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作為大周中樞,坐擁天下繁華,京城之地,自是寸土寸金。
而在城南最為繁盛之地,卻有一處寬廣的莊園,靜靜矗立。
世人皆知莊園主人身份不凡,卻極少有人知曉,真正的來歷。
有人說。
它歸屬于某位王爵,也有人說,它乃外戚劉氏所居的外宅。
但經歷過幾十年前那場大亂的人,卻知道,此地原本屬于太乙宗。
而今。
歸屬于一位女子,魏存華。
這個名字世人少有耳聞,但在世天師,寒雪仙子,魏道人之名。
卻如雷貫耳。
“叮鈴鈴……”
屋檐下,八角銅鈴在微風中響起清脆聲響,讓人心情愉悅。
竹亭中。
兩女對坐。
一女身著道袍,長發披散,腰系一根玉尺,氣質灑脫出塵。
另一女雖身著便服,身上卻有一股無形威勢,讓人不敢直視。
這兩位,就是當今天下最頂尖的人物,擁有極致權利和力量的兩人。
天師魏存華!
大周皇帝贏瑤!
兩女正在對弈,注意力卻不在棋盤。
“那人受傷了!”
“天地鎖魂陣、移山訣、地煞焚身法,再加上近千位高手舍身。”
“他如果還是安然無恙,我們怕也唯有束手待斃了。”
“那也未必!”
贏瑤放下黑子,輕輕搖頭:
“你也清楚,對于那等人物,單純的人多,并不能起多大作用。”
“不過經由黑山一役、天柱山設陷,他的實力已是差不多盡顯。”
“現今看來,他的修為應是道基中期,不過控火、御劍之術了得。”
“與當年卓前輩所言一致,看來這幾十年他都在養傷。”魏存華點頭:
“兩柄飛劍,一柄天雷劍,有法寶之基,奈何受洞天規則壓制。”
“玄陰斬魂劍屬極品法器,雖然威能了得,卻也有辦法克制。”
“不錯。”贏瑤直起腰:
“你去?”
“道友身懷炫天尺,修為與他相比差不了多少,再加上他已受傷,當能一舉拿下。”
炫天尺是法寶,兩人跟隨卓白鳳多年,很清楚法寶的威能。
只要不是傳聞中的金丹,一件法寶,理論上可碾壓任何道基。
莫求。
也不例外!
魏存華輕舉棋子,久久未曾落下。
“噠……”
棋子落下,她慢聲開口:
“一定要趕盡殺絕?”
“怎么?”贏瑤輕笑:
“事已至此,道長還顧念舊情?”
“須知,太乙宗是所謂的仙宗大派,如爾等這般陰魂證道之輩,不入門庭。”
“他日太乙宗高人若下來,首先掃蕩的,就是當世所有鬼物、邪道。”
“道長以為自己會是例外?”
魏存華陷入沉默。
兩人很清楚,此界眾生畏之如虎的卓白鳳、莫求,在太乙宗,甚至都排不上號。
如果……
修行界危矣!
此方洞天,因為天地規則之故,修行借陰魂之道極其盛行。
世間諸多大名鼎鼎的強者,都舍棄了肉身。
就如魏存華!
也是因此,當年修行界才會如此畏懼太乙宗,乃至設下陷阱。
當然,其中也有贏瑤的推波助瀾。
輕嘆一聲,她慢聲開口:
“贏禍,死了?”
“嗯。”贏瑤眼神閃過一絲漣漪:
“可惜,這么多年,唯有她修成十大限,好在死的也有意義。”
魏存華抬頭看了她一眼,心中不由一寒。
贏禍自幼對贏瑤儒慕有加,忠心耿耿,可謂他人求之不得的好兒女。
而贏瑤……
在知曉贏禍身懷玄陰之體后,想的卻是害怕她修行了太乙宗功法,取代自己的位置。
為此,更是把十大限這門消耗自己壽元的秘術傳下,徹底毀了她的未來。
自古無情帝王家!
“贏禍雖然只有煉氣后期的修為,但十大限爆發,燃燒魂魄,卻能爆發出堪比道基初期的威能。”
贏瑤繼續開口:
“再加上各種精妙武技,當日,她逼得莫求顯露火焰神通。”
“于你而言,也有好處。”
“是。”魏存華點頭,放下手中棋子:
“我輸了。”
她已不愿多談。
石洞內。
莫求盤膝跌坐,雙目緊閉。
在他身上,多出了無數蝌蚪般的符文,符文串聯,如根根鎖鏈。
鎖鏈如活物般不停游走,好似一道道靈蛇,把一應法力盡數封死。
這是天道宗的鎖魂秘咒。
據聞,此咒能困鎖世間一切生靈活物,封禁之力不亞羅教陰菩提。
即使以莫求之能,也只能硬抗秘咒,并不能解開身上的束縛。
不遠處。
薛氏姐弟蹲在地上默默啃食米餅,不時對視,暗暗使眼色。
‘他現在應該不能動,姐,要不然,我們趁機會趕緊逃走?’
‘別大意,你忘了昨天我們出的丑,萬一惹惱了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那怎么辦?’
‘不及,找機會。’
‘要不然,我們下毒?’
‘你找死!’
薛千青瞪了她一眼。
“走了!”
聲音在耳邊響起,讓兩女一驚,忙不迭收拾起地上的東西。
莫求背負雙手,朝外行去。
兩女則背上重重的行囊,一步一喘跟在身后。
普通的重物,對她們而言不算什么,但有兩塊石頭卻重的可怕。
偏偏,又不能扔。
如此前行數里,薛紫真背部已是磨破皮,鮮血浸透了衣衫。
“魔頭!”
行至一座石橋,她終于堅持不住,猛然坐倒在地,怒瞪看來:
“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們就會屈服,你殺了姑母,我們一定會報仇的!”
“薛仙子是死在自己的陣法之中。”莫求搖頭:
“非是我殺了她,而且你們之所以活下來,也全賴我出手。”
他轉過身,直視兩女,聲音淡漠:
“而今,你們不言回報,卻言報復,此等作為,讓人心寒。”
“哼!”薛紫真冷哼:
“若不是你,姑母根本不會死,若不是你,我們也根本不會遇險。”
“滿嘴胡言!”莫求皺眉:
“福禍自招,怨不得他人。”
“爾等已經應諾為我負重七日,七日之期不過三日,就受不住了?”
“不是,不是。”薛千青急急擺手:
“前輩,我們能堅持,能堅持。”
說著,伸手一托妹妹,為她分擔了些力道,吃力的背起巨石。
“不過前輩,這石頭為何一定要帶著?”
“此物非同一般。”莫求眼神微動,似乎是閃過一絲難得喜悅,甚至有心情開口解釋:
“天降雷隕,與大地靈機相融,遂成靈石,乃是陰雷導電的至寶。”
“天道宗的人不識此物,只是讓它繪符殺敵,可謂大材小用。”
有了此物,再選一處靈地,天雷劍說不定能提升一下品階。
真正,成為法寶!
“走吧!”
搖了搖頭,他舉步前行。
腳踏石橋之上,他垂首掃了眼滿是青苔的石面,輕輕跺足。
“噗!”
石橋下,兩道身影口噴鮮血,落入下風水流,轉瞬沖走不見。
兩女雙眼一縮,表情卻也沒有太大變化。
這一路行來,不過三日,她們就見多了想要襲殺莫求的人。
下毒、偷襲、咒術、厭勝……
諸多法門,數不勝數,也讓人防不勝防,每每出現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有時候地上的一根枯木,身邊的一株野草,都有可能爆發凌厲殺機。
換做任何一人,怕是都不可能從這層出不窮的偷襲中活下來。
但……
不論何等手段,在這魔頭面前,竟全都無用!
舉手投足,就可化解。
所行之處,唯有一具具尸體,留了下來。
就如剛才,那兩人身化山石,氣息內斂,變化的惟妙惟俏,卻也被一腳震死。
甚至都未能讓莫求多看一眼。
這個魔頭……
兩女暗自心驚,卻也不敢多言,再次緊咬牙關,邁動腳步跟上。
山腳下,有一涼棚。
些許行商在此地歇腳,更有兩位年老夫婦忙碌,沏茶倒水。
三人行出山道,待看到涼棚,兩女雙眼一亮,就要奔過去。
不過剛剛邁步,就停了下來,看向莫求。
“店家。”
莫求面無異樣,舉步行來,選了處無人的桌子坐下,開口道:
“勞煩打壺茶水。”
“這就來。”
老婦人打來茶水,殷勤問道:
“客官可需要其他吃食?我們這里還有醬肉,野菜,可供挑選。”
“不必了。”莫求淡笑點頭:
“我們還急著趕路。”
說著,看向薛家姐妹:
“拿錢。”
“憑什么我們拿錢?”薛紫真抱怨一聲,卻也不敢多說,老老實實摸出錢袋。
此女這等嘴硬的性格,也讓莫求略顯無奈,搖頭端起茶碗。
眼神掃過,一飲而盡。
“十七種毒混在一起,卻能互不相斥,反而能讓毒性更增。”
“這種毒,在我接觸的諸多毒藥中,當排前三。”
兩女動作一僵,放到嘴邊的茶碗,也停了下來,干裂的嘴皮上下抿了抿。
面上,泛起苦澀。
又來?
下一刻。
“殺!”
“魔頭!”
“一起動手!”
行商、路人、商販夫婦,同時面露猙獰,揮舞刀兵朝莫求不來。
不多時。
“繼續上路。”
莫求放下手中茶碗,起身站起,狀若如常施施然行出涼棚。
在他身后。
躺著橫七豎八的尸體。
兩女咽喉滾動,低下頭,一聲不吭跟了上去。
莫求并未沿著官道前行,而是徑自朝著一處小村莊走了過去。
“這個村子里,有一個六歲的孩童,你們想辦法把她帶出來。”
“六歲孩童?”薛千青眉頭一皺:
“魔……前輩,您找她做什么?”
“前些日子,我與人做過一場,那人實力不錯,臨死前以一門功法作為交換,讓我照顧她剛收的弟子。”莫求慢聲開口:
“你只要說十大限,她們的家人就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