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只是一個春天,織田家的領地又再次迅速擴張,拿下攝津一國,加賀半國。
在天下武家驚懼織田家的崛起勢不可擋,滾雪球一般勢力越來越龐大之時,關東新春的一片狼藉,總算是有了一個妥善處理的結果。
北條氏政提出的貸款對口幫扶政策,得到斯波義銀的初步認可。
關東侍所各家可以自己不出錢糧,以信譽擔保,由鐮倉五山貸款給東方四國度過饑荒,東方之眾從明年開始,逐年歸還借款和利息。
對于這個妥協的改動,斯波義銀是滿意的。
他最擔心的就是秋后饑荒導致關八州再度大亂,只要東方四國有飯吃,不鬧事,誰來出這份錢糧,他并不在乎。
至于東方之眾,她們就更不在乎了。
東方四國武家多是待罪之身,回頭度過饑荒,還得議罪受罰,手中的土地領民以后是不是自己的都不知道,誰在乎貸款還不還得上?
先熬過眼前的饑荒,手中有兵有糧,回頭這貸款是不是要還,這領地是不是改易,再議唄。
東方之眾明顯是一群無賴,鐮倉五山這些錢糧最后如何還,斯波義銀心里其實也沒底。
他就有些奇怪,上杉武田北條三強藩為首的關東侍所各家,這次怎么會這么爽快,愿以自家名譽擔保,她們也不怕東方之眾賴賬嗎?
不管怎么樣,這一場新春危機總算是暫時過去了。
經過了東方之眾的叛亂,關東侍所的非暴力不合作,斯波義銀現在總算能緩口氣了。
大家愿意聽自己的話,坐下來慢慢談,要文斗不武斗,這就是斯波義銀最大的勝利。
一個愿意容忍異己,斗而不破,攜手同行的關東,才是斯波家可以倚重的根基之地。
在這個山脈縱橫交錯,平原支離破碎的島國,天朝集權那一套是沒法玩的,先天不足,不允許呀。
能符合絕大多數人的利益,讓大多數人愿意放下刀槍,相互間妥協,相忍為發展,就是最好的政治體系。
斯波家未來的神權,不是口含天憲的一言堂,而是由一群斯波神裔家族組成的貴族共治政治平衡。
放任斯波神裔發展,占據大部分土地,以血脈為紐帶,妥協為基石,組成共進退的神權利益集團,就是斯波義銀的最終政治目標。
不管是關東侍所,還是東方之眾,誰吃虧誰占便宜,斯波義銀都無所謂,因為長遠來看,兩者都不重要。
只要關東武家聽話,聽從斯波義銀對關東大地的政治規劃,斯波義銀就可以安心當個軟弱的仁君。
只要規則是斯波義銀制定的,那么在他的軟弱可欺之中,最占便宜的一定是他的女人和子嗣。
從一開始,這就不是一場公平的競爭。
賭場規劃賠率,莊家51,客人49,看似只多客人一兩個點,但已經足夠賭場賺得盆滿缽滿。
這就是當規則制訂者的好處,一點點的優勢會被迅速放大,只要規則是出自我手,我就不介意你占點小便宜,反正最終都是我贏。
關東大地的情況,也是一樣。
只要政治制度的規劃者是斯波義銀,只要關東武家愿意服從他的規矩,暫時的退讓與付出,未來都能十倍百倍賺回來。
關東侍所吃虧又如何?東方之眾賴賬又如何?關東未來的一切都將是斯波家的。
因為斯波義銀軟弱可欺,所以他的女人子嗣永遠會處于被偏袒之中,在競爭中的優勢會越來越大。
就算有人不服氣,也打不過斯波義銀,只能惦記著圣人的仁厚,討要一點小便宜,讓心理平衡點。
長此以往,整個關東都會落入神裔一系的掌控,斯波義銀的軟弱仁厚,就是政治上的溫水煮青蛙。
這個道理,也許有人看懂,也許有人看不懂,但都無所謂,因為大勢已成,順勢者昌,逆勢者亡。
關東大地已經沒有人能夠真正意義上反抗斯波義銀的意志,只能用陰謀計算他的仁厚,賺點小便宜之后,再吃大虧。
上杉謙信悶悶不樂回到越后的御館,總覺得心里不舒服。
武田信玄負有原罪,跪舔圣人還來不及,當然事事順著圣人的意思,挺不起脊梁,也沒必要硬挺。
北條氏政初戀成功,現在相奸正熱,圣人說什么就是什么,捧著肚子是有娃萬事足。
唯有上杉謙信性子剛烈,說一不二,讓她埋頭做小,學別人服軟,她不習慣呀。
現在關東的政治主流是要文斗不要武斗,她最擅長的軍略使不上勁,處處碰壁,心里當然憋屈。
北條家與斯波家交接了東武藏之地,島勝猛懷孕還要忙碌。
她已經把居城從大胡城搬遷到江戶城,準備以東武藏之地為根基,進一步發展關東斯波領。
北條氏政的貸款對口幫扶計劃得到了圣人認可,就沒有回去小田原城養胎,而是坐鎮河越城遙控指揮,進一步斡旋落實計劃。
江戶城與河越城有荒川連接,一個在中游,一個在下游,首尾相望于江湖。
兩個孕婦,一個在中游,一個在下游,她們懷孕了還都在替斯波義銀奔走忙碌,斯波義銀自然心存愧疚,在兩城之間來回暫住看顧。
武田信玄干脆讓武田義信這孩子從甲斐國過來東武藏之地,早點回歸同心眾集團學習,整日在斯波義銀面前打轉。
大家都在使勁營造和睦的氛圍,只有上杉謙信演技不夠好,裝不出大度,只能回到越后眼不見心不煩,心里卻是狠罵這群心機表。
上杉謙信倒也不怕斯波義銀久留不歸,因為斯波義銀準備在夏天召開關東侍所臨時大評議。
臨時大評議自然要回越后御館進行,這次的主題是兩件事。
其一,是落實對口幫扶計劃。
秋后之前必須搞定糧食問題,才能安撫人心,避免東方四國再度騷動,亂了大局。
其二,是完成東方之眾重新回歸關東侍所的流程。
不管東方之眾的罪行如何判處,她們都必須回歸關東侍所的大家庭,這是斯波義銀的政治底線。
關八州所有武家必須納入關東侍所體系,不管你們怎么斗怎么鬧,都得在圣人畫好的游戲規則里玩。
關八州一旦走上正軌,那么整個關東其他地域也會慢慢被歸入關東侍所體系,關東侍所要作為斯波義銀的白手套,消化掉整個關東。
東方之眾重歸關東侍所之后,對她們的判罪,處罰,還貸,都會變得更加復雜。
堂上官自己判自己的笑話,已然成真。
東方之眾一定會利用關東侍所大評議的游戲規則,減輕自己的罪責,逃避懲罰,順便把對口幫扶的貸款賴掉。
雖然上杉武田北條三家已經有默契,要將大理郡的思想清洗運動擴大化,以此為武器收拾東方之眾,但上杉謙信還是悶悶不樂。
她喜歡直接把敵人砍翻,討厭束手束腳,斗而不破的政治糾纏。
武田信玄這頭鬼精的老虎,北條氏政這頭家教熏陶的小獅子,她們都比上杉謙信這頭越后狂龍更懂得玩政治。
上杉謙信正琢磨著,被要文斗不要武斗的新關東政局所束縛的自己,該如何向外界表明自己的強勢,震懾宵小。
忽然就有一個絕佳的機會出現,讓上杉謙信不禁大喜。
瞌睡遇到枕頭,立威的機會自己主動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