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被借調到市局的民警,不但要尊重老單位領導,一樣要尊重現在的上級。
緝毒隊的主力撲在3.13案上,據說3.13案涉及四個省市,肖支、桂支和姜大全在外地辦案,顧不上留守老家的第四小組。
惲政委要主持支隊工作,連江大姐都跟趕場似的替支隊領導參加各種會議,韓昕只能給名譽教導員打電話匯報。
不出所料,程支問清楚情況,一錘定音地說這個案子由支隊聯合陵海分局查處!
而且程支對剛查獲的這種在西北地區比較“流行”,甚至已經有了一段歷史,但在濱江卻是第一次查獲,堪稱新型毒品的“片片”,非常感興趣,決定親自過來看看。
韓昕不會就這么坐等兩邊的領導過來,先給另外幾個聲稱沒燙的司機做尿檢,同時讓李政和崔警長調看物流園的監控,以及幾輛大車的行車記錄儀。
結果發現有三個司機剛才確實沒燙,但尿檢呈陽性,意味著他們在過去七天內燙吸過!
當程支乘警官培訓中心的警車,在一個輔警攙扶下趕到現場時,韓昕剛從兩輛大車的駕駛室里,搜出一小包高寬各約兩厘米的灰白色柱狀“片片”,以及電熱塞和紙桶等吸食“片片”所用的工具。
程文明饒有興趣地看了看繳獲的毒品和吸毒工具,抬頭問:“現在已經確認的吸毒人員有幾個?”
“報告程支,一共十一個。”
韓昕轉身指指那一排大車,補充道:“共涉及八輛車,其中六輛來自淖彥巴爾市,兩輛來自西山省的湖曲縣。通過詢問發現,他們以前都是在西山、內古蒙和西陜三省交界處拉煤的,因為這幾年煤炭行情不好,所以重新購置貨車運貨。”
程文明低聲問:“全是司機?”
“檢出陽性的全是司機,這八輛車一共有十三個司機,只有兩個司機和一個跟車的婦女沒吸食安鈉咖。”
韓昕俯身拿起剛搜出來的柱狀“片片”,接著道:“因為時間關系,我只搜了三輛車。從他們的反應和現在掌握的情況看,他們都沒說實話,或者說他們并沒意識到吸食安鈉咖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你是說他們想交點罰款走人,走了之后再吸?”
“我懷疑其他車上還有,需要找個地方仔細搜搜。”
正說著,李亦軍跑了過來。
見正跟韓坑說話的竟是一位白襯衫,嚇得不敢吱聲。
分局一個白襯衫都沒有,對他而言三級警監真是大領導,韓昕覺得有些好笑,摘下口罩問:“什么事?”
“報告韓隊,那些司機嚷嚷著要喝水。帶回后之前他們還要做尿檢,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耍花招,我們不敢給他們水。”
“喝水又不影響尿檢結果,而且燙過片片之后確實口渴,需要大量喝水。”
“明白,我這就讓他們喝。”
打發走李亦軍,舉起手中的柱狀“片片”:“程支,我懷疑這里面不只是安鈉咖,可能含有其它成分。”
程文明接過“片片”,好奇地問:“你懷疑含有什么?”
“可能含有嗎啡或海洛因。”
“有什么根據。”
“他們已經燙了很多年片片,有幾個從小就開始燙。而長期吸食安鈉咖會產生藥物耐受性,需要不斷加大用藥劑量,可我們繳獲的并不多,也就是說并沒有形成濫用循環。”
程文明沉吟道:“此片片非彼片片!”
韓昕俯身端起鐵盒,低頭聞了聞,凝重地說:“我沒去過西北,也沒接觸過安鈉咖,只是看過相關的資料和案例,可能先入為主了。”
“怎么個先入為主?”
“他們可能不是在燙片片,至少不是我認為或一般意義上的燙片片,很可能是‘哈料子’。”
“哈料子什么意思。”
“就是土制海洛因,他們那邊的一種叫法。”
程文明反應過來:“燙片片不夠勁,轉而哈料子?”
韓昕放下鐵盒,苦笑道:“很可能,因為在他們那邊,尤其像他們這樣的大車司機和工作比較辛苦的礦工,燙片片的很多,哈料子的也不少。”
雖然同樣是吸毒,但吸食土制海洛因的性質,跟吸食安鈉咖的性質,完全不一樣!
程文明認為有必要趕緊搞清楚,立即掏出警務通:“小韓,你趕緊取幾個樣,安排人送檢。我給技術大隊打電話,讓他們優先檢測。”
“送刑警支隊的技術大隊檢測?”
“你們分局有技術大隊嗎?”
“沒有,我們只有技術中隊。”
“這就是了,搞快點。”
“是!”
剛取了點樣,讓李政送往市局刑警支隊的刑技中心,轄區派出所的人到了。
韓昕正不知道該怎么跟人家解釋,黃大就帶著由刑警、交警和西塘派出所民警輔警構成的大部隊趕到了。
程支雖然無官無職,但現場他的警銜最高,而且經常代表局領導參加一些會議。
黃大趕緊跑過來敬禮問好,請示匯報。
程文明不喜歡搞那些繁文縟節,抬起胳膊回了個禮,便把派出所的民警叫了過來。
“趙雨來同志,這個案子是禁毒支隊與陵海分局聯合偵辦的,由于案情緊急,必須當機立斷收網,沒來得及跟你們分局打招呼,也沒來得及請你們所里協助。”
年輕的社區民警沒想到只去加過幾次培訓,他居然能記得自己的名字,連忙問:“程支,那現在需要我們做點什么?”
“禁毒支隊和陵海分局的同志,要把涉案人員和涉案車輛帶走,請你們協助維持下秩序。”
“是!”
黃大沒想到他不但不幫“任大傻”,反而會幫陵海分局,轄區派出所的民警剛轉身去勸物流園的人不要圍觀,就忍不住問:“程支,那我就把人和車帶走了?”
“帶走吧,搞快點,拖泥帶水影響不好。”
“明白。”
司機忙著賺錢,歇一天都是損失,自然不愿意去陵海。
但他們涉嫌吸毒的證據確鑿,如果不老老實實跟著走,就要被采取強制措施,只能滿腹牢騷的跟著走。
就在韓昕跟著大部隊,一起趕到黃大請交警大隊幫著聯系的停車場,把涉案車主挨個叫下來,當著他們的面開始搜車的時候,剛回到警官培訓中心的程文明,撥通了老鄉的電話。
“老程,什么事,我正忙著呢!”
“在忙什么?”
程文明坐到辦公桌前,掏出千年不換的紅塔山。
任忠年走出會議室,不耐煩地說:“我們正在研究部署,對轄區內的醫院,展開一次精麻藥品檢查。”
程文明點上煙美美的吸了一口,舉著手機笑問道:“這么說毒駕查完了?”
“禁毒需要常抓不懈,怎么可能查完。”
任忠年頓了頓,又說道:“我們已經聯合交警大隊在幾個高速口,連續查了十一天,抓獲一個在逃人員,查獲幾個未經允許運輸煙花爆竹的,還查獲幾把管制刀具,就是沒查到涉毒的,只能先告一段落。”
“這就告一段落了?”
“不然怎么查。”
“查毒駕就一定要去高速出口,抄作業都不會,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你。”
任忠年被搞得莫名其妙,下意識問:“老程,你到底想說什么。”
程文明磕磕煙灰,慢條斯理地說:“上次在富嫂那兒,李政說過他跟韓昕去過物流園。人家能想到,你為什么就想不到?而且明知道人家去了,你為什么不安排幾個人去轄區內的幾個物流園查查?”
“那小子是去物流園查毒駕的?”
“不是去查毒駕,難道是去發貨收貨的。”
“他們查出名堂了嗎?”
“一個半小時前,人家發現一輛大車可疑,讓李政從陵海一直跟到你們分局轄區的興騰物流園,發現十幾個大車司機,公然在物流園內聚眾吸毒,現場繳獲毒品超過一公斤。”
任忠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追問道:“一公斤?”
程文明掐滅搖頭,笑道:“超過一公斤,線索是韓昕、李政和陵海分局的同志一起發現的,涉毒人員是韓昕李政和陵海分局的同志一起抓的,毒品也是他們一起繳獲的,所以這個案子要由禁毒支隊和陵海分局聯合偵辦。”
“來我轄區抓的?”
“興騰物流園不就在你們轄區嘛。”
“來我轄區抓捕,為什么不跟我們分局打招呼!”
“韓昕和李政是支隊民警,禁毒支隊采取什么行動要跟你們分局請示嗎?再說事發突然,人家來不及跟你們打招呼,只能先采取行動,并且事后跟轄區派出所打過招呼了。”
程文明笑了笑,又來了句:“如果你非要異地辦案協作函,我可以給黃驍打個電話,讓他安排人給你們分局送一份過去。”
真被打臉了!
這么快就被打臉了!
任忠年不知道怎么跟局領導匯報,一樣不知道等會兒跟部下們怎么說,楞了好一會兒才苦著臉問:“繳獲毒品超過一公斤,到底是什么毒品?”
“韓昕懷疑是海洛因,李政已經送檢了,江大姐正在刑技中心等檢驗結果。”
“超過一公斤海洛因!真的假的?”
含有海洛因就是海洛因,土制海洛因一樣是海洛因!
程文明覺得這事越來越有意思,似笑非笑地說:“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第一局已經輸了,而且輸的很難看,我建議你還是想想怎么亡羊補牢,不然再輸會更難看。”
任忠年還是不敢相信,喃喃地說:“十幾個大車司機,在我轄區公然聚眾吸毒,這也太駭人聽聞了!”
“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問李政。”
“李政那個臭小子長本事了,這么重要的情況也不給我打個電話……”
“這又關李政什么事,已經夠丟人了,你難道想更丟人?你不是很忙嗎,接著忙吧。我也該給肖云波打個電話,第四小組首戰告捷,這么大喜訊不能不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