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擺擺手，“學費這種東西，不一定是真金白銀的，還可以用人工來抵。錫叔你來看，咱們這個學院何其的大。要維持這么大一個學院的運作，人是肯定少不了的。比方說，這里的地面是不是得需要人清掃？教舍的桌椅是不是得有人擦拭？”
衛錫點點頭，“不錯！”
“但這些活本就是他們該做的，哪怕交了學費，他們也有義務把自己的學院打掃的干干凈凈。”明昭皮了一下，朝他眨眨眼睛。
衛錫一怔之后，笑了起來，小姑娘看著跟小大人似的，終歸是個孩子。
明昭很快端肅了小臉，“所謂的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學子們除了必要的義務意外，還可以干別的來換取學費。錫叔你看，最下面那一片是可以墾荒種地的。地上有了出產，自然就能換來銀子。”
衛錫動了動嘴唇，話卻沒有說出口。這的確是一個好主意，但也并非盡善盡美，但他有些不忍心打擊這個認真的小姑娘的熱情了。
明昭笑了笑，“錫叔是不是想說，太小的孩子種不了地？那要是在后山辟出一個地方來搞養殖呢？比方說養雞，比方說養豬，還可以放羊。我覺得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整個宜縣乃至莒州都會很缺肉。”
“哦？”衛錫剛覺得她前半段說的靠譜，然后她就一下子跳躍了。他沒養過這么鮮活的小姑娘，覺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只怕也就公子那樣子聰慧的人才能受得了吧！
明昭仰頭看他，“承頤哥哥跟我說外面已經亂了，打仗在所難免。錫叔你想啊，那些個當兵打仗的大男人，每天吃糠咽菜能有力氣嗎？得給他們肉吃啊！所以，咱們發動學生搞養殖，絕對不愁銷路。”
衛錫本來彎腰垮肩，這會兒陡然站直了。
就連一直四下里看風景的錫嬸也突然看了過來。
明昭雙眼晶晶亮，抬手，伸出食指和中指，“總結起來，就是八個字：自力更生，艱苦創業。”
“說得好！”伴隨著突兀的擊掌聲，一行人進了亭子。
明昭猛的轉身，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周濟安，錯后一步的周承頤，以及梳著高髻一身青衣的女子。
他們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關鍵是他們聽到了多少？
壓下滿腹問號，她上前一板一眼的行禮，“見過先生！”
周承頤道：“昭昭，這位是青云先生。”
明昭愕然忘了行禮，她想過這個氣質出塵的女子的身份不簡單，卻怎么也沒想到她居然就是傳說中的青云先生。
青云先生居然是女子！
青云先生為何不能是女子？怪就怪她的想象力太局限了。
“我有那么嚇人嗎？”青云先生一開口，聲音居然溫柔的能把鐵石心腸都給融化了。
年逾雙十的女子，高挑的個子，皮膚白皙，笑起來，眼若彎月，讓人一下子就生出了親近之感。
明昭這才回神，喊了聲：“先生好！”喊完了又覺得自己太局促了，這姿態，擺明了就是小學生初次見老師。
青云先生噗嗤笑了出來，“能夠說出‘自力更生艱苦創業’這種話的人，堪當我的先生。”
明昭赧然，不敢居功，這可是前世偉人的成就。自己能夠活學活用，得感謝前世的教導。
周濟安笑道：“青云以后就知道了，這小丫頭時不時的有驚人之舉。不然，承頤也就不會這么稀罕了。”
明昭一臉的不贊同，“不管我是什么樣子，我承頤哥哥都稀罕我。”說完又覺得少了底氣，看向周承頤，求證道：“對吧？”
周承頤執起衣袖，旁若無人的給她擦了擦額頭的汗，“這里的事情不著急，慢慢折騰就是。”
折騰著玩，不過是給她練手的地方，哪來需要她真的勞心勞肺。
明昭抿唇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教書育人這種事尤其來不得半點馬虎。”
“哦？”周濟安在亭子里落座，“你倒是說說，為何就不能馬虎了？”
明昭看了眼周承頤，然后伸手指著亭外一棵松樹，“樹長歪了，頂多是不能成為棟梁。若是碰到惡趣味的，指不定還覺得是一件雅事。但是人長歪了，若是做起惡來，那可是要為禍一方的，極有可能還會生靈涂炭。但要是教導好了，沒準就能造福一方百姓呢！”
周濟安臉上的笑隱去，是想從明昭臉上移到周承頤身上，“你教她的？”
明昭暗咬舌頭，不該逞能的，這樣的話，怎能出自一個孩子之口？
周承頤道：“項槖七歲為孔子師，甘羅十二歲為丞相，更有蔡文姬六歲聽琴辨音，早慧之人比比皆是。昭昭能說出這話，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青云先生笑，“我也覺得沒什么可奇怪的。”
明昭道：“可我覺得奇怪！”
所有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
明昭看向青云先生，“舉凡有大才者，不都脾氣古怪嗎？承頤哥哥說青云先生的字畫價值千金的時候，我就在想，那肯定是個不茍言笑脾氣古怪之人。怎么見到了真人，竟會是這般的平易近人，青云先生不會是假的吧？”
周濟安哈哈大笑。
青云先生也笑，一伸手就把明昭拉到了自己身邊，“哎呦呦，這小嘴巴是抹了多少蜜啊，怎么說出的話就這么甜？”
明昭感受到她的手在自己臉上擠來擠去，似是在揉面團的感覺，整個人都被這一番動作給弄傻了。
周承頤出手，一把就將人拽回到了自己身邊，“先生為人師表，請自重。”
青云先生尷尬的舉著手，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明昭比較可愛嘛！就你小時候那副千年寒冰的呆樣，我一點兒下手的想望都沒有。小明昭，姑姑是喜歡你才這樣子對你的，你可知道？”
明昭僵著個腮，點點頭，雖然不明白先生為何一下子變成了姑姑，但能感受到她那番荼毒沒什么惡意。她一本正經的道：“你們是來這里乘涼的嗎？我還有事忙，就先和錫叔告辭了。”
周承頤拽著她的小胳膊，“忙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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