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柴秀吉瞇了瞇眼。
「那必然是選擇相信,只有相信才是最安全的。」
羽柴秀吉心中對南蠻教沒有什么好印象,對這種忽悠人信教的詭辯邏輯,更是毫無好感。
但這個哲學問題,卻恰恰契合了羽柴秀吉現在的困境。
黑田孝高點頭道。
「的確如此。
相信主的存在就是在天堂與沒事發生之間做選擇,不相信主的存在就是在地獄與沒事發生之間選其一,正常人都會選擇趨利避害。
您現在的困境也是一樣。
斯波家的探子正在西國活動,不論您愿不愿意,尼子勝久之死的真相遲早會曝光。
您如果主動攻擊斯波家,尚有一線生機。可您如果被動等待,那么圣人的雷霆之怒遲早也會落到您的頭上。
選擇未雨綢繆主動進攻,就有勝利與失敗兩種可能性。選擇心懷僥幸坐以待斃,那就只有失敗一個結果。
所以,您怎么選?」
羽柴秀吉苦笑道。
「那我必然選擇主動與圣人為敵,在他知道真相之前,做好充足的準備,爭取最大主動權,才能死里求活,獲得勝利。
但我主動發起進攻。。就真有機會能擊敗圣人嗎?」
黑田孝高搖搖頭,說道。
「進攻,并不一定要用軍事上的刀兵相接,也可以有其他方式。
堺港的南蠻商人傳來了一個有趣的消息,北陸道商路股票正在暴跌,恐慌已經波及斯波地產,斯波土倉,甚至是斯波糧票的信用。
圣人曾經以斯波糧票為后盾,短時間籌集前后各兩百萬石軍費撫恤,與織田家開戰。
整整四百萬石呀,多少武家目瞪口呆,敬畏斯波家的實力雄厚,不敢生出反抗心思。
可這強大的經濟實力,現在正發生動蕩。
如果我們能夠插上一手,讓斯波家的經濟出現更大的崩潰,使得圣人騰不出手來,就可以爭取到更多的時間,做好我們自己的事。
斯波家內部混亂,無暇顧及織田殿下死后的織田領地,您才能從容連橫合縱,吞下織田殿下遺產,成為圣人不得不正視的對手。」
羽柴秀吉目光一凝。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可惜我實力不足。
我曾經在堺港活動過許久,并為織田殿下舉薦過大商人津田宗及,也與高田陽乃打過交道。
斯波糧票底蘊深厚,高田陽乃手段高超。
我暫時還沒有能力撼動她的糧票體系,就算我說服了津田宗及愿意砸鍋賣鐵幫我,也做不到的。」
黑田孝高冷靜說道。
「津田宗及不行,但堺港的南蠻教實力很強。
南蠻商人手里有大量的斯波糧票,參與南蠻交易的堺港商人手里也有大量的斯波糧票。
南蠻教可以通過南蠻商人,島國信徒,貿易商,籌集足夠多的糧票,制造出更大的恐慌。
只要這些糧票一起擠兌斯波家的糧票體系,高田陽乃絕不可能輕易擺平,斯波家經濟會加倍動蕩,脫離高田陽乃的控制,甚至雪崩。
糧票的本質是信心,當所有人對糧票失去信心的時候,圣人需要花很多很多時間去重塑信心,您也就有了足夠時間吞并織田舊臣。」
羽柴秀吉看向黑田孝高的目光有點冷,淡淡問道。
「南蠻教為什么要幫我?」
黑田孝高微微鞠躬。
「司鐸大人說,她信不過織田殿下。
南蠻教為織田殿下做了許多許多,但織田殿下卻始終在敷衍南蠻教,毫無誠意。」
柴秀吉冷聲道。
「織田殿下已經同意在安土城給南蠻教一塊地造教堂,允許南蠻教在織田領地傳教。
南蠻教還有什么不滿足嗎?」
黑田孝高搖頭道。
「信任的建立很難,破壞卻很容易,所以天朝有云,破鏡難圓。
南蠻教被織田殿下騙得太多太久,已經無法再相信織田殿下的信用了。
再者,織田殿下快死了,南蠻教從她那里得到的承諾,又有什么意義呢?」
羽柴秀吉的目光越來越深邃,心中對南蠻教和黑田孝高的警惕心驟然升到一個新高度。
她心中暗嘆,果然不是誰都是竹中重治,不是誰都會為我鞠躬盡瘁,盡心盡力,忠心不二,竹中姬只有一個,黑田孝高不值得信任。
羽柴秀吉無法像相信竹中重治那樣相信黑田孝高,黑田孝高與南蠻教的深度聯系,竟然事先一點沒有告知過自己。
也許,羽柴秀吉現在還用得上黑田孝高,用得上南蠻教,愿意與她們虛與委蛇。
但在未來,羽柴秀吉一定會把南蠻教的影響力從自己的地盤清除出去。
這些異族太危險了,還有信仰異族宗教的島國人也必須警惕,她們是動亂的源頭,遠比島國本土化的佛教諸派更麻煩。
思索著心事,羽柴秀吉不動聲色看向黑田孝高,最終緩緩點頭。
「只要南蠻教助我成事,我會給予她們豐厚的回報,我若是能夠得到天下,南蠻教在島國的傳教將暢通無阻,不會再有任何限制。」
黑田孝高微微鞠躬,說道。
「我會將您的意思轉告給司鐸大人,相信她也會非常樂意為您服務,為羽柴家的大業添磚加瓦。」
黑田孝高未必看不出來羽柴秀吉對南蠻教的忌憚,但她并不在乎這一點。
羽柴秀吉與斯波義銀的實力差距有天壤之別,連織田信長都干不過斯波義銀,只能選擇媾和,羽柴秀吉還能比織田信長更強?
黑田孝高幫助羽柴秀吉謀劃的目標,并非擊敗斯波家,而是讓斯波家暫時陷入混亂,使得羽柴秀吉可以有機會繼承織田信長的遺產。
只有繼承了織田信長的遺產,羽柴秀吉才有機會坐上臺面,成為與斯波義銀同臺競技的對手。
所以,動用武力是下下之策,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策。
此時此刻,能夠幫助羽柴秀吉狙擊斯波家經濟的,也只有在堺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