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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暴雨,至晚膳過后,依舊未曾停歇。
老天醞釀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風暴,自然也不是隨意就會停歇消沒的。
嘩嘩作響聲,從大粒的雨滴變作細長流線,自天間灑落,似乎是天間的銀河被劈開了一道口,天河泛濫,竟還帶有雷鳴,更伴隨著閃電。
極其惡劣的一個晚間,狂風暴雨擊打在樓屋磚瓦上,發出噼里啪啦聲響。
如此罕見的暴雨夜,比之武曲狩獵那夜是只大不小。
清風榭內。
咳喘聲再次接二連三起來,如此的暴雨也難以遮掩,遮掩那聲聲難以壓制的咳嗽,似是要將心肺都咳出來。
云霽本已經看起來都要好了的身體,因為這一場狂作暴雨,又再一次羸弱。
惠善大師和竹先生也再一次沉重心思。
二人已進去云霽的屋內半個時辰。
酉時都已過半,卻還未有出來的動靜。
“你們讓不讓開。”
水榭廊道內,蘇嬈整個人都沉郁面色,看著左右擋住她的云風和云凌,桃花明眸四周濃濃艷赤之色纏繪。
“世子不想蘇小姐見他狼狽虛弱的樣子。”
云凌開口,以此話阻止蘇嬈闖進去。
云風亦開口:“蘇小姐現在進去了也幫不了世子,反而會影響世子分神,世子會沒事的,蘇小姐只要在外面,世子知道蘇小姐在,定會無礙。”
蘇嬈死死蜷捏了柔荑,泛出青蔓,她聽出著云風的話中深意,她會醫之事不為旁人所知,現在她可會為了云霽從而闖進去暴露自己的醫術?
她愿意嗎?
蘇嬈問自己。
不知道。
蘇嬈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但她心底卻十分的清楚,他不要云霽死去。
就算不在一起,她也想要他好好活著。
“云霽狼狽不堪的模樣本郡主難道沒見過?”
最終,蘇嬈毫不猶豫的一把推開了擋住她的云凌。
她要進去。
“我要他活著。”
又看了眼云風,快步跑去了云霽的屋。
云凌上前要再次阻攔,被云風一把拉住。
“云風…”
云凌當即看向云風。
“你莫忘了世子交代…”
“我沒忘,絕不能讓蘇小姐靠近病發的世子,可是云凌,那位已經有多久沒再出來了,這皆是因蘇小姐在,或許讓蘇小姐知曉世子真正的病情…”
松開云凌。
云風安靜守在了廊道處。
等世子無恙,他自會前去請罪他如此擅自行為。
蘇嬈已跑至屋門前,現在也已經阻攔不住。
云凌便沒有再追去,只是又說了一句話:
“云風,你可有想過,如果蘇小姐知曉了世子的病情,她并沒有如你以為有助世子,反而卻害了世子…”
“不會的。”
云風堅定搖頭。
“云凌,蘇小姐她并非那等柔弱女子,她必會是世子的救贖,相信我。”
云風如此肯定,他相信蘇小姐。
云凌還能多說什么,終是再沒多言了其他話。
也安靜守了。
會是嗎?
而跑至門前的蘇嬈,也推開了云霽的屋門,只是她的動作極其的輕聲,怕擾了屋內的惠善大師和竹先生。
一扇攬月屏風阻礙視線,蘇嬈看不見里面什么情況,可也聽不見了內里傳來的聲聲咳喘,似乎被壓制了。
“阿彌陀佛。”
這聲慈悲,惠善大師似已知曉蘇嬈進來。
“小友之病,乃心中郁結,老衲與竹先生只能救治,卻難解你心中結,心中事,心中了,心病終需心藥醫。”
起身,惠善大師走出來。
“蘇施主。”
嗟嘆搖頭,惠善大師竟直接離開。
蘇嬈雙手合十一拜,才邁步走進內室。
云霽躺在床榻上,哪怕有眼上蒙緞遮擋一半容顏,卻還是能清晰看見他又那么蒼白的面色,唇間毫無血色。
“云…霽…”
“世子已憩,蘇小姐輕聲。”
竹先生在給云霽扎完最后一根針后,才對蘇嬈點頭,又看了一眼榻上針灸睡著的云霽,面色依舊沉重。
“竹先生,云霽為什么會突然又病發?”
明明每天她檢查都無恙,云霽的心情也很好,怎么會突然就又病發。
“此事,鄙人難言。”
竹先生搖頭。
“郡主還是自己去過問世子為好。”
醫者,對于病患的病情是必須要保密的。
竹先生也離開了。
屋內便只獨留了蘇嬈和云霽二人。
垂落的柔荑蜷攥的極其緊,桃花明眸四周的艷桃之色未曾消下去一星半點,目光落在榻上呼吸輕淺的月華男子身上,如此虛弱的讓人心疼。
“你的病情是不是比我所知曉的還要嚴重,是不是還有我所不知的。”
一語喃呢,蘇嬈看著一息,還是走至床榻邊坐下來,拉過云霽的手腕把脈。
因為身子羸弱的緣故,所以此刻他的脈搏有些虛浮,卻再無其他異常。
并沒有其它她所不知的隱藏病癥。
她為云霽診治也已日久,云霽身子羸弱并非中毒,只是因為心思過重。
只要放開心,他的病情自然就會好轉。
這些日來他明明是開心的,心情舒暢。
蘇嬈滿心難解。
到底為什么會突然又病發,如此毫無征兆。
又一聲驚雷響,夾雜著嘩嘩閃電。
暴雨傾盆砸落,在屋內都能聽見房屋上砸出來的噼里啪啦作響之聲。
蘇嬈看去一眼窗欞。
難道又是因為天氣突兀變化轉涼的緣故嗎?
“咳…”
這一聲輕咳,云霽只憩了一刻都未曾有,便醒了過來。
初醒時,他的眼中一片混沌溟濛,并非黑,而是虛無,空洞的虛無。
這是盲人的世界。
在他們的世界里,連黑色是什么樣都不知,都是看不見的,能看見的是正常人所難見的沒有任何色彩的虛無。
腦子此刻也是一片空白,云霽似乎不知發生了什么,面上一息迷茫。
漸漸適應了屋內亮色,蒙緞之下的那一雙眼內才生出一縷光,空洞消失,映現出了蘇嬈的身影,面上的那一息迷茫也消失不見,清明了。
“云霽無礙。”
一語淡淡溫色含笑,云霽坐起來。
蘇嬈扶了他,卻沒說話,而是走去桌邊給云霽倒茶。
水入腹,潤了嗓子,也暖了心肺。
“云霽真無礙。”
拉過蘇嬈手腕,將其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云霽知嬈嬈此刻內心一定難明,更甚氣怒,但云霽不會告訴嬈嬈,云霽要放過嬈嬈,云霽便不會說。”
蘇嬈才又看了云霽,他說出這一番話,如此的云淡風輕,因為要放過她,所以他的病情她就不能知道。
他是擔心一旦她知道了,她就會無法再決絕,無法再像此前時薄情,他是不愿她難為,不想她憐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