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宮正殿的靈堂中擺了一副棺材,上面堆滿了綾羅綢緞,旁邊掛滿了白幡,棺材前面擺滿了香蠟燭,中間一個大大火盆,里面堆滿了香灰,還有好多燃著的香,風一吹,嗆得不行。
一女子身穿妃嬪宮裝,披散著頭發坐在棺材上,晃蕩著雙腿,把玩著手中的頭發,嘴角噙著冷笑,聽著那些來給她哭靈的人的嘲諷和慶賀聲。
“死了死了,她死了。”
“終于死了,我們的苦日子到頭了,好日子朝我們招手呢。”
“要不說呢,禍害就該早點死。”
“可不是,我們的皇上也是深明大義,不讓她成為皇后,不然的話她怕是更加得意,更要迫害我們了呢。”
“是啊......”
“不管怎么說,我們心底里高興就是了,可別讓人抓到把柄了,怎么說她曾經也是太子妃,當朝的德妃。”
“對對對。”
女子聽著這些話,回想著她這一生,。
從遇到還是皇子的宋忪起,他對她的那淺淺一笑,說道,“姑娘可是在尋人?不知道我是不是姑娘尋找的那人?”
那時候的她竟然天真的以為,這話是為了搭訕,或者說是宋忪對她有別樣心思。
現在想來這話實在是輕佻了些。
可她偏偏沉淪在那個笑容中,她總覺得那個笑容和小時候遇到那人的笑容相同,那樣的治愈又溫柔。
自此后,她收起了自己本身的性子,努力成為他口中喜歡的模樣,端莊大方,穩重賢淑,無意得到先帝的夸贊,被指婚嫁給他的時候,她心中竊喜不已。
成了他的太子妃,她更是時時謹記自己的身份,朝著他喜歡的樣子努力邁進,可是......是什么時候開始變了的呢?
是他成為皇帝,她作為太子妃本應屬于她的皇后之位,她的堂姐坐上去了,而她只是四妃末尾的德妃。
德......還真是配得上這個稱號呢。
只是她搞不懂為何這些她沒有交集的誥命夫人,甚至是一些低位分的嬪妃,竟然會欣喜自己的喪命?
“你說德妃怎么就這么走了?總不能因為她的堂姐成了皇后,她只是妃嬪,就不甘心,然后不堪一擊就自戕了?”
“你說她不甘心我還信,怎么可能不堪一擊?”
“你是不是忘了她的《女規訓》里可是寫了,不隨意自戕,要自強不息,怎么看也不是那么不堪一擊的人才是。”
“也是......哎,要我說,要是這德妃不做那什么女子典范,垂范百世,也沒有那什么《女規訓》,我覺得她還是一個可交的人。”
“得了吧,你因為她受到家中長輩荼害得還少嗎?竟然想和她結交?!”
“我這不是隨便說說嗎?”
原本被呵斥下去的議論聲又小聲地入了葉嬉的耳。
恍然大悟地她不可置信地盯著那些人,就因為她的規整和作為,竟連累其他的閨秀要因她為傲,學習和模仿她的一舉一動。
她苦笑。
她們一定想不到那不是真實的自己,實際上的她也是性子跳脫,活潑外向的人,家中父母哥哥對她尤為寵愛。
那都是曾經罷了。
她看著承德宮內一片白色的景色,雖然殿內跪滿了人,可她還是覺得空蕩寂寥。
她伸長了脖子看了看外面的陽光,這點兒皇上應該下朝了才是,怎么還不來她的承德宮呢?
那些夫人們一早都來了,一夜過去,皇上沒來,這半晌又快過去了,皇上還是沒來。
“皇后駕到。”一道聲音響起,整個殿內安靜下來,不管是跪著的還是挨著坐一起哭著的,都朝著承德宮宮門口跪了過去。
隨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眾人整齊地請安,“見過皇后娘娘。”
“不用管本宮,你們該如何就如何,本宮只是來給德妃上最后的一炷香。”一身正紅宮裝的皇后,在宮女的攙扶下,對眾人說道。
“謝皇后娘娘。”
奴才們依舊跪著,只有那些誥命夫人們才被攙扶了起來,當她們看到皇后裝扮的時候,相互看了看。
心里涌上同一個想法:皇后......是不是太隆重了些?
葉嬉看過去,好家伙......這穿得比平時她們去請安還莊重,很難讓葉嬉覺得她不是來炫耀和彰顯自己地位的。
“還是皇后娘娘對德妃心懷感恩,還紆尊降貴的來給德妃上香。”說話的是皇后娘家的嫂子,皇后掃了一眼她,笑笑沒接話。
葉嬉冷笑一聲,她還是太子妃的時候,這皇后娘娘還天天給她請安呢,現在都成了紆尊降貴了,說出來還真是可笑,風水輪流轉說的就是如今的她了吧?
說話間,皇后身邊的總管太監已經把香給點好了,恭敬地遞給皇后。
皇后接過香,一步一步地走向棺材,總管太監已經將周邊的人清退了,留下來的都是皇后身邊的親信。
“知道嗎?皇上喜歡的一直都是嫵媚妖嬈,多姿性感的女子,而如今你這樣的模樣是他最厭惡的。”皇后說地很輕。
葉嬉晃蕩的腿一頓,目光灼灼地盯著皇后,死了還能聽到這些事兒?該不該高興呢?
“本宮特地來告訴你,因為你死了大家都高興得很,連皇上昨夜用膳都多吃了一些,宿在本宮宮里的皇上,昨夜可是精力旺盛,害得本宮今兒都起晚了……不過啊,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死了。”
“最重要的是,今天的朝會過后,本宮的父親會繼承侯府的爵位,而你們二房的人就要消失了。”說完,皇后回頭看了眼天色,“這個時辰想來圣旨已經到了葉府,皇上的人也已經動手了。”
“要不說老天還是開眼的呢,什么天下女子的表率啦,什么閨閣中的典范啦,你不知道……這些是榮譽也是枷鎖,爭斗了這么久,油鹽不進做事滴水不露的你,可不還是死了嗎?”皇后嘴角帶著笑容,說起這個心情頗好。
葉嬉臉上顯而易見的憤怒,飄向皇后葉如眉的面前,盯著她得意的臉,伸手就要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