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調度，本就是難以保密的事情。
再加上一條軍團內部被斯波家那邊的老鄉滲透到千穿百孔，一條秀吉從半島前線調回大軍的事，根本就瞞不住人。
從春天到秋天的半年時間里，斯波義銀早就知道一條秀吉在做什么，一條秀吉也知道斯波義銀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雙方儼然是在下一副明棋，只等待最后的時刻到來。
多聞山城，居館。
深雪隨手翻閱案牘上的文書，不時回頭看一眼半臥在靠枕上閉目養神的父親。
明明已經是三十三歲的半老徐郎，可白皙的皮膚，青春的氣息，充滿了少年感的體態，真是。。
穿越之前，深雪從來不相信什么絕色天香，就算是國民男神極品帥哥劉逸飛，三十多歲該發福也發福了。
可義銀的模樣卻打破了深雪的三觀，有時候她也在心里犯嘀咕，自己這便宜老爹，難道真是狐貍精投胎，不然為啥能這么迷人呢。
半睡半醒的義銀下意識皺起鼻子，五官靈動更顯俊美，看得深雪心頭一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太犯規了，就算兩人今生是父女關系，但也是穿越的戰友，怎么可以這么松懈的打盹，一點不當外人呢，真討厭，真。。
似乎是感覺到了深雪加重的鼻息，義銀緩緩睜開眼，問道。
“怎么了？”
深雪心虛得轉移開目光，低聲說道。
“您還真是穩如泰山。
不管是德川家康那邊，還是一條軍團內部，都已經傳來警訊，一條秀吉從半島前線調集了大量精銳軍隊回來，準備突襲斯波領。
你這會兒還睡得著？不需要提前做些軍事準備嗎？”
義銀沒察覺到深雪的異樣，真以為她是被正事困擾，笑道。
“經濟，政治，人事，該做的都在做了，唯有軍事，我不能動。
我呼吁和平，以和平脅迫把一條秀吉逼到了墻角，也因此，我絕不能提前動員。
否則，后世的史書上就會把這場戰事視為鄭伯克段于鄢的翻版，覺得是我縱容了一條秀吉，反手又弄死了她，道義有虧。
燭光斧影的傳聞困擾了宋朝兩百年，我不希望這場戰爭出現不義的污點，這不利于斯波神權的長治久安。”
深雪點了點桌上厚厚的文書，說道。
“從種種跡象表明，一條秀吉就是利用了您的這個想法才如此肆無忌憚，她想要孤注一擲，您就不怕陰溝里翻船？
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如果您輸了，那可就不是污點，而是笑話了。”
義銀微微一笑。
“一條秀吉的確有手段，她想打通淀川，攻略京都，殺入近江，直指美濃尾張，逼我決戰。
面對此消彼長的形勢，人心變化的局面，我只能出兵阻攔她進入美濃的計劃，在關原與之合戰。
只要關原合戰打贏了，她便有了一線生機，好想法，好創意。”
深雪撇撇嘴。
“既然您都知道，那您還在等什么呢？
真要讓她計謀得逞，對我們不是什么好事，優勢局被拖入均勢局，還要冒險打團戰，太不值了。”
義銀笑道。
“一條秀秀吉想得很美，但世事無常，總不能稱心如意。
她以為我缺不了東軍，以為我因為兵力不足，就只能看著她在近畿肆虐而不敢出手。
但她想錯了，她的一條軍團內部也不穩當，島津義弘只肯出兵一千，德川家康含糊其辭，尾張美濃的老武家心思叵測。
大概也只有毛利家是一心一意希望她打贏，全力想幫她打贏吧。
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信心，覺得自己人多勢眾，以為我兵力不足，不敢出戰。”
深雪瞇了瞇眼。
“您要出戰？不等東軍了？”
義銀搖搖頭。
“等不了了。
一條秀吉的所有計劃，都是建立在我一定會等待東軍動員完畢，抵達戰場參戰的時間表上。 想要跳出她的計劃，給她致命一擊，唯有忘記東軍，提前決戰。”
深雪詫異問道。
“不等東軍？”
義銀點點頭。
“一條秀吉以公武一體為由，上洛向我討個說法，責問我為何單獨接受明朝的島國國王冊封。
那我就給她一個說法，我會在京都等她，不給她完成上洛，轉向近江國的戰略機遇。
只要近江不遭波及，人心就不會變化，一條軍團就無法齊心，天下武家也不可能替她一條秀吉對抗我斯波義銀，為她火中取栗。
我會在京都的南郊，就在鳥羽伏見，打斷她的妄想，與她決戰！
一條軍團內部人心不齊，可以分化削弱，而近畿斯波神裔各家都已經卯足了勁頭要表現。
這一戰到底誰眾誰寡，還真難說，有的打。”
深雪遲疑道。
“但這是一統天下的最后一戰，如果東軍不參戰，這戰后的功勞分配，天下太平之后的政治平衡。。”
義銀淡淡說道。
“深雪你記住，你是我選擇的繼任者，是整個斯波神裔集團的繼承人，是斯波天下未來的主人，而不是上杉家的一家之主。
關東神裔各家太強，特別是三強藩各有百萬石動員力，且出身高貴，地方人脈扎實。
東強西弱是斯波神裔各家的現狀，也是近畿各家這次使勁用心表現的原因。
我有意在戰后將近畿神裔各家增強，鎮守九州，西國，四國的任務多半會落在近畿神裔各家身上。
東軍不參戰，少了些軍功，戰后就能免了許多扯皮的事，這也算是一件好事。”
深雪沉默不語。
上杉謙信這個便宜老媽對她疼愛有加，為她鋪路也是不惜余力。
如果只談私人感情，深雪自然更傾向于上杉謙信所屬的三強藩。
但義銀有句話說得對，深雪未來是整個斯波神裔的主人，不只是上杉家的主人，她必須考慮更多。
武家是什么德行，義銀和深雪都很清楚。
上杉謙信也許是一心一意為女兒付出，不求回報，但上杉家臣團呢？武田北條兩家呢？她們可能不求回報吧？
利用她們越多，欠人情越多，未來就越難辦，更不利于平衡。
深雪嘆了口氣，說道。
“隨您高興吧，反正這天下是您的，您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義銀笑了笑。
“這天下是屬于我的，也是屬于你的，但終究是屬于你的。
我希望百年之后，島國會成為天朝最忠誠的走狗，我希望島國萬世一系為天朝盡忠。
其實你的未來比我更難，你的責任負擔比我更重。
戰爭時期，是敵是友皆涇渭分明，打贏打輸亦一目了然。
但是到了和平時期，人心隔肚皮，誰在打著源氏白旗反白旗，誰在挖斯波神權的墻角，就很難分清楚了。
這世界上的事，多半就壞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深雪，我真的很慶幸你來到了這個世界，否則我都不敢確定自己的政治路線能否堅持下去，會不會被人曲解顛覆。
真等我閉了眼，旁人如果暗中改寫我的政治路線，扭曲了我的理念，到時候就算是把我供起來睡水晶棺，我也睡不踏實呀。”
深雪看著一臉真摯的義銀，心中五味雜陳，最后的一點點怨氣和不滿也隨之煙消云散。
她嘆道。
“行了，我會幫你完成理想，因為這不只是你的理想，也是我的。
愿天朝既壽永昌，愿華夏文明永不墜地。”
義銀點點頭，微笑道。
“很好，所以這一次，就由你來擔當決戰的總大將。”
“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