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送走關書記和胡主任,苗成宇竟帶著丁校長來了。
之前曾打算拓展下業務,為海關緝私局提供收集走私犯罪線索的外包服務,曾請苗局來公司參觀過。結果因為暫不具體這方面的條件,人員又比較少實在忙不過來,合作的事只能擱置。
買賣不成仁義在,何況兩位都是老部隊領導!
韓昕連忙請他們坐,幫他們泡上茶,坐下來笑問道:“政委,苗局,你們今天怎么有時間過來的,是不是晚上有活動?”
“你小子就知道活動。”苗成宇笑罵了一句,回頭看向丁海軍。
丁海軍實在沒心情開玩笑,掏出香煙說:“小韓,我們是來幫何俊找工作的。你這兒缺不缺人,能不能想想辦法,讓他來你這兒干。”
韓昕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驚問道:“政委,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沒跟你開玩笑。”
“何哥要找什么工作,他的飯店不開了?”
“早關門了,我和苗局是前幾天才知道的。”丁海軍點上煙,輕嘆道:“飯店開了不到兩年,賠了七十多萬。”
中槍之前去何俊開的飯店吃過兩次飯,每次去生意都不是很好,當時沒在意,沒想到居然關門了。
創業真的不容易,尤其開飯店,賺錢很難,賠錢很快。
簡單裝修要十幾萬,裝漂亮點要幾十乃至上百萬,添置廚房里的設備,再加上房租和人員工資,投資的很大的。
但生意好不好,兩三個月就能看出來。
如果生意不好,不管想什么辦法都很難有起色。運營成本又那么高,每天只出不進,很難堅持下來。
韓昕沉思了片刻,低聲道:“剛從南云調回來時,分局安排我去黨校參加轉業退伍軍人學習。給我們上課的黨校副校長就不建議我們投資創業,說我們這些從部隊出來的人太單純。”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丁海軍輕嘆道。
苗成宇則感嘆道:“賠七十萬不算多,能夠及時止損,不幸中的萬幸。我認識一個老自(自主擇業的退役軍官),什么都不懂還跟人家一起搞工程,結果錢沒賺著,還欠了兩百多萬外債,成了失信執行人,也就是所謂的老賴。”
選擇自主真需要勇氣,能想象到當時選擇自主的都是一腔熱血,當時誰能想到社會上的競爭這么大,想創業哪有那么容易。
韓昕一邊招呼兩位老領導喝茶,一邊苦笑道:“我也認識一個,其實算不上認識,只是經常見。好像也是團級干部,現在做純凈水,就是在小區里安裝純水設備,這么冷的天,天天坐在小區里擺攤搞促銷,動員小區居民買他的水。”
賣水的算什么,還有當保安、修車的呢!
丁海軍不想說那些沒用的,緊盯著韓昕:“小韓,你這兒到底缺不缺人,能不能幫幫忙,給句準話!”
“何哥開飯店雖然開賠了,但賠幾十萬對他今后生活的影響不是很大,他又不是沒有退役金,一個月一萬多,用得著來做輔警嗎?”
“這不是錢多錢少的事,而是不能總這么無所事事。他現在天天窩在家里,整天無精打采,再這么下去人會廢的!”
“他愛人急死了,打電話跟我們說,不管做什么,只要有個事做就行。”
“可他是副團職干部,原本明明做正式民警,現在混到只能當輔警,這算什么事。”
“這些你別擔心,只要你能提供個崗位,他的思想工作我們去做。”
“如果想做輔警,海關緝私局一樣需要輔警,為什么非讓他來我這兒?”
“我們那兒是缺人,但他肯定不愿意去我那兒干。”
韓昕不解地問:“苗局,他不愿意去你那兒,難道就愿意來我這兒?”
苗成宇耐心地解釋道:“他的那些老戰友,就是我和老丁的老戰友,現在通訊便利、交通發達,老戰友一直保持著聯系,甚至經常聚會,不像以前回了老家這輩子都不一定能遇上。
他是要面子的人,如果去我那兒干,心里肯定不踏實,總擔心被老戰友知道。來你這兒就不一樣了,你的老戰友不太可能找過來,就算找過來也不太可能認識他。”
丁海軍抬頭道:“我們學校倒是招人,可只招三十五歲以下的。”
“我們市局招聘輔警也一樣,年齡卡的很死,超過三十五歲就不要。”
“你就不能想想辦法,再說何俊的條件擺在那兒,老黨員,立過功,退役前長期在機關工作,能寫一手好材料!”
讓一個副團級的退役軍官來做輔警,開什么玩笑。
但想到兩位老領導的話有一定道理,不能讓創業失敗的老何同志真廢了,韓昕深吸口氣:“我們中隊的工作具有一定特殊性,跟領導好好說說,在用人上確實可以特事特辦,但何哥的身份跟別人不一樣,沒這樣的先例。”
“你都說特事特辦了,還談什么有沒有先例。”
“正常情況下招聘輔警,要幫著交養老保險醫療保險,何哥是自主擇業的退役軍官,他的保險怎么交?”
“他不需要你們局里幫著交什么保險,甚至對工資的要求都不是很高,能減少你們市局的用人成本,這是好事。”
“政委,這事沒你想的那么簡單,如果是民營企業老板,遇到這樣的好事肯定很高興,但我們不是啊,不管做什么都要按規定來。”
“你先幫著跟領導說說,如果你們領導說可以呢。”
這種事怎么跟領導開口……
韓昕權衡了一番,笑問道:“政委、苗局,何哥開過飯店,肯定會做飯,讓他來幫我們燒飯怎么樣?”
丁海軍急了:“你小子到底什么意思,你這兒有食堂嗎?”
“可以買個電磁爐。”韓昕頓了頓,又笑道:“我覺得這事用不著請示大領導,只要跟我們支隊領導說一聲就行,
老戰友的身份確實特殊,并且年齡也確實偏大,走正常的招聘程序肯定不行。
看著韓昕胸有成竹的樣子,苗成宇率先反應過來:“這個主意不錯,既然老何不管去哪兒工作都沒必要交什么保險,那就讓他當臨時工。燒飯也好,保潔也罷,先讓他過來。”
韓昕笑道:“我就是這么想的,實在不行可以讓他當專業線人,他雖然沒專業緝過毒,但見過毒品,見過毒販,只要愿意過來,肯定能幫上忙,也肯定能讓他實現退伍不褪色,換裝不換心的夢想。”
丁海軍考慮的比較現實,追問道:“那工資待遇呢,你能做主,你能解決?”
“我們中隊有經費,在經費使用上我雖然沒什么自主權,但我們支隊領導有,只要是工作需要,只要能干出成績,我們支隊領導肯定不會有意見。”
“那就這么定,你趕緊向你們支隊領導匯報,我和老苗去做他的思想工作。”
兩位老領導對戰友是真關心,說去就去了。
韓昕本想給王支打電話,但想到王支對何俊不太了解,干脆先給程瘋子打電話。
程文明同樣不敢相信何俊開飯店開賠了,正呆在家里無所事事,搞清楚來龍去脈,緊握著手機說:“只要他愿意去你那兒干,王支那邊我幫你跟她說,事實上你們中隊也確實需要一個老黨員老同志坐鎮。”
“程支,您這話什么意思,他是來做線人的,不是來做領導的。”
“那你想怎么安排?”
“他可以幫我們收集涉毒案件的情報線索,也可以協助紀委做一些工作。他在總隊機關干那么多年,說了您別不高興,他走出去比您更像領導。如果他愿意過來,我還想讓他幫我專門逛大酒店,看看哪些酒店在召開什么會議,舉辦什么活動。”
現在不管哪個單位舉行大型會議或搞大活動,都要向派駐的紀檢監察組匯報。
花多少錢,到底花在哪兒去了,都要說清楚。
組織會議或活動的單位不想惹麻煩,基本能夠按規定舉辦,甚至都不再提供桌餐了,開完會搞完活動都吃自助餐,更不會提供酒水。
可中國是人情社會,有些參會人員不吃自助餐,或者象征性吃幾口就三三兩兩的私下里聚會去了,有些人甚至借這個機會請領導出去喝酒。
想到這些,程文明下意識問:“讓他專門幫紀委明察暗訪?”
居然說漏嘴了,韓昕連忙道:“您想哪兒去了,我主要是考慮到現在的詐騙、非法集資和傳銷等團伙,越來越猖獗,越搞越高大上,動不動去五星級酒店開大會和什么研討會。
酒店有生意就接,人家搞活動又不用去轄區派出所和治安大隊報備,小耿小龔他們不但有各自的工作,而且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不像出入那些場所的人。”
程文明不由想起特情中隊剛發現的那條涉嫌組織傳銷的線索,不禁笑問道:“你是說要特別留意類似于‘心靈成長’的犯罪團伙?”
“您怎么知道的!”
“小柳和小趙不是在跟這個案子嗎?”
程文明反問了一句,接著道:“我和你們王支兼洗錢案的專案組副組長,正在跟東海同行合作。而你們剛發現的這個團伙,過幾天要在東海的一家五星級酒店搞大活動。
團伙的主要成員都會去,該抓就要抓,這個沒得說。參加活動的人員,幾乎大多是上當受騙交過錢的,有一個算一個,全要盤問,全要做筆錄,要借這個機會取證。
問題是參加活動的人員比較多,現場可能達到四五百人,崇港分局又能抽調多少警力過去,所以需要東海方面協作。楊局聽完崇港分局的匯報,讓我再兼個專案組副組長,幫崇港分局與東海方面協調。”
韓昕樂了:“這么說您同時兼兩個專案組的副組長,恭喜恭喜。”
程文明冷哼一聲:“這有什么好恭喜的,王支就在我身邊,老何的事我幫你跟她說。”
“謝謝程支,幫我給王支問個好。”
“我先跟她說,等會兒你自個兒跟她問好。”
“也行。”
掛斷程文明的電話,韓昕意識到柳貝貝和趙海林過兩天要去東海,甚至能見識上百民警輔警沖進“心靈成長”的活動現場抓人的大場面。
參加活動的有四五百人,就算一個人交一萬六,涉案金額也高達八百萬!
何況過幾天的“活動規格”那么高,能近距離見著“心靈成長”大師和一幫導師,想參加的學員肯定不止交一萬六。
崇港分局這次要發大財,線索費絕不能少。
韓昕越想激動,等了三四分鐘,見支隊長打來電話,連忙拿起手機接聽:“王支,不好意思,我擔心您對何俊不太了解,所以……”
王燕不快地說:“什么不太了解,我又不是沒見過。”
“您認識他?”
“他參加過你被授予二級英模的表彰儀式,跟關書記和海關緝私局的苗局一起去的,我不但見過,還跟他說過話呢。”
“我這記性,居然沒起來。”
“沒想起來沒關系,這事我能做主,只要他愿意來,工資待遇的我安排,不用擔心。”
“謝謝王支。”
“用不著謝,這也是為了工作。”
韓昕一臉不好意思地說:“為了工作,沒那么夸張吧。”
王燕忍不住笑道:“不夸張,一點都不夸張,真要是能把他挖過來,至少關書記對特情中隊乃至對我們支隊會更關心,要兩個事業編制的事也就更好解決。”
“關書記對我們這些從邊防退役的軍人是挺關心的。”
韓昕笑了笑,趕緊說起更重要的事:“王支,程支剛才說柳貝貝和趙海林跟的那個團伙,過幾天要在東海搞大活動,看樣子這個案子涉案金額不少。以前咱們支隊沒賬戶,現在有自己的賬戶,這事您得盯著點。”
王燕豈能聽不出部下的言外之意,回頭看了一眼程瘋子,捂著手機竊笑道:“放心,他們要是敢賴我們的賬,我和政委就天天去找他們局長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