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正式開會。
跟往常一樣,會議由江大姐主持。
惲政委先對顧曉輝和李亦軍調到禁毒系統表示祝賀,講了下禁毒支隊的光榮歷史,強調把他們抽調進聯合專案組實戰練兵的重要意義。
然后簡單介紹了下聯合專案組的情況,便讓江大姐和李亞梅帶著他們去參觀支隊的榮譽室。
參觀完榮譽室,侯文帶著他們去警官培訓中心辦理入住,順便在那邊給他們介紹案情。
之前想繳獲幾克毒品都很難,而接下來要參加的行動,不是抓捕一兩個小毒販,而是去端制毒工廠!
李亦軍從未參與偵辦過這樣的大案,像打了雞血似的激動,剛聽完介紹,就忍不住問:“侯哥,明天你帶隊,韓隊怎么不去?”
“這跟踢球一樣,他已經踢了上半場,現在需要中場休息。”
“這么說那個瘋狂制販麻黃堿的工廠是韓隊搗毀的?”
侯文微笑著解釋道:“這么大的案子,韓隊一個人也搞不定。這么說吧,我們是第四批加入聯合專案組的。在此之前,已經從刑警支隊、特警支隊、崇港分局和興東公安局抽調了一百多人。”
王焱下意識問:“侯文,這個案子跟案有沒有關聯?”
“有,我們就是通過管泰榮夫婦,順藤摸瓜往上打,一舉搗毀掉那個瘋狂制販麻黃堿的團伙的。現在是順著麻黃堿的流向往下打,先打購買麻黃堿制造冰毒的制毒工廠,然后再往下打販賣冰毒的網絡。”
已繳獲的麻黃堿和其它制毒原料上噸,繳獲的冰毒加起來也上百公斤!
顧曉輝從來沒參與偵辦過這樣的大案,不禁笑道:“這么說我還真要感謝韓坑,要不是他,我哪有機會被抽調進來。”
“想感謝容易,他晚上不是請客嗎,到時候你多敬他幾杯酒。”
“晚上能喝酒嗎?”
“我們明天坐車去,又不是開車去,晚上喝點沒事。”
與此同時,韓昕正坐在副支隊長辦公室里,跟任忠年一起通過視頻,跟安樂市公安局的單支“復盤”新島同行偵辦的那起毒案。
“他們也太大意了,盯了兩三個月,竟然連販毒團伙的基本情況都沒搞清楚。”
“夜里我聽了一會兒審訊,發現這事真不能怪他們。主犯太狡猾了,為逃避打擊平時幾乎不用電話聯系。”
“那他們是怎么聯系的?”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們是用電子郵件聯系的,并且用的全是暗語。”
單支頓了頓,接著道:“而且不用手機上網,是用平板電腦上網,甚至不在自己家上網,每次收發郵件要么去肯德基,要么去星巴克,用商家的WIFI。沒有緊急情況,不會輕易打電話。”
想到偵辦毒案也好,偵辦電信詐騙案件也罷,不是通過“信息流”,就是通過“資金流”偵查,韓昕低聲問:“那毒資呢?”
“魏小勇和施賓販賣毒品是通過微信和支付寶收款的,但給錢俊海交錢用的是現金。”
“這么說他們不是一般的團伙,而是上下線的關系?”
“可以說他們是兩個層級,但也不是通常意義上的上下家。錢海俊和魏小勇約定賺到錢平分,每次收到貨款,魏小勇都會把屬于自己的那份扣除,把剩下的大頭交給錢俊海。”
任忠年追問道:“施賓扮演什么角色?”
單支托著下巴道:“施賓吸毒成癮,如果花錢買,每天沒四五百塊錢的毒品他活不下去。所以錢俊海和魏小勇不分錢給施賓,只給他毒品,平時也管吃管住。”
韓昕沉吟道:“這么危險的一個人,他們為什么要留在身邊?”
“據魏小勇交代,施賓認識很多吸毒人員,他們想利用施賓打開銷路。而且施賓因為吸毒成癮,有那么點破罐子破摔。所以需要送貨的時候,他們就讓施賓去送貨。”
“張慧有沒有參與?”
“參與了,為籌進貨的錢,張慧還幫錢俊海網貸。”
“上家的情況有沒有搞清楚?”
“這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是人家的案子,他們審到毒品來源,我就主動出去了。”
毒品案件需要保密,有涉及到上家的線索,就算是同行也要回避。
韓昕沒有再問毒品來源,而是好奇地問:“還有一個姓蔡的呢,那小子在這個團伙中扮演什么角色?”
“姓蔡是個真正的馬仔,因為好吃懶做日子過不下去陷入網貸,利滾利已經滾到了三十多萬。走投無路,有家不能回,就跟著錢俊海鬼混。錢俊海管吃管住,平時讓他給魏小勇送送貨,偶爾給他三五百零花錢。”
任忠年不禁笑道:“看上去挺專業,搞來搞去居然是個草臺班子啊!”
單支點上支煙,凝重地說:“幸虧發現的早,如果給他們時間‘經營’,等他們有了足夠的本錢,找到穩定的供貨渠道,那這個草臺班子就會變成危害極大的專業販毒團伙。”
“他們不會有那么多時間的,別的地方我不知道,至少在濱江,我沒見過能蹦跶超過三年的毒販。”
“忠年,話不能說那么滿,萬一真有這樣的毒販,到時候可就要被打臉了。”
“你才搞了幾天禁毒,你知道一個毒販蹦跶三年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什么?”單支追問道。
任忠年沒回答,而是笑看著向韓昕:“小韓,你說。”
韓昕楞了楞,連忙道:“有人販賣,就有人買。如果真有毒販逍遙法外三年,這就意味著至少存在十個以上的吸毒人員。”
“我知道你們的意思,現在的問題是誰敢保證自己轄區沒隱性吸毒人員?”
“誰也不敢打這個保票,但我們可以通過技術手段監控毒情,比如昨晚我跟你說的污水驗毒。只要有人吸毒,我們就能通過水樣檢測出來。”
“污水驗毒的事我上午向局領導匯報了,我們局領導讓我先去你們那兒參觀學習,先去跟你們取取經。”
“跟我取什么經,我又不懂技術,我可以把王工介紹給你,你看看能不能把王工請過去指導指導。”
搞經偵,單支很專業。
但搞禁毒,單支真是一個新人。
新官上任不談搞什么三把火,但至少要搞清楚轄區的毒情。
他權衡了一番,笑道:“忠年,我跟政委商量了下,打算過幾天組織支隊民警去你們那兒參觀學習。聽王局說陵海的禁毒搞得最好,你到時候幫我們安排下,我們想順便去陵海分局看看。”
“這個不用我安排,這個直接跟小韓說。”
“小韓,你幫我聯系聯系?”
“沒問題,我們老單位領導肯定會熱烈歡迎。”
“謝謝。”
單支微微點點頭,隨即話鋒一轉:“還有一件事,前幾天去省廳開會,總隊領導傳達了上級要求各省禁毒部門,抽調精兵強將去南云實戰練兵的指示精神。”
這是一件大事。
事實上也正是因為省廳要組建一個“戰隊”去南云,肖支和“程瘋子”才讓韓昕回來的。
只是之前只有風聲,并沒有實錘,才沒告訴韓昕。
任忠年見老鄉兼老戰友挑明了,不禁笑道:“惲政委也參加了那個會,我聽我們惲政委提過這事。”
“各市局都要安排禁毒民警去,至少要去四五個人。你們濱江禁毒系統動作快,去年就開始大換血,抽調四五個敢打敢拼的年輕民警很容易。我們的情況跟你們以前一樣,平均年齡超過四十五歲,年輕民警很少,有緝毒經驗的更少。”
“那就從各區縣公安局刑警大隊抽調幾個人。”
“這是禁毒行動,如果都從刑警隊抽調人,那要禁毒支隊做什么,要我這個支隊長做什么?”
老朋友雖然做上了支隊長,手下卻無人可用。
任忠年覺得很搞笑,低聲問:“那你打算怎么辦?”
單支無奈地說:“跟你們學習,先從兄弟支隊調幾個人過來,但搞緝毒業務培訓肯定來不及,并且這不是上幾堂就能學會的。我打算先把人湊齊,等到了省廳,等在省廳組織下去了南云,你們幫我帶帶。”
實戰練兵,也是實戰競賽。
這不是搞軍事演習,不是紅方跟藍方對抗,而是真槍實彈干,比的是查獲多少毒品,抓獲多少毒販,打掉幾個團伙,搗毀多少渠道,一切以戰果說話!
省廳層面,要跟兄弟省市競爭,各市局之間一樣有競爭。
任忠年知道他怕輸,得意地說:“老單,別的忙我可以幫,但這個忙我幫不上。到時候肯定是總隊領導帶隊,人員怎么編組,具體去哪兒查緝,全是總隊領導說了算。”
“我知道,我是說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兩家一起查緝。”
“到時候看情況,現在說再多也沒用。”
交情歸交情,工作歸工作。
任忠年可不會傻到一口答應,東拉西扯了幾句,果斷結束視頻。
見韓昕欲言又止,他也不想再賣關子,直言不諱地說:“小韓,實戰練兵你肯定要參加,楊局甚至打算讓你帶隊。”
“除了我之外還有誰?”
“把顧曉輝他們抽調進聯合專案組,就是讓他們去替換徐浩然和李政的,剩下的兩個名額到底怎么安排,肖支和政委還在考慮。你對南云那邊的情況比較熟悉,你覺得抽調誰去合適。”
韓昕想了想,抬頭道:“各省安排人去實戰練兵,我以前遇到過一次。可能考慮到各省的民警人生地不熟,當時是安排他們設卡盤查的,這次估計也差不多。”
“設卡盤查怎么打團伙?”
“查獲毒品就有線索,有線索就可以順藤摸瓜往上打。”
韓昕摸摸嘴角,接著道:“南云周邊的幾個省份,因為地緣關系,他們的團隊有情報支持。我們離那邊太遠,涉及南云的毒品案件情報很少,只能通過查緝收集線索,可以說只能靠運氣。”
任忠年笑問道:“能不能請你的老領導老戰友幫幫忙?”
“任支,我開不了這個口,就算開口他們也不會幫這個忙,頂多在我們有情報線索的時候,給我們提供協助。”
“你們老部隊的領導對你那么好,你遇到難處了,他們怎么可能不幫忙。”
“任支,我們換位思考一下,突然跑來一大批同行,在我們轄區查緝毒品,作為支隊領導您會怎么想?”
“查獲的越多,就顯得我們的工作越不到位。”
“所以他們不會幫這個忙。”
“那怎么辦?”
這個任務真的很棘手。
要是興沖沖的去,兩手空空回來,兄弟市局代表隊卻滿載而歸,那這個人就丟大了。
作為濱江公安系統的民警,韓昕必須要給單位爭光,沉吟道:“浩然和李政不用全去,他倆只要去一個。然后從網安、經偵和技偵各抽調一個人,這么一來加上我就是兩個主偵,三個配偵,真要是有線索我們自己就能搞定。”
組建一個多警種合成作戰的團隊,這個想法是挺好。
但任忠年想想還是追問道:“關鍵是線索從哪兒來?”
“既然是查緝,線索肯定是靠盤查。我雖然沒在檢查站干過,但哪些行人和車輛比較可疑,到底有沒有藏毒還是能看出來的。”
“行,你這幾天好好想想,做做準備。”
“大概什么時候去?”
“這我真不知道,現在要做的是確定人員,把名單報送到總隊。總隊那邊估計要審核,不是我們報上去,上級就會同意的。”
能回南云,能有機會回老部隊看看老領導和老戰友,韓昕真的很激動。
一回到辦公室,就帶上門給徐軍打電話。
本以為疫情期間,徐軍不用出任務,結果電話不在服務區,只能給呂向陽打。
撥打過去,嘟了兩聲,立即掛斷。
等了大約兩分鐘,呂向陽回撥過來,笑問道:“你小子死哪兒去了,怎么這么時間也不給我打電話?”
“我很忙,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天天坐辦公室!”
韓昕笑罵了一句,說起正事。
呂向陽搞清楚來龍去脈,故作不快地說:“又要來我們這兒練兵,當我們這兒是什么地方?你們要是認為比我們強那就換換,你們來守國門!”
“又不是我要去的,是上級要求的,不服氣去跟上級說。”韓昕笑了笑,接著道:“老呂,到時候我也不要你們接風,只要你幫我找點東西。”
“找什么東西?”
“放心,我沒想過跟你要情報,只想請你幫我跟檢查站的兄弟,借一套查毒的家伙什兒。”
“鋼針什么的都是自制的,把吃飯的家伙借給你,人家怎么查毒,再說你自己不會做?”
“我動手能力不行,真不會做那些東西。想想辦法,幫我借一套。”
“好吧,我幫你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