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自然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于嬤嬤也被賀章那一臉的紅疹給嚇著了，忙不迭地著了人去請大夫，留在外院的澄心知道是賀章有些不妥當，連忙自告奮勇駕著馬車出了門，沒過多久就用了最快的速度將一位白發白須的老大夫帶回了季宅。
那老大夫下車的時候都差點沒站穩，要不是澄心及時伸手扶了一把，說不得就要摔倒在地了。
“你說你這……”
沒等老大夫將埋怨的話說完，澄心又一陣風似的拖著老大夫進了季宅。
待真正的站到賀章的面前，老大夫整個人都快散架了。
不過，真正見著賀章，尤其是賀章的那張臉，老大夫倒是顧不得埋怨了，神色也慎重了許多。
仔細看了賀章的臉，又給他把了脈，過了好一會兒，老大夫才松了口氣：“還好還好，癥狀并不嚴重……”
聽到大夫這話，季卿終于松了口氣。
沒事就好！
老大夫又道：“老夫行醫多年，也曾見過有人有這樣的特殊體質，接觸或者食用了某些特定的東西就會起紅疹甚至是風團，有些人甚至因此而致命，好在這位公子癥狀只是輕微，看這樣子就算不用藥，過上一段時間這些紅疹自然也就會退了，不過還得將導致這種癥狀的那樣東西找出來，以免往后再次引發病癥……”
如此，季卿才算是完全放心了。
再三向大夫確認了，賀章并不需要用藥，季卿這才讓人代為將大夫送走了。
“呼！”季卿輕輕吐了一口氣，“都是我不好，不該讓你吃那月餅的……”
賀章握了握季卿的手，“如意，這豈能怪你，別說是你了，就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竟然不能食用桂花……”
這確實奇怪。
賀章從前也不是沒接觸過桂花，桂花本也不是什么多特殊的東西，每到這個時節，到處都可以見著金黃的桂花，聞到桂花的甜香，這么些年下來賀章也沒見有什么不適應的，賀章本就對點心沒什么興趣，以前這么些年，還真沒有吃過桂花做的糕點，誰能想到他吃了那么點加了桂花的月餅，竟然會引發這樣的癥狀呢？
季卿聽到這里，連忙道：“對了，以后像桂花糕之類的東西，你可千萬別再碰了，還有，今日之事也不能傳到外人的耳中，我也會敲打下面的人，絕不讓他們把今天的事傳出去。”
這倒也不是季卿杞人憂天。
方才那位大夫也說了，賀章之所以癥狀輕微，有可能是因為他吃下去的桂花量少，所以才沒有引發更嚴重的后果，若是吃下去的桂花足夠多……
那會有什么樣的后果，誰也不敢肯定。
而賀章身為隆泰帝的心腹，想要巴結他的人不少，但同樣的，想要看到他倒霉的人也一定很多，若是這樣明顯的弱點被這些不懷好意的人知道了，可想而知，這一定會給賀章增加許多的危險。
季卿并不想賀章冒這樣的危險。
迎著季卿那滿是擔憂的目光，賀章笑著點頭：“如意，都聽你的。”
見他雖然笑著，但語氣卻是很認真，季卿這才放下心來。
明明是中秋佳節，明明是好好賞著月，誰又能知道，會突然發生這種事呢？
也是到這時，季卿才突然發現，她竟然一直到現在都還緊緊握著賀章的手！
就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季卿猛地將賀章的手用力甩開。
之前發現賀章的臉上起了那么多的紅疹，季卿一時情急，才拉著他進了她的臥房，后來擔憂之下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竟是將賀章的手握了這么久。
難怪……
難怪先前那位老大夫看她的目光略有些古怪，季卿當時雖然察覺到了一些，但只顧著擔心賀章了，又哪里能想那么多呢？
想到此處，她不由瞪了賀章一眼。
她是一時情急才沒發現，就不相信賀章這么久也沒發現！
賀章彎唇。
他確實發現了。
不過……
好不容易才能讓季卿主動這般親近他，他高興都來不及了，又哪里會主動提醒季卿呢？
想到此處，賀章臉色一變，整個人像是一下子就虛弱了許多：“如意，我覺得我的癥狀可能也不是那么輕，現在倒是覺得有些難受了……”
一邊說著話，他的右手悄悄伸出，然后握住了季卿的左手。
季卿只覺手上一暖，等到看到賀章是如何緊緊握著她的手時，她心中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這苦肉計……
也未免太蹩腳了。
季卿要是會被這種程度的苦肉計給騙著了，那她的眼睛只怕是真的有問題。
不過，季卿卻也沒再次將賀章的手甩開。
雖然賀章的苦肉計表現得有點蹩腳，雖然他原本那張俊朗的臉上現在滿是可怖的紅疹，但也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季卿卻是覺得賀章這副無賴的樣子有些……
可愛？
再則，季卿可沒忘了，她還有一個任務要完成呢。
任務的要求是，在今日之內，她要一直與賀章待在一起，不能離開賀章周圍的一定范圍內。
今日之內……
要是季卿沒理解錯的話，應該是到子時？
也就是說，至少在子時之前，她都得與賀章待在一起。
低頭看了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一眼。
最初時是賀章緊緊握著季卿的手，但不知何時，兩人的手已經變成了十指相纏的交握在一起，這樣的姿態，只是看一眼就足以讓人覺得親密了。
再看看賀章那又顯得有些無賴，又似是帶了些祈求的模樣，季卿心頭微微一軟。
罷了！
在子時之前，就由了他去吧。
季卿如此想。
于是，她不僅沒有甩開賀章的手，還拉著他重新坐到了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
賀章看了看他們交握在一起的兩只手，再看了看沐浴在月光之下，顯得格外恬淡的季卿的臉，不由得輕輕揚唇笑了笑。
直到多年之后，賀章都會時常想起這一晚的月光。
記憶之中，這個中秋的那輪明月，勝過往后的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