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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戰并沒有持續太久。
準確來說,這并不是大戰,而是一場形勢一邊倒的抓捕行動。
那畫面,一群老太太、老大爺揮揮胳膊蹬蹬腿,再搭配一些天崩地裂、狂風驟雨的靈氣效果,漂在空中的那塊大地就能炸個一二十次。
若非劉閣主大吼幾聲留些活口審訊,那地下殘破大殿和其內的十兇殿眾,也就直接與這塊‘大切糕’一同化為碎屑了。
事后。
數百名修為低弱的十兇殿眾被禁錮困縛,丟在了沙灘上。
修為高于仙人境且此次活下來的數百名十兇殿眾,此刻已被收入了劉閣主的一只寶瓶中。
那寶瓶能裝載活物,也能將活物煉化成血水,算是劉百仞壓箱底的寶貝。
吳妄、季默、林祈帶著林家兩位家將,以及終于找到了點存在感的茅傲武,正在此地廢墟中搜尋著有用的訊息。
這塊大地被扔到高空時,被超凡高手們切成上下兩段,且將下段翻轉,并掩蓋住了表層是漁村的上段。
——漁村中的百戶人家,在仁皇閣動手時就已被救走,此刻也由仙人帶去遠處安置,自有仁皇閣巡查仙使安排他們后續生活起居。
這廢墟中東西倒是真的不少。
吳妄藏在袖中的左手做五爪下探狀,將一縷縷逸散在空氣中的兇神神力吸走,并尋找著十神殿中最寶貴之物。
兇神血。
茅傲武突然喊道:“宗主!這里有發現!”
幾人立刻飛了過去,看著那并未被壓碎的倒立大門,歪頭辨識著腳邊的那個牌匾。
林祈道:“寶庫重地,閑人免入?”
“就是這里了!”
吳妄雙眼一瞇,茅傲武會意,立刻就要向前踹門;
怎料幾道流光閃過,其他幾人已從左右繞到了門后,看著這片坍塌的巖層。
“勞煩幾位把這里的瓶瓶罐罐都收集起來,作為本宗主稍后研究兇神殿秘密的依憑。”
兩位林家家將轟然應諾,徑直將眼前巖層用仙力包裹、慢慢推去半空。
茅傲武拿著數件儲物法寶閃入其中,收納物品時寶光不斷閃爍。
吳妄眼尖,看到了幾大個保存完好的‘酒壇’,捕捉到了其內神力波動,頓時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這次的收獲,定是少不了了。
“邊邊角角也不要放過,寶物一般都藏在那些隱蔽的角落。”
茅傲武大笑道:“宗主放心!抄家我還不會嗎?”
在空中閑坐的一眾高人露出幾分會心的微笑。
忽聽一旁傳來劉閣主那中氣十足的大喊聲:“跑了?那么大一條大魚,你給放跑啦?!”
“閣主,屬下當時用的是寒光十三劍,這是屬下琢磨兩萬年的劍法,都可以稱之為神通了,那家伙被我切成了三段,元神也被打碎,可就是尋不到了!”
“怎么的?”
劉百仞背著手,瞪著眼前那束著高冠、身著鶴袍的中年道者,“本閣主說你幾句你還不服氣了!是不是在你這丟的!那條大魚是不是在你這丟的!”
“閣主!不是,師父啊,咱們要講講道理!不然弟子去找人皇陛下申訴了!”
“喲呵,還敢去找陛下告狀!信不信本閣主今天就削你一頓!”
閣主大人隨手就要抄鞋底,那風度翩翩的中年道者扭頭就跑,兩人在沙灘上一陣追逐,各種咋呼。
最后,那明明有著高超身法的中年道者,卻還是被劉百仞追上,摁在地上各種不用法力的捶打。
“替師父背個鍋怎么了?替上司背個鍋怎么了!”
“你這孩子咋這么笨,這讓本座怎么提拔你!怎么重用你?”
“你那寒光十三劍有個屁用,給兇神削皮嗎?給我悟成一劍!”
不多時,劉百仞罵罵咧咧的背著手走向吳妄這邊,那中年道者只能淚流滿面。
劉百仞開口道:“無妄子,隨本座過來,本座有件事要問你。”
吳妄答應一聲,剛向前走了幾步,又扭頭看向空中靜靜站立的泠小嵐,喊道:“仙子也過來吧,或許能幫上大忙。”
“嗯,”泠小嵐有些興致缺缺,也并未拒絕,裙擺飄揚間落在了劉百仞身旁。
吳妄眼底露出少許期待。
劉百仞大手一揮,那浩瀚的仙力包裹住吳妄和泠小嵐,朝大海而去,就近尋了一個小島做落腳點。
吳妄問:“閣主,超凡之上的境界如何劃分?”
“嘿嘿,這學問大了,不要好高騖遠。”
劉百仞笑道:“是伏羲天皇陛下定下的規矩,超凡之上的境界不可對非超凡公布,主要是怕打擊修士們的信心。
想要在大荒闖出點名聲,天仙算是門檻,超凡才能被眾神側目。”
言說中,三人已是到了這荒僻的小島上,徑直落在那一小撮密林中。
吳妄立刻道:“多謝前輩相助,稍后我讓人送幾百壇北野的好酒!”
“本座是看你今日居功甚偉,所以出手幫你一次,本座貪你那點酒水嗎?”
劉百仞撐起一道結界,輕哼了聲:“記得包兩份,別讓人給我偷喝了。”
“沒問題!”
劉百仞做賊般朝左右看了看,拿出一只流轉著仙光的寶瓶,小心翼翼地抖了幾下,從里面丟出了一團半死不活的黑影。
泠小嵐秀眉緊皺,躲到了吳妄身后。
吳妄朝前面巴望了一眼,見其渾身上下覆蓋細鱗,宛若壁虎成了精、好似青蛇毀了容。
仔細感應,吳妄道:“去闖玄女宗的就是他。”
泠小嵐立刻從吳妄身后沖了出來,小臉慘白,卻握緊了寶劍,目光死死地盯著這兇人。
“你要這家伙做什么?”劉百仞有些不解。
吳妄左手鍍上了一層金鱗,小聲道:“十兇殿的這些兇神血脈,可以滋養我這變身。”
劉百仞:……
“你小子怎么比十兇殿還邪乎!”
“變強這種事,又不丟人。”
吳妄笑了聲,身軀被金鱗覆蓋,左手摁在二長老頭頂,輕輕吸了口氣。
泠小嵐和劉百仞靜靜注視,多多少少都有些緊張,他們也不知會發生什么奇異景象。
吳妄閉目凝神,用力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屏住呼吸,靜靜感受。
呼——吸——
此處非靜止畫面。
片刻后。
吳妄淡定地收回左手,低頭注視著這兇人,納悶道:“怎么沒有反應?”
一旁劉百仞差點滑倒,泠仙子卻是站得穩穩當當。
吳妄嘀咕道:“之前我跟十兇殿的兇人對戰,往這里一摁,就能直接把對方神力吸走,這次怎么不行。”
“他血脈之力比較高階,”劉百仞沒好氣地罵道,“這應該是吸納了兇神精血培養出的神子,跟那些用普通兇神血的雜魚自然不能比。
無妄宗主,你這都不懂嗎?不懂問本座啊。”
泠仙子扭頭看向一側,香肩輕輕聳動。
吳妄:……
不知為什么,并不是很想被這家伙教訓。
算了,也就當‘不恥下問’。
“閣主大人,這怎么吸納?”
仁皇閣閣主一仰頭,淡然道:“本座怎么懂這個,本座修仙的。”
吳妄差點撲上去跟這家伙肉搏一陣,給他神農陛下的同等待遇!
這岳父大人和岳父大人的手下,怎么一個比一個皮!
泠仙子道:“問問此人不就是了。”
吳妄道:“我建議先把他元神拘禁,讓他身軀與元神分離。”
“小事,”劉百仞那有些富態的面容露出淡淡笑意,手指隔空虛點,有團微弱的黑霧自此人額頭飛出。
吳妄拿出一顆水晶球,將這黑霧吸入其中,其內凝出了與二長老身形相似的小人兒。
穩妥起見,劉百仞出手為水晶球打上禁制,避免這元神逃了。
“仙子,該你出手了。”
“嗯,”泠小嵐俏臉冷寒,接過水晶球,手指開始畫起了繁復的符印。
不多時,一聲聲慘叫響徹小島上空,嚇得海里魚蝦不斷逃竄。
吳妄在旁看得不斷捂眼,劉百仞這個仁皇閣閣主直呼內行。
“仙子,還是給他一個開口的機會,不行化一些丹藥的藥力滋潤一下這家伙的元神。”
“好,”泠小嵐淡定地應了句,畫符箓的手指反而更快了些。
吳妄在荒島上耽誤了一個多時辰,直到體內澎湃的血氣隱退,渾身金鱗消下去,才跟泠小嵐一起,被劉閣主帶回‘第一案發現場’。
那二長老的尸身,已被一把火燒掉。
沒什么用處了,身上的神力已被吳妄盤剝干凈,這家伙的元神也被劉閣主直接覆滅,渣都不剩。
回去的路上,泠仙子心情豁然開朗,嘴角帶著盈盈笑意,手指環繞著一縷發梢。
她小聲道:“十兇殿最初的九個神子,都是這般難對付嗎?”
吳妄不由抬手揉揉眉心。
難對付肯定不是指拷問環節!
“這次收獲很大,算是前所未有的大突破。”
劉閣主嘆道:“也多虧小嵐出手,咱們著實得知了不少訊息,但這十兇殿也夠狡猾的。
四處總殿各不相關,彼此絕不互相聯系,每次商議都會聚集在臨時選定的地點,僅有一些特殊的傳信方式。
人都說狡兔三窟,這十兇殿可不只是三個窩點。”
吳妄道:
“這個二長老剛剛的說辭,與他此前講述的萬才道人過往,基本都能對上。
九個神子,兩兩一對自人域北境分開,通過控制人心的手段,以及各自攜帶的兇神血,建立了四個地下組織,彼此保持獨立,而后對外統稱十神殿、十神教。
摧毀了此處,也能讓其他三處老實一段歲月了。”
泠仙子道:“剛才那賊人不是說了,第三總殿應該是在東南域。”
劉閣主嘆道:“那里不比人域,總體很混亂,當真不敢想,十兇殿在那發展出了多大的勢力。”
吳妄笑道:“等北方兇獸潮結束,再對付第三總殿就是了。”
“到了。”
劉閣主低聲道:“這個二長老被咱們追上,最后被貧道的真火燒了,只有一點殘魂留下,記得對外是這般口徑。”
言罷,閣主大人袖袍一拂,三人自高空落下。
下方沙灘上也多了大批來援的仁皇閣仙兵。
他們還未落地,就有人高呼:“閣主!這里還有一條大魚!萬才道人!”
吳妄與劉閣主精神大振,自空中急急落下。
一方殘破的水池如石棺般躺在沙灘上,其內躺著一名中年道人,因血氣虧損太過嚴重,此人面無血色,骨子里透著一股虛弱。
吳妄略微感應,感受到了與二長老同等階的兇神血脈波動。
此時身體倒是沒了什么渴望,畢竟剛剛飽餐一頓,神力吃多了也會撐得慌。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這道人有些費力地扭頭看向吳妄,目中劃過幾分思索。
真·萬才道人低聲道:“就是你嗎?讓鳴蛇父親震怒的人域新秀?”
“她也讓我挺不爽的,”吳妄淡定地回了句。
萬才道人笑了笑,卻并不多說此事,嘆道:
“唉,給貧道一個痛快吧,也不必多問貧道什么,二長老不會出賣其他人,我就算被他折磨成這樣,也同樣不會。”
劉閣主扶著自己肚腩嗤的一笑,“那家伙招了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本座還搜了他少許記憶,也都對上了。”
吳妄接著道:“你們兩兩分組,建了四處總殿,一處總殿在人域之外,運送兇神血的路徑主要是靠商隊摻貨,每家總殿各自獨立不知道彼此位置,商議事會在前一刻才指定開會的位置,地下有十六座地下宮殿是十兇殿高層聚首用的……
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
不過這人倒是對你挺好的,只字不提與你有關之事。
也不對,難道是跟你有仇,想讓我們來折磨折磨你?”
萬才道人雙眼瞪圓,滿是震驚:“他竟背叛了父親們?”
“別把你同伴的意志力看的太高,”吳妄抱著胳膊坐在血池旁,重心長地說著,“那個二長老出陽謀算計第二批神子,心早就不在兇神那里了。
兇神還覺得他們能真正的掌控人心,簡直可笑。
道友,你沒殺過一個人,沒做過什么罪惡之事,還遭了十兇殿毒手,不如我幫你除掉兇神的血脈,可保你一命,終生鎮壓在一處安靜的所在。”
萬才道人緩緩閉目,喃喃道:
“兇神,人域,貧道總要占一樣。還請賜貧道一死,貧道所知的并不如二長老他們。”
“如果你非要選邊站,那為什么不能站在人域這邊?”
劉閣主如此反問了一句,低聲道道:
“如果是你親自現身說法,將十兇殿之害公布與眾,十兇殿今后的處境必會無比艱難。
去除你兇神血脈之法,我們已自那個二長老處得到了,只要無妄子小友出手,一切自可無恙。”
萬才道人不為所動,閉目嘆息,面露死志。
吳妄示意劉閣主到一旁說話,這人域高層和魔宗宗主嘀咕了一陣。
劉閣主沉吟幾聲,定聲道:
“好!成交!
如果能策反這神子,剛好能在各處展示展示仁皇閣的功績!
我給你們滅宗撥一塊風水好、地方大的地界做新山門,還讓你們離我們仙兵駐扎之地,不超過百里!”
“閣主一言既出!”
“四兇神都追不上!”
吳妄頓時打起精神,眼中滿是亮光,抬手一招:“扇來。”
季默從旁扔出一把折扇,落在吳妄手中。
少主大人轉過身,折扇‘卟’的一聲打開,腳下邁著文秀步,目露星光淺低吟。
眾仙疑惑不解,不知這個魔宗宗主又要搞什么名堂。
就聽,吳妄拖著長音,有感情的朗誦:
“君不見,大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氣勢磅礴的詩詞自吳妄口中飄出,落入那萬才道人耳中,且不斷盤旋、不斷回旋,讓萬才道人閉著的眼皮微微松動。
吳妄一連背了三首詩,那萬才道人眼角滑落兩滴眼淚,卻猶自不動,自身情緒已是不斷起伏。
此招名為‘對癥下藥’,萬才道人酷愛詩詞歌賦,那自然要從這方面入手。
湊巧,吳妄上輩子在藍星,完成了九年義務教育。
有時候只整數理化也不行,該搞點文藝的還是要搞點文藝。
缺點就是,周圍有幾個文士打扮的仁皇閣高手,以及幾位玄女宗高手,還有那林祈與泠小嵐,看吳妄的目眼神滿是亮光。
又聽吳妄吟誦: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愿君多采擷,此物最——”
吳妄嗓音戛然而止,周圍眾仙滿是疑惑,有一種話語卡在嘴邊卻無法吐出來的難受勁。
突然間,一只手摁在了殘缺血池旁!
起來了!
那萬才道人直接掙開身上的枷鎖,自里面坐起來了!
“最后面是哪兩個字?”
“相思。”
“相思……妙啊,這二字妙啊,此詩詞可是先生所作?”
“不是,我隨處聽來的,”吳妄笑道,“想聽嗎,我這里還有許多。”
那萬才道人跳出血池,卻又虛弱地跪坐在了地上,他看著吳妄,眼底帶著幾分憤怒,卻道:
“貧道可以幫你們宣揚十兇殿與兇神之事,但貧道須得一死!
死前但求讓我再看些先生的詩詞!”
吳妄看向一旁劉閣主,后者微微點頭。
這個真·萬才道人,倒也算是個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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