此地五百載,那很可能便是軒轅家初代家主的追隨者。
那個曾一手封印陰陽谷的初代家主,軒轅正。
林荒沒想到武王墓中的人物,竟和軒轅家族有關系,而且是和初代家主有關系。
隨后,林荒接著看了下去:
“所謂武者,終有生命之盡頭,吾天資不足,此生步入武侯已是極限。”
“然東靈邪魔未滅,吾之將死,何其恨哉!”
“將死之際,幸逢師尊蕭人屠。”
看到此處,林荒瞳孔猛然一縮……
“蕭人屠?”
楊玄感筆下的蕭人屠,如果林荒猜得不錯,便是他的師父,陽間人屠蕭義山!
“難道說,師父和楊玄感也有關系?”
林荒呢喃著說道,迫不及待的往后了看下去:
“雖為師尊記名弟子,然亦是吾此生之潑天大幸,猶如漫天神佛青睞于身,每夜念此師徒緣分,亦嬉笑如狂!”
“吾受師尊指點,破體內玄關,一夜直入武王境!更得師尊授予武法——十字閻羅!”
看到此處,林荒神色已經變得有些古怪,“這墓主人楊玄感,還真是自己的師兄?”
林荒撇嘴一笑,心想蕭義山的徒弟還真不少,雁藏鋒算一個,楊玄感又算一個,不知道這東靈境中還有沒有?
林荒目光挪移,接著看了下去。
“余甚幸,將死之人得以步入武王之境,自此壽命悠長,亦能再鎮東靈邪魔三百載!”
“然世事無常,陰陽谷終究暴動,邪王復蘇,而長歌小主年幼,無力鎮壓邪王!”
“危急之時,吾迫不得已,與子楊天闕入陰陽谷,力戰邪王!”
看到此處時,林荒雙眸微亮,腦海中將楊玄感的經歷串了起來。楊玄感筆下的長歌小主,應該就是軒轅長歌。
而軒轅長歌,則是三百多年前,與賈天生攜手,鎮殺一代魔頭仇大力的軒轅家族之人。
“如此想來,陰陽谷的暴動就在仇大力崛起之前!”
林荒呢喃著,目光再度落在了石壁上:
“此一戰,最終修復了陰陽谷封印,再令邪王沉寂。然吾亦被血鴉入體,加之傷勢嚴重,再無生還可能!”
“大丈夫何惜一死,不過頭斷血流罷了!然吾心憂,邪王不死終是大禍,身后之事亦是不可估量。為此,吾令軒轅后人,不可埋我尸骸。若他朝陰陽谷再有異動,軒轅家族之人可馭我尸骸,以我武王殘軀再鎮邪王!”
“吾生,永鎮邪王八百載!”
“吾死,再鎮邪王無絕期!”
看到這里,楊玄感的自述已經完結。
林荒收回目光,神色復雜,眼中帶著滿是崇敬。
一個武者,一生無論生死,都在為了信念而奮斗。
這值得尊敬!
林荒想到之前,自己摘下了巨殿上的牌匾,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他不明白守夜人的含義,也不明白楊玄感誓死鎮守東靈境的感情。
但他能從字里行間,明白楊玄感的武者之心,如磐石堅定不移,光風霽月!
“邪王!”
“血靈殿!”
林荒輕聲呢喃著,眉間的厭棄之色更加濃郁了幾分,他知道血靈殿的目的便是破封陰陽谷,復蘇邪王。
而他對血靈殿,自然沒有絲毫好感。
林荒觀看壁畫文字時,巨殿第一層已經涌進了不少人。
而在不久后,大殿中猛的響起一聲咆哮。
眾人面色一邊,扭頭間,只見一點都血色的殘影掠入大殿。
而在殘影身后,竟是傳來雷霆的轟踏之聲,浩蕩猶如山崩!
血色的殘影一頓,便是露出了血衣侯的身影。
此刻他看上去極為狼狽,渾身出現數十道割裂的傷口,胸口還有個拳頭大的窟窿,渾身鮮血淋漓。
而血衣侯身后,轟踏的雷霆之音落處,正是瘋狂追殺而至的玄字軍。
為首的,自然是玄字營首領沈青山。
不過,此時的玄字營僅剩下兩百人。還有一半的人盔甲殘破,鮮血染紅了盔甲下的衣袍,又順著盔甲的裂縫而出。
連同沈青山,胸前都有著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疤!
“血衣侯,還不束手就擒。我玄字營麾下,從來不留活口!”
沈青山抬槍,指著血衣侯,怒斥道。
“哼!傳說中的玄字營也不過如此,想讓本侯束手就擒,你們還沒有這個資格”,血衣侯一手捂住胸前的窟窿,陰沉的說道。
沈青山卻是笑了笑,道:“我等找出武王墓,用了三年時間。散出消息又用了半年,終究將你引了出來,你認為你還能活著離開這里嗎?”
血衣侯亦是陰寒一笑,“難道本侯不知道這是軒轅提兵布的局?但本侯依舊來了,因為你們不知道的是,本侯早就知道如何破解楊玄感的鎮壓之策!”
沈青山面色一凝。
血衣侯所言的鎮壓之策,自然是軒轅家將楊玄感的尸骸化作鎮壓陰陽谷的八道拘禁之一的方法。
見沈青山遲疑,血衣侯森然一笑,接著道:“你們更不知道的是,當年武王墓設計之時,便有曹陽明從中參與,不過他當時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堪輿師!”
“曹陽明!”
沈青山雙眸一凝,眼中殺氣迸射無疑。
“哈哈哈……這一場戰斗,終究是軒轅提兵敗了!”
血衣侯大笑道,話音落下間,十指驟然于虛空中波動,數道血色的絲線自指尖而出,向著大殿的一百零八個點落去。
沈青山面色一變,驟然怒喝:“殺!”
玄字軍吼聲如雷,如疾風閃電,向著血衣侯而去……
“來不及了!”
血衣侯陰沉大笑,身影驟然開始分裂成二,再分裂成四,再分裂成八!
“八道分身,本侯倒要看看,你沈青山如何殺我”,血衣侯大笑,手指揮動間,大殿中的絲線愈發繚亂。
大殿中的眾人,望著眼前的一幕,皆是瞠目結舌的,內心深處極為震駭。
他們怎么也沒有想到,所謂的武王墓,只是軒轅提兵的一個局。
也沒有想到,今日見到了傳說中的玄字營。
還有這個神秘而強大的血衣侯,竟然出動了玄字營來絞殺。
這血衣侯是何許人也?
在場的人,沒有幾個知道血衣侯的存在,卻依舊無比震撼,兩百玄字軍對陣一代武侯。
林荒亦是心驚,沒想到雙方竟然從第四層殺到了第一層。
不過雙方的戰斗,林荒更關注大殿的變化。
隨著血衣侯手中的絲線不斷在墻壁上撞擊,整個大殿開始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
四面墻壁,林荒看過其中三面,唯獨最后一面沒有看過。
而此刻,也正是那一面墻壁發生了變化。
那面墻壁上,僅有一副簡單的浮雕。
浮雕是一具盤坐的尸骸,面帶悲戚,霜發蒼涼。尸骸下方,有一只巨大的烏鴉被鎮壓著。
在尸骸的上方,則是鏤刻著一句陰文大字,極盡跋扈,兼具著震懾天下的姿態:
守夜人楊玄感鎮魔與此!
這一句話,讓林荒感到格外的熟悉。
林荒摘下那塊牌匾上的話,便是這一句。
此刻,墻面上的浮雕開始緩緩脫落,連同著整面墻壁都開始坍塌,一道血色的光芒,自墻壁后面順著裂縫,肆掠而出。
一股極盡陰寒的氣息,瞬間充斥大殿。
林荒面色大變,一股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那墻壁后涌出的陰寒氣息,正是血鴉的氣息。
望著逐漸坍塌的墻壁,沈青山亦是臉色大變,剛毅的面容微微顫抖,卻是極度決然的吼道:
“玉碎之陣!”
“諾!”
兩百玄字軍毅然長呵,臉上充滿了死志與決然,竟是沒有絲毫猶豫的向著血衣侯而去……
而后,林荒雙目圓瞪,只看見那沖向血衣侯的數十位玄字軍,自虛空中驟然炸裂。恐怖的氣浪,瞬間掀飛大殿中的所有人。
“你們這群瘋子!”
血衣侯怒吼道,八道分身合而為一,渾身鮮血淋漓的極為凄慘。
然而,血衣侯話音未落,又是數十位玄字軍向著血衣侯赴死而去!
又是一聲震響,數十位天元境界的自爆,徑直的撼動整個大殿,恐怖的元氣渦輪再度掀飛所有人。
林荒撞擊在墻壁上,一口鮮血猛然吐出,骨頭都快散架了,任憑大金剛術修煉到了破滅境界,也扛不住如此恐怖的自爆。
正如血衣侯而言,林荒看著那些悍然赴死的玄字軍,就像是一群瘋子。
眾人后方,沈青山一臉冷酷,縱然面容顫抖,虎目含淚。卻依舊如同一尊鐵塔般立在那里,聲音中透著傲然的意志:
“今日,就教爾等邪魔看看,何為鐵甲玄字軍!”
何為軒轅部眾!
何為邪不勝正!
何為朗朗乾坤!
陸寒看著眼前一幕,面容已是有些顫抖,一雙手緊緊的抓住阿秀金槍,任憑兵魂如何嘶吼,陸寒都沒有挪動半步,只是那一雙漆黑的眸子中,盡是茫然之色……
“瘋子!瘋子!你們都是瘋子!”
大殿之中,血衣侯怒吼,又發出尖戾的笑聲,極盡癲狂,“你當真以為,這大殿之中,只有我血衣侯一人嗎?你當真以為,入墓之前的那些潛藏的武侯,都死絕了嗎!”
“給我殺!”
伴隨著血衣侯的嘶吼,大殿中隱隱出現數道身影,強大的氣息肆掠而出,如陰鷙毒蛇般,窺視著玄字軍。
隨后,那數道身影華光一閃,驟然向著玄字軍沖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