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無傷的稍等,真是讓莫求大開眼界,再次現身,已是足足一個月后。
“抱歉,抱歉,因為一些事耽誤,讓道友久等了。”他連連拱手,一臉歉意。
“無妨。”對此,莫求也不好指責什么。
“大師兄要見你,跟我來一趟吧。”
“好!”
柳無傷口中的大師兄,乃純陽宮謝流云。
道基圓滿修士,驚才絕艷之輩,成名于百余年前,莫求也早有耳聞。
見面的地方,在丹房。
謝流云是位面容清癯,身材高瘦,一襲紫青道衫的中年男子。
在他身旁,還有一位胡須發白的老者。
“莫道友。”視線落下,謝流云淡然一笑:
“因為身兼要職,擱置這么久才來見你,還望道友莫要怪罪。”
“不敢!”
謝流云點頭,問道:
“聽聞,道友與貴宗的王喬汐王仙子被困一隅,前兩年才脫困而出?”
“不錯。”莫求抬頭,眼神微動:
“也幸得如此,莫某才能沉下心來苦修,僥幸成就了道基。”
“道友過謙了。”謝流云笑著擺手:
“能以外門弟子之身證得道基,道友的天賦、才情,讓人佩服。”
“不過,只聽聞道友劍法超卓,遠超同濟,卻不想還精通煉丹之術?”
“道友過譽。”莫求拱手,道:
“莫某還是凡人之時,就以醫藥為生,煉丹更在修法之前。”
“當然,不敢稱精通,只是略懂而已。”
“是了。”謝流云恍然:
“我卻是忘了,道友乃是以武證道之人,此等心性更是了得。”
莫求垂首,心中念頭轉動。
看樣子,這一個月對方是在驗證自己的身份,難怪用時那么久。
不過,這也是應有之理。
畢竟道基修士,就算是在太乙宗也屬宗門基石,不可能大意。
“對了。”謝流云摸了摸下巴,道:
“道友應該還不知蒼羽派的情況吧?”
“正要相詢。”莫求當即開口:
“只聽說宗門駐地被破,弟子四散,卻不知具體情況如何?”
“哎!”謝流云聞言輕嘆,道:
“當年,諸多邪道齊攻蒼羽派,幸得陣法守護,一時間倒也無恙,若是能堅持到仙島諸修前去相助,興許就能逃過一劫。”
“奈何……”
“黑獄爆發動亂,一干邪道修士逃出,從內部瓦解了守山陣法。”
“貴宗宗主身隕當場,幾位道基同道或死或傷,弟子更是損失慘重。”
他口中訴說,眼神也注意著莫求的表情,卻見對方面上并無太多起伏。
對此,謝流云也無意外。
一個外門弟子,未得多少傳承,對宗門缺乏認同也理所當然。
“對了。”
“王仙子已經拜入真仙道,因天賦出眾,被洪前輩收入門下。”
一位道基圓滿修士口中的前輩,自然是證得金丹的修行宗師。
“哦!”直至此時,莫求的臉色才略有變化,聲音帶有欣慰:
“王師姐的天賦、品性,都極為不凡,有此機緣也是應當。”
“嗯。”
謝流云點頭,隨即面露古怪之色,道:
“我從真仙道一位朋友口中聽說一事,與道友有關,不知當講不當講。”
“何事?”
“聽聞王仙子初至真仙道,因相貌、天賦出眾,吸引了不少同道的注意,奈何有人打聽到她與道友同居十余年,引來不少流言蜚語,而王仙子也不辟謠,平白錯失了幾段好姻緣。”
場中一靜。
柳無傷和那老者,都朝莫求看來,眼帶探究,表情更是詭異。
看樣子,即使是道基修士,也難免有八卦之心。
莫求張了張口,隨即輕嘆一聲,道:
“莫某已有妻子,與王師姐也無他念,這等事實無多言的必要。”
“是嗎?”
對此,謝流云不置可否。
他看向身旁的老者,道:
“言老,你有什么想說的?”
“煉丹非是兒戲。”言老輕捋胡須,慢聲開口:
“凡人丹藥也就罷了,草藥隨處都是,若是靈丹妙藥毀上一爐,損失何其大?”
“莫道友只在凡人時煉過丹,修行丹藥,怕是力有未逮吧?”
他音帶質疑,卻也理所當然。
“言老。”柳無傷上前一步,拱手道:
“事實勝于雄辯,不若讓莫道友嘗試一二?莫道友,你看?”
說著,看向莫求。
此地就是丹方,選在這里見自己,意味著什么,不言自明。
“可!”
莫求點頭,屈指一彈,一個丹爐旋轉飛出。
丹爐三足鼎立,高約八尺,色成古銅,上有火紋瑞獸栩栩如生。
法力一催,丹爐下陡起烈焰,其上的八個開口也噴出道道白煙。
“上品法器?”言老雙眼一亮。
“正是。”
莫求點頭。
此物來自傳送陣所在秘地,乃是他取得的法器之一,專門煉制丹藥。
在道基修士眼中,上品法器自然不算什么。
但專門用來煉丹的上品法器,終究還是少件,一人隨身攜帶,大概率是煉丹高手。
畢竟,唯有醫者才隨身帶有銀針,道理類同……
幾人見狀,心中已有認可。
“呼……”
清風卷地,卷起場中些許靈材,依照一定之規投向煉丹爐。
莫求五指虛伸,輕輕朝前一拍,身上悄然冒出九條龍形火焰。
九火神龍!
火龍朝丹爐一撲,瞬間纏繞其上,龍口更是噴出滾滾烈焰。
狂暴的火焰,在莫求的操控下,高溫絲毫不散,焚燒精細入微。
“噼啪……”
但聽脆響連連,丹爐內焰火滾動,藥液翻飛,不過盞茶功夫,竟有沁人心脾的藥香傳來。
“歸元丹。”言老輕輕點頭,道:
“道友的控火之術,委實不凡,就算是言某,也自愧不如。”
“言老過謙了。”柳無傷急忙開口。
“不。”言老搖頭,表情凝重:
“我說的是事實,歸元丹煉制不難,但如莫道友這般那么快煉出來的,卻少見。”
“這要對藥力、火候的掌控,都達到極高程度,才能做到。”
“不過……”
他聲音微頓,道:
“道友的手法,頗為生疏,選擇藥材的時候,也有些猶疑,看樣子確實不太常上手。”
“言老法眼。”莫求拱手:
“因為缺乏靈藥的原因,莫某這些年極少煉制丹藥,確實手法生疏。”
說話間,他單手輕抬,丹爐銅蓋開啟,九粒圓滾滾丹藥飄了出來。
“啪啪……”
謝流云輕擊雙手,道:
“行云流水,出神入化,兩位所說的生疏,在我看來實在是太過苛責了。”
“道友有此技藝,天下之大,大可去得!”
“道友謬贊。”莫求拱手,施禮。
他感悟壺公抱丹經多年,意識上早已是煉丹大師,唯獨缺少實操,但控火之術彌補了這方面的缺陷。
謝流云側首看向言老,對方輕輕點頭,表示通過了他的考驗。
“好!”
謝流云聲音一提,面泛笑意:
“莫師弟,恭喜,自今日起,你就是我們太乙宗純陽宮的人了。”
說著,拋來一枚令牌。
“因你是外投身份之故,所以暫時不能入內門,且任個外門長老當著。”
“謝……師兄。”
莫求躬身,收起令牌,心頭也微微一松,事情終于解決。
“都是自己人,無需客氣,坐下說話。”謝流云伸手,示意幾人坐下,道:
“莫師弟,你有這等本領,處理外門雜事的話頗為可惜,我會為你尋個清閑差事,也好有空閑煉丹修行。”
“別急著道謝!”
他伸手虛抬,制止莫求的話頭,略顯遲疑道:
“有件事,我需提前言明,此事關乎師弟道途,你最好考慮清楚。”
“哦。”莫求面色一正:
“師兄請說。”
“師弟修行的玄火十二宮,乃純陽宮外傳功法,其上有三陽玄功、三陽離火功,可修至元嬰之境,乃宮內秘傳。”謝流云開口,面露肅然:
“但,這路傳承,可能不適合師弟。”
“為何?”莫求面色微變。
他的修行天賦不佳,不說與王喬汐那等天賦異稟之人相比,就連普通修行者,也比不過。
唯有控火天賦,因為血脈之故極其出眾,可以在此彌補一二。
如若不修這路傳承,那么……
他心頭一寒。
謝流云定眼看來,目泛靈光,道:
“師弟,你除了修行玄火十二宮之外,幽冥法體,應該也已大成了吧?”
“不錯!”
“幽冥法體乃陰屬,與三陽玄功相沖,更不可能修成三陽離火功。”
莫求瞇眼,沒有吭聲。
這個借口,似乎太過勉強。
“莫師弟,大師兄沒有騙你。”一旁的柳無傷見狀,小聲接口:
“其實,蒼羽派赤火峰的先祖,當年之所以沒能成就金丹,也是因為根基出了岔子,他來求問過宗門前輩,這點我宗有著記載。”
“赤火前輩修行的功法,太雜、太亂,雖然實力了得,卻毀了根基。”
“不錯。”謝流云點頭:
“當時的赤火前輩,不止修行了三陽玄功、幽冥法體,還修煉了乙木定魂咒等等……”
“多修法術倒也無妨,但如若與根本法相沖,就得不償失了。”
莫求抿了抿嘴,若有所思。
欲成金丹,法力要純粹,這話他也聽過,但似乎也不是沒有辦法可想。
大不了,他把幽冥法體廢了,或者改修其他法體,如果能換來三陽玄功,也是值得的。
“咳咳……”
言老輕咳兩聲,直言道:
“莫師弟,實話告訴你吧,你就算改修了三陽玄功,也大概率得不到三陽離火功。”
“為何?”莫求面色發寒。
“千百年來,從未有帶藝投身之人,能夠得到純陽宮的真傳。”言老輕嘆,道:
“所以,你明白?”
得不到真傳?
莫求心中一怒,這不是耍人玩嗎?
“莫師弟,你先別急動怒。”柳無傷伸手虛按,道:
“天下諸多宗門,都是這般做法,幾乎沒有外傳傳承的例子,畢竟此事關乎宗門傳承。”
“而且……”
“成就金丹,距離我等實在太遠,你若真的想得三陽玄功也無不可。”
也就是說,三陽玄功可以修,三陽離火功卻不傳。
但三陽玄功最多修至道基圓滿,也就是赤火峰老祖那等境界,再進一步無望。
莫求陷入沉默。
良久方道:
“沒有別的辦法?”
“有,但很難。”謝流云開口:
“除非立下潑天大功,若不然,師弟大概率是得不到真傳的。”
“其實,除了三陽玄功,師弟也可選擇修行其他法門,比如……”
“靈柩八景功!”
“這門功法雖然品階不高,但可修至金丹大成,且是陰火之屬,恰與師弟所修功法相符,也能與玄火十二宮一脈相承。”
“莫師弟,天下間能與玄火十二宮相接續的功法,大都在純陽宮,所以你來這里,是正確的選擇。”
三陽玄功,品階極高,有到元嬰的傳承,但大概率學不到。
靈柩八景功,品階不如三陽玄功,但可以一口氣得到金丹圓滿的傳承。
莫求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