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東安府的普通人來說,戰爭,來的十分突兀,而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一切卻是理所當然。
永寧四十七年。
豫州邊界,靠近東安府的地方,一場多達十幾萬人的廝殺正在上演。
來歷神秘的玄衣教眾在兩州一府精銳的圍殺下,爆發出驚人的戰斗力。
原本計劃月余就該結束的戰斗,因此一直持續。
據說,其間有‘仙人’現身。
真假不知。
一時間。
東安府人心惶惶。
而這些消息傳到九連山,已是半個月后,稍稍掀起波瀾就被壓下。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操心,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生活。
“這株白木的年份足夠,應該能開出幾斤木心,你們從這里砍開。”莫求站在樹下,朝著面前高達數丈的筆直樹木伸手比劃:
“收集完,今天就可以回去了。”
“是。”回話的不是靈素派的人,而是花錢外聘過來的附近山民。
每日三十大錢,管吃住,受了傷還有補助,對于每到寒冬就沒有收獲的他們來說,自是樂的前來。
至于靈素派幫眾,則負責尋找樹木、辨識藥材,分工各有不同。
“辛苦。”莫求朝幾人點了點頭,見他們拿出斧、鑿對著樹木使勁,略作沉吟邁步走開。
白木樹粗大、堅硬,木心卻長在里面,若想開出來并不容易。
對于這些山民來說,一日開兩棵、出幾斤,就已經筋疲力盡。
這還不算尋找樹木的時間!
“呼……”
山風吹拂,雪落紛紛。
莫求被寒意一激,精神當即一震,身形輕輕晃動朝遠處躍去。
他一步近丈,穿行間身軀微伏,筋骨輕顫,就如一頭不停發力的豹子。
每次爆發,腳下就會炸開團團積雪,身形借力如箭般朝前飛速射去。
細細看去,他的每一步都是不同的一段,段段相連,最后連成一條直線。
咫尺天涯!
就算沒有真氣,僅僅搬運氣血,這門輕功身法也讓他的速度增加了將近一倍。
不多時,眼角余光掃過一株白木,身形當即止住。
從飛速移動到靜滯,不過瞬息之間,這等身法掌控,絕不亞于常年累月修習輕功之人。
目視不遠處兩人合抱的白木樹,莫求眼神閃動,隨即再次發力疾沖。
臨到近前,兩抹寒光錚然自蓑衣之下冒出,一前一后如同電閃般相繼落在樹干之上。
“嚓……”
一聲裂響,眼前樹皮爆開、汁液飛濺,莫求的身影隨之再變。
一時間,刀劍之光交織成網急速斬落。
“唰!”
“唰!”
“咔嚓……”
裂響聲中,他腳下一點,整個人輕飄飄后退,刀劍也重回鞘中,至始至終片葉不沾。
“彭!”
一聲巨響,眼前木屑紛飛,白木樹身下半段陡然炸開數尺木段。
內里,是殷紅如血的木心。
“應該有兩三斤,加上山民收集的,足夠了。”莫求淡然一笑,緩步上前。
白木木心質地柔嫩,稍加觸碰就會裂開,品質也會下降一層。
就算是他,也要小心翼翼才能取下。
這邊剛剛取下木心,還未來得及包好,一聲驚叫就從遠處傳來。
那個方向……
莫求側首,隨手包住木心,身形閃動,急速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還未靠近,就有一片雜亂聲傳來。
“又死人了!”
“怎么回事?”
“這是……鎖月觀的人,是誰下的手?”
“發生了什么?”莫求躍至近前,入目的情況讓他也不禁雙眼一縮。
卻見空地上遍及鮮血,十幾具尸首橫七豎八,還有幾輛破損的車架。
從尸體的服飾看,這些人當來自附近一處名叫鎖月觀的勢力。
與靈素派一樣,鎖月觀同樣依附于紫陽門,此番也應招而來為府軍采集所需物資。
幾個靈素派幫眾面色慘白立于場中,其中一人聞言畏畏縮縮開口:
“我們也是剛到,就是這幅情況。”
“莫大夫。”一位雙桂分堂的人小聲開口:
“血還沒干,尸體還有余溫,下手的人應該還沒有走遠,可能就在附近。”
此言一落,場中幾人齊齊繃緊身軀,下意識去摸身上的兵刃。
“都別亂動。”莫求眼露沉思:
“發訊號,通知鎖月觀、紫陽門的人過來,這是這個月的第幾起了?”
“第三起。”一人回道:
“不過前面兩次,可沒死那么多人!”
莫求默然。
九連山并不安全,死人這種事時有發生,但如此猖狂卻是少見。
附近可不止有鎖月觀、靈素派,還有紫陽門乃至府兵精銳駐扎。
是誰?
竟然如此大膽!
掃眼場中的尸首,莫求心頭越發沉重。
尸體中有人胸腔暴碎,有人被一分為二,下手之人定然有后天修為。
其中一具尸首眉心中劍,劍痕詭異,與上一次某具尸體相似。
這說明下手的不止一個人,而且還是同一伙。
至少,修煉的是同一種功法!
至于修行的是什么功法,礙于見識,莫求辨認不出,但紫陽門的人似乎認識。
最近各個勢力都在收縮范圍,每次行動更是成群結隊,竟然也會出事?
訊號發出后,不多時就有人趕來,首先趕過來的自是最近的自己人。
“莫大夫。”一人先是驚愕于此地的慘狀,隨后急急看向莫求:
“你快回去一趟,紫陽門的人過去了,這一次……怕是來者不善。”
“嗯?”莫求眼眉一挑。
駐地。
待到莫求返回之時,這里除了顧武、苗元通,還有幾位紫衣男子。
場中的氣氛,很是凝重。
紫衣順滑,材質上乘,能用這等布料給普通幫眾量身定做衣服的,整個東安府唯有紫陽門一家。
領頭的兩人,卻并未身著紫衣。
其中一位中年男子身著錦衣,腳踏繡金紋羽密靴,負手而立,氣息穩壓當場。
另一人眉清目秀,年歲不超過二十,腰懸長劍,正自饒有興致看向靈素派幾人,目光閃動不似正人。
這兩人莫求認識,當初剛來此地的時候就見過,紫陽門內門執事段不平和其子段德。
那日,兩人一開口就要去了他們三成的收獲,這次來又不知打什么注意。
“段執事。”苗元通咽喉滾動,小心翼翼的開口:
“由此下山距離不遠,而且我派也有高手巡視,運送貨物的事就不勞貴門了。”
“是嗎?”段不平搖頭,側耳聽身旁一人嘀咕了幾句,隨即皺眉看來:
“你們應該也得到消息了,鎖月觀運送貨物的隊伍遭人截殺。”
“那些人既然敢對鎖月觀出手,你們覺得靈素派就能逃過一劫?”
“這……”苗元通面色微變。
“段執事。”顧武悶聲開口:
“若是紫陽門愿意出手相助,我等自是心懷感激,但再添三成收獲……”
“請恕我等不敢擅作主張,還需請示劉長老方可。”
“你們難道不知。”年輕人段德一臉詫異:
“劉長老應了府衙傳令,今日一早就趕去離亂山,為前線將士診治傷痛去了。”
“啊!”
眾人一愣,隨即就是幾聲驚呼。
這種事,對方不至于騙他們,畢竟稍加打聽就能知道。
“兩位。”段不平輕嘆一聲:
“不是段某不相信你們,實則現今情況有變,府軍那邊更是催的急,藥材的事萬萬不能有缺。”
“如果再出事,死人事小,耽誤了府軍那邊的進程,才是真正的大事!”
“這就不勞段執事操心了。”顧武沉著臉開口:
“我們不會誤事!”
“這可不由得閣下說了算。”段不平皺眉:
“鎖月觀的陰青手實力不弱,也遭了難,你們委實讓段某放心不下。”
“段執事。”聞言,就連一直脾氣不錯的苗元通也忍不住火氣上涌,道:
“你如何才能放心?”
“這樣吧……”段不平略作沉吟,道:
“犬子不才,前年勉強修成真氣,在這九連山也算可以勉強自保。”
“如果兩位能勝他一招半式,就說明段某多慮,如此就不打擾,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