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一眼,蘇嬈知道,一定是云霽出事了。
因為在蘇嬈的認知里,只有云霽出事,趙蓮馨才會如此著急,著急的幾乎都要失了趙家小姐的那份矜持。
果然,姚皇后開口,剛剛云王府傳來消息,霽月世子吐血昏厥,云凌拿著云王府腰牌前來宮中取藥。
清風居那處藥園什么藥材沒有,現在卻來宮中取藥。
瑜皇得知此事,當即讓所有太醫也一同前往…
舒貴妃所設募捐宴被取消。
這是姚皇后說的最后一句話,除了這一句,還有那第一句,其他的話蘇嬈都未再聽清楚。
御駕與御輦前后向東興街而去,入宮的官員家眷皆各自回府。
“小姐…”
蘇府馬車也返回。
依素握住蘇嬈的手,見她從聽到云霽吐血昏厥,便如此靜,依素有些擔心。
蘇嬈去而復返,昨夜依素已知曉其中緣由,今日霽月世子就…
“他當真如此羸弱嗎?”
一語低喃,蘇嬈的心情有些復雜。
馬車走過北陽街與東興街的交叉道,蘇嬈突然叫停馬車。
她要去云王府。
讓車夫給蘇母知會一聲。
霽月世子既做她夫子,他吐血昏厥,她理應前去。
蘇母沒多言,只一句,讓蘇嬈照顧好自己。
云王府外。
御駕與御輦一前一后停落,瑜皇和皇后疾步入內,隨來的太醫們更是一刻未曾停留腳步,皆隨著瑜皇和皇后前往清風居,步履匆匆。
一眾皇子和三品以上大臣也皆跟隨。
走至清風居外,卻被云凌阻攔,只讓瑜皇和太醫進入內,哪怕是姚皇后,也被阻攔在外。
“云凌,霽月哥哥都吐血昏厥了,你竟還阻攔我們。”
八皇子云穆越當場惱火難忍,就要往進去沖,被姚皇后呵住。
云穆逸也拉住八皇子手臂,讓他不要胡鬧。
“云管家,霽月世子病痛,可有請了惠善大師前來。”
姚丞相上前,如此一語,那雙睿眸之內帶著對霽月世子的關切,可內里卻是晦幽之感。
一旁趙國公也一語關切,目光卻悄然落在姚丞相身上一眼。
這老東西是要打何算盤?如此殷切。
云伯拱手。
“多謝姚丞相和國公關切,王爺已著人前去請了惠善大師。”
蘇二公子快馬加鞭,世子不會有事的…
磚瓦砌墻,曲道深幽,厚重的石門之內燭燈燃燃作響,一座華麗棺槨停放在中心之地,前面供案上一塊牌匾,上刻‘靜皇貴妃靈位。’
云穆靖跪坐在蒲團之上,手中拿著那個袖箭筒,眉宇間的女兒家柔感特別明顯,明顯的在這微微昏暗的燈光下,只覺是一個貌美女子。
一頭濃長墨發披散,玉冠隨意扔在腳落旁,腰間玉帶也隨意扔著地上,蜀錦紫袍散開,露出內里衣衫,系帶松松垮垮,特別邋遢。
袖箭筒拆了又安裝,安裝好又拆,如此反反復復。
許久,目光才又落在那靈位上,嘴角勾起一個笑容,卻顯苦澀。
“哥同我說,這么多年來其實只是我自己放不過自己,阿嬈她根本就沒有恨過,母妃,我相信了,原來是哥又騙了我,哥騙我說母妃會回來,可母妃卻躺在冰冷的棺槨內一睡再不起,哥騙我說阿嬈不恨,其實她更恨。”
倏然,扣動板機,一枚袖箭直入磚墻縫隙。
一聲刺耳的硌牙聲。
“母妃,哥說過,兵詭之道,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對付人也一樣,攻心方為上,這一點阿嬈是用的真好,她用八年時間,讓我明白她原來睚眥必報。
我其實從未認識過阿嬈,真正的她。在我面前的她,與我耍玩的她,說過會用一生來保護我的她,全都是假的,和那些人一樣虛偽。”
手中袖箭筒驀地摔了地,砸出一聲哐啷響。
“母妃,孩兒從不缺保護,少一個蘇嬈又算什么,她不想與孩兒相交,孩兒也不再稀罕她,她想孩兒自己折磨難挨,孩兒卻再不愿…”
“殿下,世子出事。”
石門之外,傳來這一聲。
蘇嬈的馬車,也停在清風居的月色大門前。
這道門外沒有任何人,蘇嬈下來馬車徑自走過來,卻并不打算從門內入,而是準備躍墻而入。
月色大門卻被打開,云風從里面走了出來。
蘇嬈要躍起的腳步頓住,目光落在云風身上。
云風面上沒有了笑容,那種笑面之虎的感覺完全消失。
很平靜。
“世子在昏厥前交代,如果蘇小姐回來了,就把自己的人帶走,蘇小姐說的對,世子不該插手蘇小姐的事,更無資格去管著蘇小姐。”
蘇崔和蘇粲從門內出來。
月色大門被關,云風身影消失。
云風的話雖特別平靜,可內里強忍的怒火輕易就可察覺。
“小姐…”
依素抿壓唇角。
看來霽月世子是真的…
“璀璨,云霽真的吐血昏厥了。”
一語問,蘇嬈未曾離開。
蘇崔和蘇粲走前,頷首。
“依素,你們先回去,若是爺爺他們問起,就說我留在了云王府,一時半會兒不會回去。”
這一語交代,腳步一動,躍入內。
依素要喊聲,眼見艷紅身影消失,話語只能咔住。
小姐她…
蘇嬈剛躍入內,兩名云衛出現,將她阻攔。
“蘇小姐,請離開,別逼我等出手。”
“望祿寺距瑯京有三十多里,哪怕我二哥他快馬加鞭,一來一回最短也得一個半時辰過。”
這一番話,蘇嬈目光落過擋住她去路的這兩名暗衛,看向不遠處的廊道,云風在那里。
“上次惠善大師救治云霽,我在側,我雖不通醫術,亦沒有過目不忘本領,但惠善大師那日所施針灸穴位我卻看的清楚,更記得清楚。”
云風走了出來,看了眼蘇嬈,走去后院藥房。
兩名云衛明白,讓路。
藥房內,人體穴位圖就放置在桌上,蘇嬈沒有再多言,徑自走過去,拿起案上毛筆將心中所記一一圈出來,包括這上面未曾標注出來的穴位,仔細檢查,確定沒有一點疏漏。
“信不信,試不試,看著辦。”
起身走了。
云霽,此前之事,就此一筆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