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嶺南的季家人正在商量著什么,京城的季卿自然是無從知曉的。
昨日夜里因為思念家人,季卿輾轉反側了許久才迷迷糊糊地入睡了,是以今日比平時起晚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等到季卿悠悠醒轉時,外面的日頭都快曬進屋里來了。
如今這宅子不大,宅子里的人也不多,事當然也不多,又有于嬤嬤從旁協助,季卿可不用像在賀府時那般忙碌了,就算起得遲了,仍能從容不迫的梳洗用早膳。
才用完早膳,于嬤嬤又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
“姑娘,好消息呀!”于嬤嬤道,“方才金寶傳了消息過來,道是賀大人奉皇上旨意重審季家的案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人拿了安國公去衙門里問話。”
重審季家的案子,是由賀章為主,三法司為輔。
而賀章下令帶安國公去問話,這可在京城掀起了極大的風浪。
安國公府雖然原本有些落魄了,可再怎么說那也是國公府,更何況如今安國公府還出了一位倍受皇上寵愛的安貴妃,沒見這兩年安國公行事都較往年高調了許多嗎?
賀章在這個時候絲毫不顧忌的將安國公帶去衙門問話,這能不讓人多想嗎?
這是重審季家的案子,若賀章此舉并非是昏了頭腦,那是不是就意味著,當年季家的事,還與安國公有關?
可安國公……
眾人努力回想,也只能想到,十年前的安國公府似乎存在感并不高,既是如此,那時的安國公又是如何能參與到這件事之中來的?
這其中,是不是還另有隱情?
總之,因為賀章的這一舉動,整個京城都似乎被攪動了起來。
而宮里,原本正在喝著安胎藥的安貴妃得到消息之后,驚得將手中藥碗都給打翻了,褐色的藥汁灑了一地,在她平素最喜愛的那張西域進貢來的長絨地毯上染上了一大團深色印記。
若是平時,安貴妃定會為此大動火光。
畢竟,這張長絨地毯是貢品,當初也只有這么一張,原本隆泰帝是想要賞給衛皇后的,是安貴妃仗著隆泰帝對她的寵愛軟磨硬泡,才磨得隆泰帝將之賞給了她。
也正因為如此,在安貴妃眼里,這張地毯代表著隆泰帝對她的寵愛超越了衛皇后,對她來說有著格外不同的意義。
可現在,安貴妃卻是顧不得地毯被弄臟了。
“你說什么?”安貴妃一手拍在小幾上,原是想站起來的,又臨時想到自己肚子里現在還揣著一個呢,連忙卸掉了大半的力,免得她那過猛的動作會傷到她腹中的胎兒。
重新坐下來,確定小腹并沒有不適,安貴妃這才看向了前來報信兒的小太監:“到底怎么回事?賀章如何會著人拿了本宮的父親去衙門里問話?”
那小太監小心翼翼地覷著安貴妃的臉色,壓著聲音道:“回貴妃娘娘的話,聽說是賀大人奉了皇上的旨意重審季家的案子,今兒一早,國公爺下了早朝正準備回國公府,就被賀大人派人請到了衙門里,說是季家的案子,有一些疑點需要國公爺解答……”
安貴妃臉色極為難看,一顆心也不斷在往下沉。
賀章是隆泰帝極為信任的左膀右臂,雖然隆泰帝為何會如此信任賀章,這一直是許多人心中的疑惑所在,但事實就是賀章得到隆泰帝的信任,可比那些老臣還要多。
隆泰帝下了旨,命賀章主持重審季家的案子一事,安貴妃早就有所耳聞,但她并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在安貴妃看來,季家的案子,怎么著也是與安國公府扯不上任何的關系的,就算季家翻了案那也與她無關。
可現在……
怎么偏偏就扯上關系了呢?
難不成,十年前季太傅的案子,是安國公的手筆?
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安貴妃否決了。
安貴妃對自己的父親也極為了解,安國公就算有野心,可他的手段心機都不足以匹配他的野心,也正是對自己再了解不過,所以安國公從來不敢行差踏錯,不管做什么都極為謹慎,就怕自己做了什么會連累到整個國公府。
要說安國公做點小手腳安貴妃倒是相信,要說他在幕后策劃了構陷季太傅一事,安貴妃卻是怎么也不會相信的。
再則,若真是安國公策劃了構陷季太傅一事,這十年來安國公府又豈能還是老樣子?
總不能,安國公費盡心思做了這一切,到頭來卻是半點好處都沒有拿到吧?
所以,絕無可能是安國公!
想到這里,安貴妃倒也微微松了口氣。
只要安國公不是那幕后主使者,那一切就都好說了。
當然,就算確認這一點,安貴妃還是要想法子先將安國公從這件事中摘出來。
安貴妃確認安國公不會是幕后主使,但她卻不確認這整件事中,安國公是不是完全沒有插手,如今隆泰帝既然下了決心要重審季家的案子,哪怕不是幕后主使,只是插手了一些,只怕都是討不了好的。
安貴妃好不容易懷了龍胎,她可不希望因為安國公而讓隆泰帝對她生了惡感。
想到此處,安貴妃的眸色加深,一手輕輕撫上了小腹。
就如同賀章先前查到的那般,安貴妃確實是有了身孕,只不過如今知道這件事的人極少,也就只有安國公,以及安貴妃宮里的幾個心腹而已。
宮中是有人專門負責記錄各宮嬪妃被臨幸的情況,以及月事的日期的,為的就是保障皇室血統不被混淆,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想要隱瞞自己有身孕的消息,其實也是極難的。
安貴妃最開始時其實也沒想隱瞞。
最初,安貴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因為每個月該來月事的那兩日,她正好見了些紅,沒生養過的安貴妃還以為自己這是來了月事,哪里能想到,她這是有了身孕,而且還胎相不穩呢?
還是后來,發現這次的“月事”與平常并不一樣,而且小腹還總是隱隱有些脹痛,安貴妃這才隱隱覺得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