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界多年,難得有清閑的時間。
丹陽子坐而品茗,同時分出一縷神念操縱著飛劍在百里開外的天際游走,演繹劍訣。
“太乙宗六宮之中,論御劍之法,當以北斗宮為尊。”
“北斗七殺劍訣乃少有傳自上古的法門,雖然無益長生,卻是最為頂尖的殺伐之術。”
莫求點頭。
他所修煉的太乙煉魔劍訣雖然貫以太乙之名,但論及劍道精妙,卻要遜色北斗七殺一籌。
興許,不止一籌!
修為越高、實力越強,他越能感受到自己所修劍訣的局限。
若非經由識海星辰的感悟、元神心刀訣加持,現今太乙煉魔劍訣實則已經難做依仗。
“我這路劍訣,也與上古有關。”
丹陽子笑了笑,見莫求眼神略有變化,道:
“莫道主不必覺得奇怪,到了我等這種境界,所修法門大都與上古傳承有著些許關系。”
“證得元嬰之法,單純靠自己摸索,何其艱難?”
“術法、神通,同樣如此。”
莫求緩緩點頭。
確實。
與上古傳聞中的存在相比,現今的修行界,不論是資源還是功法,都太過匱乏。
與其從頭到尾重新推演修行之法,倒不如挖掘上古遺留下來的傳承,再次發揚光大。
所以現今修行界赫赫有名的法門,無不來自上古。
“我這路劍法,名曰四岳八劍!”
丹陽子面色一凝,道:
“所謂四岳,乃是上古與有熊、少昊這等氏族同時存在的一大勢力,其首領自號伯夷。”
“四岳氏起于莽荒,創有八劍,不過我這里只有四劍,而且四劍也不完整,殊為遺憾。”
輕輕一嘆,他屈指輕抬:
“第一劍,天崩地裂!”
遠處,劍光陡然暴漲,狂暴的劍意幾欲撕破天地,方圓百里之地,竟是白茫茫的劍氣。
“第二劍,永墜無間!”
極致的劍光,陡然一沉,幽暗死寂之意遍鋪一方,就連金丹外放靈光,也為之一暗。
“第三劍,一元復始!”
劍光再起,好似混沌之中天地初開,一抹亮光出現在感知之中,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最后一劍,萬象碎滅!”
這一劍,丹陽子只是初初演練,就遺憾搖頭,收起飛劍:
“這一劍缺少太多關竅,我也未能參悟,平時演練尚可,真要與人斗法,絕不會施展。”
“好劍法!”
莫求嘆道:
“莫某自問御劍之法尚算不錯,今日得見,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是我井底觀天了。”
雖只有四劍,且每一劍都各有不同,難成一體,但這四岳八劍已然顯露出驚人的威能。
論底蘊,這一路劍訣,當不輸北斗七殺劍。
不過北斗七殺劍七路完整,且能融為一體,陰陽互換、變化萬千,卻要遠勝丹陽子手中的殘缺版本。
如此看來……
論武技,陽世修行者確實不如陰間鬼族。
但頂尖高手的手段,御器之法、神通秘術同樣也極其了得,不過只是各有擅長罷了。
“莫道主不必過謙。”丹陽子笑道:
“你所修法門,已然不弱,而且道主現今終究還是金丹,有些東西未曾碰到也理所當然。”
“就如這四岳八劍……”
“雖威力不凡,對修為也有要求。”
莫求點頭。
他能看出,對方御使飛劍之際,體內法力磅礴涌現,實非普通金丹修士所能施展的。
就如北斗七殺劍,都是一路路單獨修行。
不然,要求太高。
“這就是四岳八劍劍譜。”丹陽子遞來一面石碑,道:
“此碑內藏劍蘊,乃宗門某位前輩自外域得來,千年前參悟出四劍,道主可嘗試一二。”
“多謝!”莫求伸手接過,正色點頭。
“客氣了。”丹陽子捋須輕笑:
“道主的元蜃訣,能不吝賜教,在下又何妨拿出這路劍訣。”
兩人的交流,屬于私底下的交換,并不涉及本宗獨有的秘傳,倒也不受宗門規矩約束。
誠如丹陽子所言。
四岳八劍確實威力不凡,但他與人動手,卻也極少施展。
蓄力良久,缺乏變化,不成體系,耗力太多,諸多缺陷,讓這門劍法只能當做擺設。
除非……
有那頂尖御劍高手,可從中參悟精髓,融入自己的劍法之中。
做完交換,丹陽子慢聲開口:
“說起來,最近兩年,宗門有不少金丹宗師過來,看樣子此方洞天,當再無變故了。”
“運氣。”莫求輕嘆:
“若非魯王有疾,諸位侯爺、郡主勾心斗角,難以齊心合力,洞天怕也不能堅持下來。”
“嗯。”
這點,丹陽子到不否認。
實則自一開始,太乙宗在察覺陰陽通道的時候,就已有了舍棄上清玄幽洞天的打算。
太乙宗雖強,卻也未必能壓下魯王。
尤其是傳送陣來往不變,送不來多少高手。
現在卻不同……
魯王情況惡化,幾位侯爺郡主忙著爭權奪勢,無暇顧及此方洞天。
就連在莫求手中連連吃了霉頭的承天侯,也不愿意把力氣浪費在全真道身上,被兄弟姐妹奪了王位。
再加上有了閉合通道之法。
這幾年,不少金丹宗師自太乙宗遷來。
畢竟。
此界在百年內,都屬于大道完善、靈機活躍之地,對于金丹、元嬰修行,有著莫大好處。
現如今。
此地金丹宗師的數量,已經超過四十,足夠鎮壓現存的每一個陰陽通道。
“運氣啊!”
莫求抬手,眺望那略顯陰冷的昊日,悠然一嘆。
數日后。
一抹流光洞穿陰陽通道,來到陰間。
流光暗淡,絲毫不惹人注目,即使是坐鎮此地的金丹宗師,竟也未曾察覺有人掠過。
某處漆黑山巔。
莫求降下遁光,顯出身形,腳下白犬趴伏。
“帝嚳?”
“莫道主。”帝嚳拱手:
“別來無恙啊!”
“想不到。”莫求眼神微動:
“你竟敢獨自前來?”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帝嚳向來行事穩重,每次見面,不是選在七非宮就是有鬼王陪同。
這還是第一次,單獨約莫求見面。
雖然一人一鬼有著約定,但莫求并不介意出手拿下對方,讓魯王子女再添些許猜忌。
“哎!”
帝嚳輕嘆:
“在下也是無奈,唯有如此。”
“哦!”莫求挑眉:
“說來聽聽。”
對方急急忙忙把自己叫來,又是獨自一鬼前來赴約,確實有些不正常。
“莫道主。”帝嚳看過來,道:
“這幾年,全真道的日子還算不錯吧?”
“托宮主的福。”莫求拱手:
“還過得去。”
帝嚳嘴角微抽。
兩人結盟,說好的彼此互幫互助,結果對方的日子逍遙自在,他自己卻如熱鍋螞蟻。
心中,難免有些不甘。
“莫道主,家兄承天侯那里,我想方設法的牽制,但全真道似乎并未幫上在下什么忙。”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莫求搖頭:
“陰間不同陽世,修行之人不便入內,偌大全真道,確實沒有幾人能夠幫得上宮主。”
“而且……”
他似笑非笑看了對方一眼:
“牽制承天侯,似乎也未宮主本意,反倒是被其他兄弟發現你與全真道有關,會群起攻之。”
“莫道主,是幸災樂禍?”帝嚳雙眼一縮,道:
“不過,估計接下來道主怕是笑不出來了。”
“嗯。”莫求面色微沉:
“說來聽聽。”
“父王病重,這幾年已顯天人五衰之癥,怕是沒有多少日子了。”說起魯王的情況,帝嚳面上毫無悲傷之感,繼續道:
“為解決現今兄弟鬩墻的局面,立下下任魯王,有兄弟提議,以占領陽世洞天為準。”
“誰先擊潰全真道,占領上清玄幽洞天,誰是下任魯王。”
“是嗎?”聞言,莫求面上竟是不起波瀾,淡淡道:
“就怕有些不會同意吧?”
“……”見沒有嚇到莫求,帝嚳輕輕哼了一聲,道:
“道主說的沒錯,有些兄妹身無兵權,極力反對,而且……”
他深吸一口氣,道:
“前段時間,昭王進犯!”
“昭王?”莫求挑眉:
“重傷魯王的那位?”
“不錯!”帝嚳重重點頭:
“昭王不顧國君嚴令,祖庭制止,以私仇為由,率千萬鬼軍進犯,日行千里沖入邊境。”
“內有兄弟鬩墻,外有昭王為患。”莫求點頭:
“魯王情況委實不妙。”
“不過……”
“這些,與莫某有何關系?難不成,宮主還打算讓我們全真道協助爾等抵御昭王大軍不成?”
“自非如此。”帝嚳搖頭:
“能夠抵擋昭王的,唯有父王,他已經重傷,所以我等必須盡快選出下任魯王為誰。”
“家兄承天侯再次提出,征討上清玄幽洞天。”
“一來,顯出個人勇武;二來,彰顯調兵遣將之能,這一次,反對者要比此前少不少。”
上一次反對,是不想讓其他人成為魯王。
但這一次,如果昭王真正進犯,所有魯王血脈都要死,兩相取其輕,反到不如盡快選出魯王人選。
莫求眼神閃動,再次開口:
“魯王沒有答應吧?”
如果答應,帝嚳怕是已經在此設下陷阱,嘗試圍殺自己,為進犯上清玄幽洞天做準備。
“不錯。”
帝嚳點頭:
“父王決定,讓我們兄弟入葬龍天,誰人能夠奪得淵獄蒼老的精血,誰繼承魯王之位。”
說到此處,他目泛驚恐。
似乎,
他口中的葬龍天,藏有莫大恐懼,能讓一位馬上就要進階鬼王的存在,也難壓抑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