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要出差,張夢程卻享受不到可以休三天假的待遇。
再想到堂堂的市局刑警支隊重案大隊副大隊長,居然要給禁毒支隊的一個中隊長打下手,他真有那么點小郁悶。
回到單位,研究了一下午案情,正準備下班,見唐支開完會回來了,他趕緊跟進支隊長辦公室,苦著臉問能不能安排別人去。
“老張,這么說你對執行這個任務有想法?”
“我不是有想法,我是覺得大隊一大堆事,我要是走了肯定忙不過來。再說南云的這個工作,有我沒我沒什么區別,不管安排誰去都能勝任。”
唐支很清楚他是怎么想的,笑看著他道:“老張,南云的這個工作,可不是誰都能勝任的,組織上既然決定讓你去,自然有組織上的考慮。”
“什么考慮?”張夢程低聲問。
“緬北那么大,誰也不知道那個程序員躲在哪兒。南云邊境線又那么長,如果程序員不在新康邊境管理支隊轄區對面,到時候就要請求當地同行協助。要是安排一個普通民警過去,人家肯定覺得我們對這個案子不重視。”
“我這個副大隊長去,人家就會重視?”
“你可不是一般的副大隊長,而是我們濱江市局刑警支隊重案大隊的副大隊長,人家肯定會重視!”
唐支敲敲桌子,又意味深長地說:“更重要的是,電詐案我們這幾年破獲了好幾起,甚至在公安部和省廳組織下去境外抓了幾百個嫌疑人。可你好好想想,我們之前抓的都是些什么嫌疑人,又挽回了多少經濟損失?”
張夢程豈能聽不出領導的言外之意。
這幾年是抓了不少涉嫌電信網絡詐騙的嫌疑人,甚至包機從境外往回押解,看上去戰果不小,可事實上大多是些小魚小蝦。
可以說之前抓獲的許多人員,既是嫌疑人,也是受害者。
至于繳獲,那就更談不上了。
不但沒能挽回多少經濟損失,甚至賠錢!
而躲在幕后的主犯,根本不在乎手下的小騙子被抓了多少,大不了換個地方繼續招人,另起爐灶。
團伙沒打掉,財血也沒斷,別說治本,連標都治不住。
作為一個刑警,仔細想想真的很憋屈,他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問:“這次就有希望?”
唐支微微點點頭:“那個程序員對我們很重要,如果能從他那兒打開突破口,我們不但能斷掉一個甚至幾個詐騙團伙的財血,甚至能順藤摸瓜抓幾個主犯!”
“可我去能發揮什么作用?”
“剛才不是說了嘛,你過去之后不但要給韓坑提供情報支援,更要負責具體的溝通協調工作。”
“賀主任不是在那邊嗎?”
“賀主任是在那邊,但他要做的工作太多,不可能把精力放在個案上。”
賀主任被抽調進了省廳的反電詐工作隊,相當于省廳的人,確實不太可能把精力放在某一個案件的偵辦上。
張夢程想了想,又問道:“唐支,你對禁毒支隊的韓昕就這么有信心?”
想到那個跟路人甲差不多的小伙子,唐支笑道:“如果連他都搞不定,那就沒人能搞定了。我說的不只是我們市局,不夸張地說可能全省公安系統都找不出第二個能干這活兒的。”
“南云那邊呢?”張夢程將信將疑地問。
“據我所知,南云那邊像他這樣的也不多。”
“這么說肖支真引進了個人才啊。”
“術業有專攻,那小子就是干這個的,至少在這方面我們必須服氣。”
“像他這樣的人才,南云那邊怎么會放他回來的?”
“機緣巧合,如果擱現在,人家肯定不會放。”
唐支笑了笑,接著道:“總之,既然是人才,我們就要讓他發揮出作用。他的任務是幫我們找到那個程序員,找到之后就看你的了!”
張夢程哭笑不得地問:“我能做什么?”
唐支臉色一正:“能做要做的工作多了,局領導和總隊領導對這個案子很重視,能不能啃下這塊硬骨頭,最終還是靠我們支隊,畢竟反電詐中心才幾個人。”
“明白。”
“明白就好,等到了那邊,要尊重小韓的意見。至于查緝電詐工具,一樣不能松懈。既然安排人和警犬去了,不能沒點戰果。”
“是!”
與此同時,韓昕和剛下班的姜悅趕到了百姓食府,參加發誓不再參加的“無效社交”。
今天下午,分局下發一份任免文件。
正式免去劉海鵬的城東派出所副教導員職務,任命劉海鵬為留置看護大隊的大隊長。
全大隊就兩個正式民警,教導員雖然是區紀委監委選配的,但原來一樣是民警,是分局紀檢監察室的副主任。
同時,宣布市局禁毒支隊的李亞梅,掛任分局禁毒大隊副教導員,括弧,主持大隊的思想政治工作。
老領導劉海鵬高升,并且居家觀察期滿正式“出關”,再加上徒弟來分局幫著占位置,藍豆豆當然要請客!
所里有事,“分局公敵”要等會兒才能過來。
老黎下午去西塘鎮參加鎮里的禁毒工作會議,這會兒剛散會,正在回城區的路上。
要等人齊才能開吃,所以按規矩先摜蛋。
韓昕跟劉海鵬對家,藍豆豆跟李亞梅對家,姜悅不太會玩,干脆坐在邊上看,李亦軍則很默契地客串起服務生,幫著端茶倒水。
藍豆豆很專業的把手機夾在脖子里,一邊摸牌一邊給另一個老領導打電話。
“今天既是慶祝劉大高升,也是為亞梅接風……是啊,這么大喜事怎么能沒有你,沒關系,我們可以等……好吧,那就下次。”
“豆豆,張局回不來?”
“嗯,說起來怪我,應該早點約的。”
劉海鵬雖然有些遺憾,但也能理解,畢竟老搭檔現在是副局長,工作忙、應酬多,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隨叫隨到。
他微微笑了笑,正等著藍豆豆理牌,李亞梅就笑道:“劉大,豆豆姐,張局是我見過的進步最快的基層民警,去年這時候他還是副大隊長,現在都已經是副局長了!”
藍豆豆的消息遠比她靈通,把兩個炸彈和剛拼湊出的同花順插到一邊,抬頭笑道:“張局進步的是很快,現在是副科級副局長,再過幾天就是正科級副局長。”
韓昕雖然對這些不是很感興趣,但還是好奇地問:“師傅,張局又要高升?”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思崗區委組織部正在公示,要擬任張局為思崗市禁毒辦主任。”
“張局真厲害,這么快就正科了!”
“是啊,而且他今年才三十八。”
劉海鵬感嘆道:“三十八歲的正科,在其他部門算不上什么,但在人多職數少的區縣公安局,那是真厲害!”
李亞梅之前一直在機關工作,只知道張宇航升官很快,不知道在基層這官升的有多不容易,好奇地問:“有多厲害?”
不等劉海鵬開口,藍豆豆就眉飛色舞地說:“這么說吧,正常情況下,在我們分局,一個普通民警想當上副局長,警校畢業之后要先去鄉下派出所或鄉下的責任區刑警隊干兩三年。
然后通過全分局的比選考試,選調到刑警、交警、治安或經偵等大隊干五六年,再提拔到鄉下派出所擔任副所長。再用三年左右時間,由鄉下派出所副所長升任鄉下派出所教導員。”
李亞梅對基層民警的升遷路徑真不太了解,笑問道:“然后呢?”
“然后再干三到五年,由鄉下派出所教導員,坐地提拔派出所長,或者到其他鄉鎮派出所當所長。”
藍豆豆笑了笑,接著道:“在鄉下做五六個派出所長,才有機會調到城區派出所擔任所長,或擔任刑警、交警、治安或經偵等大隊長。而想從城區派出所長或大隊長升任副局長,至少還要干六至八年!”
李亞梅沒想到基層升遷這么難,苦笑著問:“這么說一個普通民警想做上副局長,要經歷鄉下民警~分局民警~鄉下派出所副所長~鄉下派出所教導員~鄉下派出所長~城區派出所長,或者分局大隊長,再到副局長這么一個過程。”
劉海鵬扔下一張三,抬頭道:“并且,這一切還要建立在能力特別強、運氣特別好的基礎之上。畢竟能當上領導的是極少數,大多民警干到退休可能連副所長或副大隊長都做不上。”
李亞梅反應過來,喃喃地說:“難怪幾位局領導年齡都那么大呢。”
“是啊,這套流程走下來要二十八九年,所以我們分局的幾位領導都是五十來歲,最多干兩任就要退居二線。”
藍豆豆話音剛落,劉海鵬便補充道:“所以在基層,要是干到四十二歲還沒能做上所長或大隊長,那就不用想做什么副局長了。”
“劉大,你還有機會。”
“別開玩笑了,像我這樣的軍轉干部,能做上大隊長已經很不容易了,副局長我是想都不敢想。”
留置看護大隊,絕對是分局排名最靠后的科所隊,甚至都沒什么存在感!
一想到老領導以后每天都要去拘留所上班,紀委監委有案子要幫著看護涉案人員,紀委監委沒案子要組織看護人員政治學習和軍事訓練,韓昕就禁不住笑了。
劉海鵬不明所以,好奇地問:“小韓,笑什么?”
韓昕緩過神,連忙道:“劉大,我在想像我們這樣從部隊出來的沒機會做上副局長,但我師傅和亞梅姐起點這么高,她倆肯定有機會。”
“這倒是。”
劉海鵬豎起大拇指,想想又回頭笑道:“小李,好好干,你這么年輕,起點也不錯,將來一樣有機會。”
李亦軍急忙道:“劉大,您就別拿我開涮了,我可不敢想,我也沒那個能力。”
“誰說沒能力的,聽說你調過來之后干得挺好。”
“是啊,黎大對你評價很高,我和你表哥在南云時,他每次給我打電話都提到你。”藍豆豆抬頭笑道。
李亦軍不禁笑道:“豆豆姐,我們大隊以前總共就三個正式民警。你去南云參加禁毒實戰大比武之后只剩下黎大和我兩個正式民警,他給你打電話談工作肯定要談到我。”
“這倒是。”
藍豆豆噗嗤一聲笑了,但想到禁毒大隊的“傳統”,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孽徒,隨即看向關門女弟子:“亞梅,我們大隊人少,工作的特殊性又決定了我們需要跟各局委辦和各社會團體打交道,亦軍要是總像現在這樣沒個職務,真不利于接下來的工作。”
支隊民警個個都有職務,連最后一個普通民警侯文現在都不普通了。
想到陵海分局禁毒大隊之前的幾個民警也全有職務,李亞梅反應過來,不禁笑道:“沒個職務確實不利于接下來的工作,要不我們等會兒一起跟黎大說說。”
“行,就這么定。”藍豆豆嫣然一笑,又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了看李亦軍。
看著李亦軍那喜形于色的樣子,再想到這小子跟自己的關系,韓昕急忙道:“師傅,亞梅姐,吃飯不談工作,再說這么嚴肅的事在飯桌談也不合適!”
“我們提前醞釀下不行嗎,何況能不能成黎大說了一樣不算。”
“但黎大的意見很重要。”
“小韓啊小韓,你才做上中隊長就學會避嫌了。能不能有點魄力,舉賢不避親,懂不懂!”
“他才轉正多久啊,我覺得應該再鍛煉鍛煉。”
“局里提你擔任副中隊長時,你怎么不主動要求再鍛煉鍛煉?”
藍豆豆瞪了他一樣,想想又笑道:“我記得某人當時還眉飛色舞地跟范子瑜說什么,我們禁毒中隊就應該個個是領導,怎么到你妹夫這兒就不行了。”
韓昕舉著牌問:“我當時說過這話嗎?”
“什么記性,要不要我給范子瑜打個電話?”
“不用了,你們大隊的事,我不發表意見。”
李亦軍樂得心花怒放,但該謙虛的時候還是要謙虛,一臉不好意思地說:“豆豆姐,李教,我哥說得對,我參加工作的時間太短,還需要再鍛煉鍛煉。”
小伙子確實挺能干,從籌備、舉辦今年的一系列國際禁毒日宣傳工作上就能看出來。
更重要的是,張宇航調走之后,禁毒大隊的朋友雖然沒變少,但與朋友之間的關系遠沒之前那么好。
這個短板不是想補就能補上的,而小伙子雖然不像張宇航那么會交朋友,但有一個在陵海非常吃得開的女朋友!
許主席某種意義上可以代表陵海文藝界,如果能得到許主席的進一步支持,大隊的禁毒工作尤其禁毒宣傳會比之前更好開展。
想到這些,藍豆豆笑看著他道:“別謙虛了,何況我們只是幫著說說,這事到底能不能成還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