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十分。
柳伊家。
馬清系著圍裙,在廚房里忙活著晚飯。
客廳里的柳伊抱著果盤,看著電視劇。
忽然,桌子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那是馬清的手機。
柳伊咀嚼著大櫻桃,見得馬清手機亮了起來,咀嚼的動作頓住了,她放下果盤,拿起手機,是王磊的電話。
柳伊起身,走到廚房。
馬清百忙之中看了一眼柳伊。
“一會兒就好了。”馬清笑道。
“你電話。”柳伊把手機展示給馬清看,“是王磊。”
“磊子?”馬清一愣,“先不用接,這小子沒啥大事兒。”
柳伊沒多說什么,但也沒有走的意思,直覺告訴柳伊,這是大事,這次馬清沒有接電話,估計用不了多久他還會打過來。
果不其然的,王磊再次撥打過來。
“你確定沒大事?”柳伊問。
馬清見狀,道,“免提吧。”
柳伊接通電話,開啟免提。
“喂!”馬清吆喝著。
“干啥呢!不接電話呢!”王磊罵罵咧咧的道。
“做飯呢,啥事,趕緊,我這忙著呢。”馬清沒好氣的道。
“做啥飯啊,下來,我請你吃飯,咱哥倆嘮會兒。”王磊笑道。
“滾一邊兒去,沒工夫,陪老婆呢。”馬清笑道。
在馬清的言語中,王磊用一種死氣沉沉的聲音穿插了一句“我離婚了”,聲音不是很大,但在馬清的談吐間形成劇烈的反差。
聽到王磊這句話,馬清愣住了,柳伊也愣住了。
兩人相識一眼,不約而同想起那天在街頭看到李彤彤和陌生男人接吻的情形,王磊說他離婚了,難道李彤彤外面有男人的事兒他已經知道了?
馬清調整下情緒,尷尬的笑道,“說,說……說什么呢!”
“陪我喝點。”王磊輕聲道。
隔著電話,馬清就能感受到王磊那寸心欲碎的心情,他緩緩放下手中的鐵勺,解開系在身上的圍裙。
馬清沒說話,用一種詢問的目光看向柳伊。
柳伊會意,只是點了點頭,也沒說話。
得到柳伊的準許,馬清沉聲道,“你在哪兒?”
“在你家樓下。”王磊沉聲道。
“等我。”馬清道。
柳伊掛斷電話,又拿出自己的手機,給馬清掃過去五千塊錢。
馬清急急忙忙的穿上外套,一臉歉意的看向柳伊。
“抱歉,菜還沒燒完。”
柳伊將手機遞給馬清,柔聲道,“沒關系。”
“我可能晚點回來,你別擔心,在家等我。”馬清輕聲道。
柳伊伸手幫馬清整理衣領,“嗯,我哪兒也不走。”
“嗯,不說了,他在樓下,我先走了。”馬清道。
說完,馬清穿上鞋子,跑出去了。
見得馬清走了,柳伊滿眼的柔意漸漸消失,冷漠之中浮現濃重的落寞,女人的直覺告訴他,用不了多久馮澤銘就會聯系自己,這一切都是設計。
柳伊走到窗邊,抱著肩膀,慵懶的靠在窗上,冷眸看著樓下王磊那輛車。
不一會兒的功夫,馬清從樓道里跑了出來。
第一時間,馬清不是找王磊,而是抬頭看了一眼自己家的方向,他知道樓上一定有冷美人在看他。
馬清看著柳伊,不停的搖手。
柳伊淺笑,瞪了一眼馬清。
馬清吐了吐舌頭,然后轉進王磊的車里。
王磊和馬清前腳離開的瞬間,柳伊的手機也亮了起來,是馮澤銘的短信。
老家后山有一片田野,那里只有一棵樹,我在那里等你。
柳伊一臉默然的收起手機,穿上外套,也走了。
郊區,馬清老家。
身穿白色西裝的馮澤銘來到后山這片田野。
入冬了,草坪干枯,上面蒙上一層積雪,那棵樹已然沒有夏季的茂盛,干枯的樹杈上有幾片干枯卻又沒來得及落下的葉子,隨著冬風抖動,凜冽的風不停摧殘它僅剩不多的倔強,也不知道它能挺多久。
馮澤銘走到這棵樹下,伸手撫摸樹干,感受樹皮粗糙的紋路,內心百感交集。
回身的功夫,馮澤銘便見到一位靚麗的身影,那是柳伊。
看到柳伊,馮澤銘嘆了一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
柳伊走到馮澤銘跟前,恭敬的欠身。
“久等了。”柳伊輕聲道。
馮澤銘看了一眼柳伊這禮貌的模樣,又是嘆了一口氣。
“看來尤紅都跟你說了。”馮澤銘嘆道。
“嗯。”柳伊道。
馮澤銘轉頭看向身邊這顆老樹,感嘆道,“這棵樹,是當年我父親帶我種的。”
柳伊聞聲,心中莫名的傷感,她有些同情這個馮澤銘,他跟自己一樣,享受過偉大的父愛,然后這份愛在忽然的某一天消失了……
“所以。”馮澤銘轉頭一臉同情的看著柳伊,“你能有今天的性格,不是巧合。”
柳伊沒說話,她覺得馮澤銘說的是對的,馮澤銘的遭遇和自己差不多,在這種同等遭遇下,他的性格和自己極其的相似。
“所以。”馮澤銘認真的看著柳伊,“我們沒有良緣,也不是巧合,相似的人不能在一起,只有不像自己的人才是自己最需要的人,比如你需要馬清。”
這話是表面是說給柳伊的聽的,實則不然,他其實也是講給自己聽的,米露和馬清何曾不一樣?正如柳伊會喜歡馬清一樣,自己也會喜歡米露,這并不是巧合,這是命。
柳伊點了點頭,“嗯。”
“他……”馮澤銘猶豫了,醞釀了許久,他才能鼓起勇氣去問柳伊,“他知道我是他親哥么?”
“我沒資格告訴他。”柳伊輕聲道。
言外之意就是說,這事兒需要你自己親口告訴他。
馮澤銘聞聲,覺得柳伊說的在意,柳伊是識大體的女人,但同時,也因為馬清不知道自己身份而嘆了一口氣。
一半,慶幸;
一半,失望。
“不知道也好。”馮澤銘輕聲道。
終究,馮澤銘還在當年看到自己親弟弟別所有人欺負的時候自己不能替他出頭而意難平,自負的他認為他沒有資格成為馬清的哥哥。
之后,兩人進入無話可聊的尷尬,兩個人看著雪景,想著屬于自己的心事。
半晌。
“尤紅這個女人很危險。”馮澤銘道。
“嗯。”柳伊點了點頭。
柳伊想了想,轉頭看向身邊的馮澤銘,“她要做什么?”
“你會失憶。”馮澤銘平靜的道。
此話一落,柳伊愣住了。
“抱歉。”馮澤銘一臉歉意的看著柳伊,“我別無選擇,尤紅的手段已經超乎我所能理解的范圍,這是最優選擇,你要有心理準備。”
柳伊瞳孔不可置信的顫抖著,提到失憶的事兒,柳伊首先想到的就是馬清!
難道自己會忘掉馬清!?
意識到這點的恐怖,柳伊腦海中一片轟鳴,她扶著額頭,扶住身邊的樹干,這才穩住身形。
“不……”柳伊捂著胸口,面色艱難的道,“我……”
這一刻,柳伊終于意識到尤紅要做什么了,她用馬清的身份威脅自己,為的就是讓自己忘掉馬清。
太陰險了,太歹毒!
這個叫做尤紅的女人!
“她有一個洗腦的團隊。”馮澤銘平靜的道。
柳伊瞳孔劇烈的顫抖著,她害怕了。
柳伊不怕死,但她害怕忘記馬清,那是心愛的男人啊!
“我來找你,就是告訴你一聲。”馮澤銘嘆了一口氣。
柳伊猛地抬頭看向馮澤銘,急聲道,“馬清,馬清他怎么辦!”
馮澤銘不說話了。
“先考慮你自己吧。”馮澤銘嘆道,“你有兩個選擇。”
“什么選擇?”
“一,和馬清離婚,只要不和馬清有任何來往,想必尤紅不會為難馬清,至少你可以保留關于馬清所有的記憶;二,等過幾天你母親聯系你,然后進行洗腦,具體你能不能挺得住,看命。”馮澤銘慢條斯理的說道。
聽了這兩條選擇,柳伊俏臉黑了下來,不論是哪條選擇都是殘酷的,只是相比之下,第一條選擇可以保留自己對馬清所有的記憶,但離婚……
柳伊咬住嘴唇,指甲抓緊了樹皮中。
馮澤銘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上的時間,道,“時間很充足,你慢慢思考,我等你。”
說罷,馮澤銘便不再說話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十分鐘。
二十分鐘。
三十分鐘。
天黑了。
一個小時就這樣過去了,在這一個小時的時間里,柳伊漸漸的冷靜下來,因為她知道這不僅僅是自己的選擇,還是馬清的選擇,所以她必須冷靜下來!
籌碼是馬清,她不能輸!
馮澤銘見得柳伊遲遲不肯說話,當即嘆了一口氣。
這選擇對于柳伊而言實在太殘酷了。
“離婚吧。”馮澤銘替柳伊做出選擇。
“不。”柳伊斬釘截鐵的道。
“嗯?”馮澤銘匪夷所思的看著始終低著頭的柳伊,滿臉不解的問,“至少你還可以保留關于你和馬清的一切,你總不能……”
柳伊緩緩抬起頭。
也就是在柳伊抬起頭的那個瞬間,夜空中的北極星閃出一道晶亮的光芒,精光一閃,群星顯現,呈現出一道光暈。
那是,星河!
“我去洗腦!”柳伊冷眸中浮現一道寒芒。
“為什么!”馮澤銘驚聲,“你——”
“離婚了,我要這記憶還有何用?”柳伊狠聲道。
“那也好過……”
“我是馬清的女人!”
“不過是書面形式而已,有必要……”
“有!”柳伊憤恨的說道,“我柳伊寧可死,也不要在書面上取消和馬清的婚姻,而且……”
說到而且兩個字,柳伊忽然好看的笑了,那是一道比星河還璀璨的笑容。
“而且……”柳伊笑盈盈的看著馮澤銘,“既然馬清有辦法讓我愛她一次,就能讓我愛她第二次,失憶能怎樣?”
呼的一道凜冽的冬風,吹散了柳伊的秀發,秀發隨風做舞,唯美至極!
馮澤銘驚起一身雞皮疙瘩,柳伊這句話讓馮澤銘從頭皮麻到腳底板。
現在的柳伊明明是危機四伏,但不知怎地,馮澤銘從柳伊的話中感覺到一股涅槃重生的力量。
如果這世界真的有可以用一句話翻盤的話,馮澤銘認為一定是柳伊口中的這句話,這里面蘊含著太龐大的力量了。
柳伊的狠!
柳伊的自信!
還有對馬清能力的信任!
如果尤紅真的認為讓柳伊失憶就可以完全抹殺掉她和馬清之間的感情的話,那么從柳伊說出這句“馬清有辦法讓我愛她一次,就能有辦法讓我愛她第二次”時,柳伊就已經贏了!
柳伊笑看馮澤銘,輕聲道,“哥,我相信馬清!”
馮澤銘燃了起來!
“好!”馮澤銘紅著眼,“好!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