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值么?”
看著面色逐漸暗淡的羅夏,海森堡思索片刻,搖了搖頭。
“我以為你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因為沒人比你更清楚,死亡只是事實,從不需要有什么價值。”
“不,死亡是結果,海森堡。”
羅夏搖頭回應道。
“有了結果,我們就可以看到那個過程,而過程可以證明很多東西。
我想知道他死亡的過程,在那個過程里,他的生命為誰做出了怎樣的幫助?”
話音落下,羅夏雙手插進大衣兜里,面無表情的繼續說道。
“回答我吧,你這個……我完全無法形容的人。
無論你那所謂成就全能的目標有多么虛無縹緲,既然你需要我的什么所謂幫助,那就理應滿足我的要求。
你自詡了解我,那你應該知道,我從不為誰帶去幫助,一切都該是互相需要。”
“好。”
聽了羅夏的話,海森堡干脆的點了點頭,就這樣,在羅夏隱約期待的目光之中,海森堡于蔚藍的地球前方,于眼前這片荒涼的火星上,講述了一個遠比荒蕪的星球更加冷漠的故事。
“想知道一切背后的真相。
讓我想想,這還真不知該從何說起。
當然,我能講的清楚,那么就從一切的核心說起吧。
曼哈頓博士!”
說到這里,海森堡拍了拍手,他的面前頓時出現了一個曼哈頓博士的幻影。
只是,起初他制造的還是幻影,但當幻影徹底被制造出來之后,曼哈頓博士居然自顧自動了起來。
這幻影平靜的看向海森堡,輕輕點了點頭,接著才終于失去了擁有智慧的痕跡。
看著眼前的幻影重歸安靜,海森堡搖了搖頭,笑道。
“看,多么偉大的生命,就算只是制造他的幻影,他的視線與生命,尤其是意志與思維,也會瞬間駕臨在那幻影上。
當然,我也能做到這一點,畢竟偉大不該是某個人自己的東西,那是一類人的特質,這類人以前有,現在有,未來還會有。
但無一例外,在你的時代里,那個人被稱為曼哈頓。
曾幾何時,沒有曼哈頓出現的時候,也就是六零年之前。
冷戰的格局尚未徹底形成,但你們守望者,或者說一代守望者,也已經走到了不被聯邦政府和人民需要的地步。
那么,曼哈頓于你們而言,第一個偉大的地方出現了。
他首先用一己之力,為守望者注入了足夠的血液,讓這臺本該消失于風雨的造夢機器,繼續存在了足足五年之久。
雖然直到最后,守望者依然還是消散于云煙之中,這不是曼哈頓輸給了政府和人民,這只是……或者在某些人眼里看來,一切都只是曼哈頓不作為的緣故!”
“我似乎理解了一些,一切的起源,在于強者的不作為,那么某些因此對曼哈頓心生不滿的人……。”
羅夏打斷了海森堡的話,他沉思片刻,繼續說道。
“那些對曼哈頓不滿的人,將陰謀橫亙在了曼哈頓的頭上,對么。
既然如此,我恐怕已經知道那個人是誰了!”
話音落下,羅夏自嘲的癟了癟嘴。
不過只沮喪剎那,羅夏便重振旗鼓,重重自語道。
“敢將曼哈頓當成棋子的人,我實在想不到他會有何其龐大的魄力。
這種人或許有很多,但如果在守望者里挑選一個,那么……。
我絕不是那個人,這我自己清楚,所以一切都是法老王搞的鬼!”
說到這里,羅夏甚至放棄了疑問的態度,徹底用上了肯定的語氣。
“在此之前,我已察覺到些許蛛絲馬跡,死神……,那個老邁而又可憐的,幾乎失去了作惡能力的老家伙,他所收到的大部分賬單郵件,可不就是來自于某家叫做金字塔的公司!
死神言說過,笑匠于他床前哭訴,他和笑匠都在某個人的名單上。
陰謀籠罩了死神和笑匠,金字塔則影響和操縱著死神,那么陰謀來自金字塔公司,這是我早就有所判斷的東西!
法老王足夠聰明,但他更足夠傲慢,除他以外,還有誰會將金字塔與法老王之間的關聯視作無物!
他或許已經接近成功了,那讓他更加肆無忌憚,海森堡,我不知道你的立場,但你如果真心需要我的某種東西,那就請你告訴我,法老王做了什么,他又做到了何種地步!”
話音落下,羅夏僵硬著臉龐,艱難的看向海森堡。
在他心里,沒什么比法老王是一切主使者這件事來得更讓他難過。
那個人曾是一道光,一道足夠堅定而又幼稚,同時還格外聰慧和具有行動力的光!
可這道光已經成為了他的敵人,他是陰影,他向往光,但光和陰影從來都格格不入!
看著羅夏的期待,海森堡輕輕的搖了搖頭,笑道。
“別擺出這幅難過的嘴臉,法老王還沒來得及完成他的一切。
在法老王的計劃里,他將利用曼哈頓,來令世界重回和諧與安定之中。”
“哦?”
羅夏稍微楞上一下,問到。
“他的初衷不是為了毀滅什么,而是某種所謂的更遠大的利益?”
話音落下,羅夏的眉頭愈發緊皺。
“這樣的出發點會讓他變得更加可怕,這可不是個好的消息!”
“的確,野心和欲望永遠不如決心和夢想更值得投入,偉大的初衷讓他走上了獨特的道路。
在守望者解散之后,法老王沉寂過一段時間,他失望,憤慨,而且消沉!
尤其隨著肯尼迪被刺殺,北約與華約氛圍愈發緊張,冷戰格局無比凸顯,核戰爭與第三次世界大戰迅速接近之后。
在那時,法老王心中的憤慨逐漸演變成了最純粹的不滿。
于是他徹底建立了自己的方案。”
“什么方案,我實在想不到,曼哈頓博士那樣的人物怎可能會被利用!”羅夏緊張的念叨一聲。
聽了羅夏的話,海森堡搖搖頭,說道。
“凡是擁有思想的,就必然存在弱點,凡是擁有感情的,心思注定有所起伏。
正是基于這樣的判斷,法老王很快就找到了曼哈頓的弱點。
而祂的弱點是什么呢?
他……起碼在這一階段的曼哈頓博士,他實在太想融入到人類的身份中去!
曼哈頓從死亡中走出,失去和重新擁有讓他無比珍視一切,以至于他那樣神明般的人物,都成了美國政府手里的刀。
他在越戰中屠戮無數,他為美國帶來了榮譽和勝利,但那些顯然不是他所需要的,那都只是美國需要的。
他之所以愿意去做那些,只是他覺得,作為一個美國人,他應該為融入自己的祖國去做那些事罷了!”
“沒錯,海森堡,我能理解曼哈頓博士的心思。
我親身經歷過守望者的解散,我更能感覺到,在我們分道揚鑣之前,曼哈頓雖然強大,但他也像個沒了目標的孩子一樣,渴求著來自社會各界包括我們在內的一切認可!
于是他和笑匠那樣的混蛋一起走上了越戰戰場,這是包括我和法老王在內,每一個人都不樂于參與的骯臟工作。
而當二代絲鬼,那個迷茫的女孩將牽掛和矚目置身于曼哈頓身上之后,重新獲得愛情的曼哈頓,自覺被人民和朋友徹底接納的曼哈頓,他甚至連守望者的解散都不曾阻攔。
我對他很失望,但我知道,我沒資格對他失望。
的確,他明明可以做到更多。
但我沒資格要求不是我的人去做任何事。
這只是我的想法,看來法老王的想法和我完全不同,他……。”
趁羅夏沉默的功夫,海森堡笑了笑,繼續說道。
“他牢記著對曼哈頓和其余守望者的失望,并以此為力量,醞釀了數不勝數的,在某些方面堪稱偉大的計劃。
首先,他做到了一切計劃的前提,成為一個資本體制內部的執棋手。
他以自己為代言人,創建了一系列英雄周邊制造和銷售網絡,接著進軍雜志和媒體行業,迅速積累自身財富。
直到一年零三個月前,法老王終于擁有了足夠的資本,而他的陰影,也徹底籠罩在了曼哈頓身上!
彼時,冷戰形式愈發兇惡,末日時鐘幾乎已經轉上一圈,曼哈頓博士雖然沉迷愛情,但人類內部的恐慌和混亂,讓他的思維同樣混亂起來。
一年前的曼哈頓固然強大,但他格外迷茫。
就在這時,法老王找上了曼哈頓,并為曼哈頓博士提供了一個足夠輝煌的前景。”
“輝煌的前景,是徹底解決人類糾紛的某種可能么?”
羅夏打斷海森堡,冷笑著說道。
“我能想象到那樣的畫面,一個理想主義者,向一個早已失去理想,同時沒有目標,但還抱著最基本的善良的神明,闡釋某種引誘人心的計劃。
法老王是怎么說服曼哈頓的?”
“能源!”
海森堡一陣見血的回答道。
“在法老王的說辭里,冷戰之所以不斷醞釀,甚至從古至今所有戰爭之所以會被引發,一切的核心都是資源不足所至!
而他將出資八十年代的數億美元,來和曼哈頓一起找尋新的,可代替一切的,永不枯竭且源源無盡,同時還足夠健康和安全的能源!
這一提議打動了曼哈頓,于是曼哈頓徹底投入其中,整整一年,直到現在,直到你今天找上曼哈頓,他也依舊投入其中不能自拔!”
“哈,偉大的能源!”
羅夏渾濁的白眼球擴大些許。
“我并不特別關注能源領域,但我覺得,如果只是能替代石油的能源,無論天然氣,或者其他什么,這些對曼哈頓并不算困難。
為什么曼哈頓博士直到如今也無法成功?”
“因為他們要的并非單純的新的能源,他們要的是新的世界。
就像我所說的那樣,在他們的計劃里,他們的能源不止用作機械,甚至可以用作人體,也就是說,這種能源在注定替代煤與石油的同時,更會替代每個人都需要的食物和水!”
“呵,真是野心滿滿,但偏偏越荒誕的構想,越能為無比強大的曼哈頓博士帶去挑戰與成就感,曼哈頓的落網并不稀奇。
那么其他人呢,海森堡,其他諸如笑匠,又或者死神之類的人物,他們在法老王的計劃里充當著怎樣的角色?
或者說,法老王的陰謀,接下來又該怎樣進行?”
“不急,且聽我細說,羅夏。
法老王利用能源方面的偉大構想,將曼哈頓博士的精力徹底牽涉其中。
而與此同時,法老王又找上了你們那位剛剛死去的老朋友,笑匠。
在笑匠面前,法老王并沒有拋出與曼哈頓之間的計劃,而是拋出了另外一種可能。
他對笑匠說,他利用能源計劃牽扯和儲存了曼哈頓的一部分力量,而他可以用那些力量在某種關鍵時刻做到更多!
法老王了解笑匠,在笑匠那副不羈和混賬的嘴臉下面,掩藏著最為赤誠的愛國之心。
于是,法老王所說的做到更多,就是他對笑匠承諾,在他們計劃的最后,他們將利用曼哈頓博士的力量,徹底毀滅美國當時最大的對手,也就是蘇聯!”
“真是個善于玩弄心計的人,但僅僅如此的話,笑匠不至于參與其中。
我們都知道曼哈頓有多強大和危險,所以究竟是怎樣的計劃,才能讓笑匠相信法老王能真正的利用到曼哈頓的力量。
要知道,曼哈頓絕不可能為美國摧毀蘇聯,這非常荒誕!”
羅夏追問道,能感覺出,他有些急了。
見此,海森堡點點頭,繼續講述道。
“的確,如果曼哈頓得知他們計劃的任何細節,這計劃都不可能成功。
所以,法老王才找到笑匠,只有笑匠這個美國歷史上最為優秀的反英雄,曾刺殺總統卻無人所知的偉大刺客,才能做到真正的隱蔽。
在法老王的控制里,笑匠相信并完成了他的一切計劃。
笑匠為法老王悄悄聯系了數不清的人,那些人包括死神這類和曼哈頓產生聯系的反派,也包括大部分有幸和曼哈頓相遇并接觸的人。
而其中最重要的那個,則是曼哈頓的前女友,珍妮!”
“我聽過這個名字,死神剛剛對我說過,她也在法老王的名單上,所以……。”
“所以,他們都患上了癌癥!”
海森堡一陣見血地說道。
“在法老王和笑匠的努力下,大部分曾與曼哈頓接觸過的人,他們全都換上了癌癥。
這里有很大程度,是笑匠利用某些特殊放射性材料造成的影響。
但在不久的將來,在法老王計劃的最后,在他們即將分散曼哈頓注意力,讓曼哈頓無法也不會關注法老王對他能量的利用時。
所有一切換上癌癥的人,他們都會站到曼哈頓面前,指出一個雖然被捏造,但聽起來格外血淋淋的真相。
那就是,和曼哈頓接觸會讓普通人類患上癌癥!
法老王堅信曼哈頓會為此感到無比沮喪,而到那時,法老王也就擁有了足夠的間隙,讓社會形成不利于曼哈頓的言論,他要將曼哈頓驅趕到地球之外!”
“這計劃極有可能成功,但既然如此,那笑匠為什么要死?
海森堡,說到現在,你幫助我洞悉了太多陰謀,但你仍舊沒說到最重要的點。
陰謀無所不在,今天有,明天有,每三個人,甚至每兩個人互相之間都會有陰謀被締造。
但生死是絕對的純粹,法老王最大的罪不是他締造了怎樣的陰謀,而是他已經殺死,又將要殺死的無辜之人!
作為第一個死亡的守望者笑匠,他既然為法老王做了那么多,為什么又會死?”
羅夏低著頭,難過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