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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區長開完會回到分局,公子嶺市公安局的同志正好到了。
按慣例由諶局負責接待,他則連晚飯都顧不上吃,就回辦公室聽宋書記匯報調查結果。
不聽匯報還好,聽了更生氣。
不敢想相信聶廣俊作為一個老黨員老民警,竟然因為城東派出所被兄弟單位看了兩次笑話,就不想再搭理韓昕,以至于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宋書記干咳了一聲,接著道:“他的態度還是很端正的,已經意識到錯了,金志勇和黎杜旺也作了深刻檢討。但通過這件事暴露出的不少問題,我認為應該引起重視。”
張區長低聲問:“什么問題?”
“首先,可能由于我們陵海吸毒人員很少,毒品案件也少,包括城東派出所在內的許多基層所隊,雖然都想偵辦毒案,但事實上對打擊毒品犯罪的重要性沒有足夠認識。”
“有道理,如果他們腦子里緊繃著禁毒這根弦,絕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
“其次,我們在涉毒案件的偵辦上缺乏有效機制,刑警大隊沒發揮出統籌作用,以至于發現疑似吸毒人員,禁毒中隊民警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轄區派出所,而不是重案中隊或城區中隊。”
宋書記點上支煙,繼續道:“刑警大隊在隊伍建設上也存在問題,比如韓昕既是老兵也是新警,既然是新警為什么不幫他找個師傅。畢竟他對業務熟悉,不等于對新的工作環境熟悉。”
張區長覺得這話說在點子上,沉吟道:“發現線索居然提供給治安大隊,連兄弟中隊的戰友都不認識,可見他對新單位有多陌生,如果有個師傅就不會發生這些事。”
“大隊內部的管理也有問題。”
“老宋,這個你可能錯怪黃驍和余錦澤了。禁毒中隊的情況比較特殊,因為禁毒工作比較繁雜,人員又少,過去這些年沒真正偵辦過毒案,突然開始參與甚至負責全區的毒品案件偵辦,難免顧此失彼。”
張區長沉思了片刻,又說道:“不過你說的也對,在毒品案件偵辦上,是需要建立一個新的機制。回頭讓老諶去刑警大隊調研下,爭取盡快拿出一套新機制。”
“那聶廣俊呢?”
“回來的路上,趙局給我打了個電話,說長州市局領導委托他向我們表示感謝,說我們分局提供的線索,在緝捕傅麗蓉的行動中,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宋書記驚問道:“張區長,你是說傅麗蓉已經落網了?”
“落網了,半個小時前落網的。”
“這么快!”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這個傅麗蓉是一個很關鍵的嫌疑人。”
“想想也正常,如果不關鍵不重要,長州市監察委也不會安排一個委員親自出馬。”
“不說這些了,還是說說聶廣俊的事吧,以他的工作態度和他犯的錯誤,給個記過都是輕的!”
張區長敲敲桌子,隨即話鋒一轉:“可市局剛表揚了我們,不能在這個時候自己打自己的臉。你回頭安排個時間,對他進行誡勉談話。指出其存在問題,分清是非責任,督促整改,幫助他汲取教訓。”
“金志勇和黎杜旺呢?”
“約談吧,一對一約談!”
正說著,本應該在接待公子嶺市同行的諶局竟去而復返,敲門走了進來。
作為公安局長最擔心的就是被刑偵副局長火急火燎地找,心里咯噔了一下,以為發生了什么惡性案件。
諶局不知道嚇了局長一跳,連招呼都顧不上打就匯報道:“張區長,宋書記,十分鐘前,城南派出所和禁毒中隊又發現一個逃犯。
黃驍一接到匯報就給我打電話,請示從重案中隊抽調三個民警,連夜去山城參與抓捕。”
“逃犯在山城,他們是怎么發現的?”
“是啊老諶,逃犯不在我們轄區,我們怎么抓?”
張區長一臉茫然。
宋書記覺得有些荒唐。
諶局連忙點開微信,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禁毒中隊這段時間正聯合各派出所,對全區的戒吸人員進行突擊抽檢,在抽檢中發現一個叫潘勁松的男子,在社區戒毒期間吸毒。”
張區長反應過來:“這個我知道,他們是不是順藤摸瓜發現了新線索?”
“是,剛發現的。”
“說具體點。”
“城南派出所的汪宗義等同志,在山城盯販賣毒品給潘勁松的嫌疑人林麗紅時,發現了幾個跟林麗紅一起在足療店干的女子,就悄悄拍了幾張照片發給了韓昕。”
諶局把手機放到張區長面前,指著照片道:“韓昕一眼就看出這個女的是吸毒人員,立即向張宇航匯報,請示讓情報中隊幫著查查。沒想到前天剛比對出殺人犯的小范,很快就比對出這個女人的身份。”
范子瑜那個小伙子很不錯,看來可以重點培養……
張區長暗暗記下了范子瑜的名字,看著手機里問:“這個女的是逃犯?”
“還不是一般的逃犯。”
“怎么個不一般?”
諶局拿起手機,翻到黃驍剛轉發來的資料:“這個叫楊朝梅的女子,因涉嫌販毒被三個地方的法院判過刑,但每次都通過懷孕或哺乳逃避法律制裁。
最后一次,也就是去年七月,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十一年,剝奪政治權利三年。”
“然后呢?”
“她當時懷孕,只能監外執行,千方縣司法局依法對其實行社區矯正。千方縣檢察院監所科的檢察官,去年十二月六號去司法局集中點名。發現楊朝梅沒按時按規定報到,連手機都關機了,無法聯系。”
諶局頓了頓,繼續道:“鑒于她之前就有過多次違反社區矯正管理規定的行為,千方縣檢察院督促司法局向他們省監獄管理局提出收監執行建議,并在第一時間給千方縣公安局發出檢察建議,督促網上追逃。”
通過不斷懷孕逃避法律制裁,對身體的傷害有多大……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吸毒成癮,為籌集毒資甚至不惜販毒,她已經沒靈魂了,已經不把自己當人了。
張區長輕嘆口氣,感同身受地說:“遇上這么個逃犯,千方縣公安局、檢察院和司法局一定很頭疼。”
諶局才不會管千里之外的同行頭不頭疼,意味深長地說:“但對我們而言她就是逃犯,事實上她本來就是逃犯,并且與我們正在偵辦的毒案有關聯。”
宋書記笑問道:“老諶,你是說安排民警去山城把她抓回來,然后移交給千方縣公安局?”
“抓逃犯是我們的工作,至于她現在是不是懷有身孕,是不是處于哺乳期,這些都不重要。反正抓獲之后要移交,與我們分局沒任何關系。”
三天抓兩個逃犯,并提供線索協助兄弟市局抓獲了另一個通緝犯,這就是連戰連捷!
張區長雖然很同情大西南的同行,因為抓獲移交給他們之后,這個女逃犯十有八九又會逃,到時候他們又要上網追逃,但到手的成績不能不要。
“對,只要是逃犯就要抓,趕緊安排吧!”
“張區長,有個情況差點忘了匯報,這個逃犯是我們的民警山城同行一起發現的,遠程參與偵辦的韓昕認出了她是吸毒人員,山城同行暫時沒認出。
雖然楊千里已經給正在山城前線的民警下了封口令,但很難說山城同行會不會看出她是吸毒人員并查清其逃犯身份,所以我們的動作要快。”
“那就讓增援的民警坐飛機過去。”
“行,我這就去安排。”
諶局前腳剛走,宋書記便感嘆道:“張區長,這個韓昕可以啊,2.12案的線索是他發現的,非法入境的緬甸女人是他認出來的,抓捕王寶城他參與了。
傅麗蓉的線索是他發現的,剛才說的這個楊朝梅,也是他先認出是吸毒人員,情報中隊的小范才查實其逃犯身份的。”
提到韓昕,張區長不禁笑道:“如果不可以,他能被程瘋子惦記上?”
“警官培訓中心的程文明也知道韓昕!”
“程瘋子不但知道,還想幫任大傻挖我們的墻角。”
“這個墻角可不能讓他們挖。”
“這你大可放心,山高皇帝遠,縣官不如現管,他們的靠山再硬,在我這兒也不好使!”
“韓打擊”確實不太可能管這些事。
事實上對當年跟他一起從良莊出來的那些老部下,實在算不上有多關照。
比如程瘋子,警銜雖高卻無官無職,而且他能穿上白襯衫是豁出命換來的。
又比如任大傻,只是崇港分局的禁毒大隊長,到現在依然是副科級。
職務最高的好像就是思崗市公安局副局長王燕,并且她那個正科級副局長是在良莊那個犄角旮旯熬了十幾年才做上的。
看來跟領導關系太近太好也不一定是好事,尤其遇到“韓打擊”那種“六親不認”的領導,想升職都比別人難……
宋書記暗暗感慨,想想又好奇地問:“張區長,那你是從哪兒把韓昕挖過來的?”
“他不是我挖來的,是市政法委副書記關遠程和市局禁毒支隊肖云波硬塞給我的。剛開始我還不想要,結果竟然揀了個寶。”
“關書記和肖支塞給我們的,這么說韓昕來頭不小!”
“這事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樣。”
“張區長,我不太明白……”
“他跟肖云波沒任何私人關系,跟關書記也沒什么關系。關書記和肖云波之所以幫這個忙,我之所以接收他,主要是考慮到他在部隊立過功,而且他是陵海人。”
宋書記還是不明白,低聲道:“要說立功,那在部隊立功的人多啦。”
張區長停住腳步,意味深長地說:“他立的功跟別人不太一樣,你可以理解為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