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圣,絕對是武圣!
彭禹躺在地上,強忍著胸口傳來的劇烈痛楚。
長矛刺胸而過,將他打入時空亂流后,墜落在一片荒涼的地界。那把長矛去勢不減,活活把他釘在突出山體的巖石上,完全無法活動。
但即便如此,他也要慶幸。
不遠處,兩枚閃爍光澤的玉佩嵌在山壁裂縫。
長矛貫體,若非顓云和顓陽的玉佩張開渾天罡氣,阻隔了一點點力量,讓彭禹趁機調動最強防御。恐怕長矛貫空一擊,他身體就炸了。
“這次多虧他們了。”彭禹嘴角扯出苦澀的笑,他想要抬手,但僅僅這一個微小的動作,牽扯傷口的巨痛讓他眼前一黑。
拿不到玉佩,彭禹只能放棄,轉而檢查自己的情況。
“心臟毀掉了,嚴重失血,胸口的骨頭應該碎了不少。”
彭禹估算自己的傷勢,肋骨和脊椎已經碎掉,五臟六腑毀了大半。應該只有半個腎是好的?
若非兩種頂級體質的生命力撐著,他眼下的傷勢已經可以咽氣。
現在,彭禹因為肺部的損毀,已經不能呼吸。
索性他放棄對肉身的控制,以元神冷靜注視著這一切。
長矛蘊含的詭異力量不斷破壞道炁,展現宇宙破滅的純粹力量。將乾坤仙體那一個個蘊含天地乾坤之力的細胞破壞,再也無法創生。
這股毀滅力量遠比造化道人制造的克制仙器更具威脅。
其針對的,不僅僅是乾坤仙體,而是此方宇宙內的一切!
不僅是生靈活物,縱然是鬼帝之流被長矛刺中,也無法輕易療傷。
這是和裂天劍同屬性,來自天外的詭異器物。
“正反轉換。”
彭禹忍痛放棄盤古界,利用第六階段生滅互轉的特性,將長矛的力量送入盤古界。
當然,盤古界因此毀滅。投影一點點展開,如鏡子的正反,新的盤古界在滅世景象的彼端慢慢出現。
長矛從身上消失,彭禹緩緩從山巖滑落。
每一次行動都十分吃力,沒有盤古界源源不斷提供力量。目前彭禹的力量用一點少一點。
看著手中的乾坤戒,裂天劍和無量珠不知蹤跡,其他幾件至寶靜靜躺在戒指里,可自己根本沒有催動至寶的力量。
唯一能調動的,是自動蓄能,自動攻擊的彌羅印璽?
但眼下,召喚它根本沒用。
“好困啊……”曾經中絕神酒毒的經歷浮上腦海。
好相似--但眼下可沒有顓陽來救自己了。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忍著劇痛從腰間掏出一個縮小的竹籠,里面有當初顓云贈送的夢蝶。
“現在沒有其他辦法聯絡通訊,只能……”
召喚夢蝶報信,消耗的法力最少。
然而,即便是這一丁點的法力,彭禹也擠不出來。他只能握著竹籠,沉沉睡去。
造化大道的威壓徹底消失,當神朝眾人恢復過來,以憤怒的神皇為首,再度展開神庭模式。
不是三天師和五神官,而是神朝百官盡數化神。
不遜色上古天庭的萬神景象展現在眾生面前。大昆神朝稱謂“神”的一面盡數展現在所有天外來客面前。
我們的仙道比你們高遠,神道同樣不比你們差!
混沌中,飄渺道人靜默看著混沌中亮起的神光。萬神合眾的光輝照亮歸墟世界,光輝普及周邊好幾個宇宙。
歸墟底層,從更后方宇宙趕來的天外來客撞上這一幕,立刻歇了進入第三宇宙的想法。
太可怕了!
在他們的眼中,正映著神皇把造化道人第七遺蛻揚灰天地的一幕。
隨后,天外龍皇被帝劍殺穿,肉身切碎成十萬段,揮灑在神州大地。
死掉了,這是天外降臨者中,第一個真身隕落的第六境存在。
第五宇宙的幾位大能看到這一幕,驚怒之下紛紛沖入歸墟,趕來這方宇宙報仇。
但在宇宙內的存在,他們能明確感受彌漫在天地間的怒意。
烈山神人搖頭苦笑,繼續幫這個宇宙壓制底層的歸墟力量上涌。
他很不理解,一群人明明都是在做“救世”這件無比正確的事。怎么到頭來,反而鬧成一處處內訌?
“不明白,看不明白啊。”
面對神皇之怒,巫后不敢觸其鋒芒,悄然遁走。走之前,撈走龍皇的逆鱗。
逆鱗,寄托龍皇一道殘念,可以卷土重來。
神庭模式下,玄妊天后也無法幸免。千萬道天光擊穿靈體,帝靈幾乎處于崩潰邊緣。
而面對這一情景,無人為她求情。
說到底,她不是昆烈一系的正經祖先。歷年看在仁皇份上尊一聲“天后”。但她竟敢跟外人聯合起來,暗算神朝未來繼承人?
這一舉動,徹底激怒神皇。已經下令廢掉她的天后名號,將她的神位從太廟遷走,當眾焚毀。連帶蘇王一系忐忑不安,趕緊上書請罪。
不過神皇無心找她們算賬,眼下當務之急是找人!
整個神朝帶動起來,尋找神秘失蹤的昭王。
當然,在這份大背景之下,顓孫氏找一個嬰兒便十分不起眼了。
昆吾城外,原本顓陽已經把彭禹帶出來的幾個孩子保護起來。但造化道人臨死前突然出手,將嬰兒們傳送走,扔到一個血盟會的研究基地。
完全符合他在上古時期的攪屎棍脾氣。但這一舉動,卻為神羅王帶來莫大麻煩。
本來昭王這次出事的起因,就是血盟會惹事,而血盟會船上還有屠仙箭。
仔細想想,造化道人捏造屠仙箭,還不是分分鐘?
造化道人這種偏幫血盟會的舉動,似乎更說明了什么。
所以,神羅王和蘇王一起,暫時圈禁在家,等待事情的下一步發展。
在這種大背景下,顓孫氏在尋找昭王的同時,也在尋找那個孩子。
不過也正是這次的行動,顓孫氏內部微妙得分化出好幾種立場。
一小部分人暗暗慶幸昭王出事,畢竟能看昆吾氏的樂子,多好。
一部分人因為昭王這次幫忙,覺得應該先還了這個人情,至于未來和昆吾氏的斗爭,日后再說。
一部分人認為,大幽劫數步步緊逼,應該確保昭王安全,攜手應對劫數。
但不管怎么說,絕大部分人都是樂意幫忙的。畢竟找一個人是找,找兩個人也不過是順手。
顓云趕來陰陽道天山門。
戰場已經看不到任何痕跡。滾動的先天道炁不分造化、陰陽、乾坤,完全不能測算。
“父侯……”顓云苦笑,論心機,自己比父侯還是嫩了。
他清楚云陽侯不肯放過彭禹,但剛剛在自己跟前放下話,怎么也要停留幾日吧?
想不到他反手便是殺局,而且這個局不是針對彭禹的。
顓云在顓陽跑去城外堵血盟會時,便回過味來。
三叔的那個孩子就是一個餌,怕不是打從一開始,父侯就打算把血盟會一網打盡吧?
之所以坑到彭禹,完全是恰逢其會。
但顓云清楚,商船上的屠仙箭絕對是父親派人干的!
而最后在陰陽道天堵門的人,應該也是父侯。
可現在,清媖帝女等人何在?
陰陽道界似乎徹底失去聯絡,根本進不去啊?
“算了,眼下還是尋摸著怎么善后吧!”
顓云試著感應自己的那塊玉佩。他留著心眼,就是防止彭禹失聯,自家老爹下手。
然而就在他感知到大概方位后,一股神秘的氣息覆蓋在天地。抬頭望去,天空出現一部奇怪的書本投影。
“那是什么?”
隨著古書的出現,從這一刻開始,大昆天地的天機命數徹底崩潰。
顓云生出不祥預感,想到了什么,他立刻吩咐:“你去找我的玉佩,昭王應該就在附近。找到他,帶回來。”
影子現身,神情冷漠。
就在即將離開時,聽顓云又道:“等等--”
影子停下,看到顓云遲疑良久,神情莫名道:“如果他有所察覺,你知道該怎么做。”
那一瞬,影子眼神露出異彩,迅速遁去。
九壘,男子捧著古書,笑瞇瞇看著十道元靈。
“抹除變數,讓世界撥亂反正,諸位意下如何?”
這時,顓陽沖到九壘,求見乾坤仙人們幫忙找人。
然而,面對眼前這人和他手中的神秘書籍,眾人靜默了。
“常世之理有云,一切不存于宇宙的異端終將毀滅。尤其是天外來的變數,更該死!”
“常世之書!”
玄清宮中的道尊、混沌中的飄渺道人、月星上的巫后、甚至第四宇宙觀測的神皇以及歸墟中的其他天外大能。
看到那部展開在第三宇宙上空,幾乎把宇宙覆蓋的神秘古書時,露出敬畏、不安、惶恐、厭惡等等情緒。
常世,既常世之理。
宇宙運行的法則規律盡數記錄在此。
相傳,常世之書是第一個宇宙中的某位造物主制作的神器。最初僅僅記錄一個宇宙的命運。但隨著他和其他造物主的努力,把這片混沌域所有宇宙的運行軌跡通通記錄。
那位造物主妄圖成為十二寰宇的主宰!
玄清道尊喃喃道:“難怪,難怪這次昆昊伏擊的巧合這么多,是有人利用常世之理刻意針對他?可--可這本書怎么在這里?”
彭禹幾次醒來,又被疼得昏死過去。
最后一次醒來,他覺得法力積蓄差不多。正要找人救援時,他看到一個人--不,一團影子在靠近。
從自己影子里出現的那種死士?
不,應該是顓孫氏那種影子護衛?
但--
沒有人說,此二者不同吧?
彭禹迷糊著回憶,貌似……可能……除卻一點點細微的差別,那種影子攻擊的手段,的確很像他家的。等等……楊飛也有,大昆其他地方應該也有傳承。也不見得一定是他們家。畢竟顓云--
但當影子刺客靠近,那股凜冽森然的殺意讓彭禹恢復清醒。
他要殺我!
什么顓家人,什么情分,在這一刻,彭禹瞳孔只映著這道幽影。
在他推刃下刺時,彭禹果斷把竹籠扔出。
影子清楚昭王的可怕,他身上那些擺件配飾都蘊含詭異的咒術。
所以,影子施展“分影之法”將一部分力量遁入不遠處的山縫,然后用剩下的力量揮刃斬碎竹籠。
色彩斑斕的夢蝶在空氣中飛舞。好些夢蝶觸碰殺意,折翼而落。
只是蝴蝶?
影子詫異著,突然眼前一黑,長寬三丈的巨大印璽砸下。
大印之下,他從一個人變成一張黑色的紙片。
“呼呼……”彭禹大口喘氣,好像破裂的風箱,根本沒辦法呼吸。
幸好啊,幸好他顧及我的手段,沒有直接繞過竹籠刺下。
正是那一瞬間的余裕,彭禹召喚彌羅印璽將他砸成紙片。
可彭禹清楚,真正的危機剛剛開始。
影子刺客的出現,意味著顓孫氏先一步找到自己。
而就算是顓陽和顓云,在這一刻能相信嗎?
這一刻的自己,除卻彌羅印璽外,再也無法調動其他力量了!
驚懼、擔憂中,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黑色紙片人旁邊。
看到影衛的下場,顓云默默看向彭禹。
彭禹想過裝睡,亦或者裝作不知情糊弄過去。
但當看到是顓云后,心徹底下沉。
正如他所言,他無法推測顓云的想法。
換成自己在這個處境,殺也可,救也可,一念搖擺,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最終會怎么選擇。
隨手一抹,紙片人回到自己的影子里。
“你知道了多少?”
“我可以發誓,此生不對此事展開報復。”彭禹勉強用元神控制聲帶和嘴巴。
“我知道,這件事跟你無關。上次,你是真的想救我。”
看到顓云,或者說看到影衛對自己下手,彭禹就明白了很多。
可他有一點和顓云一樣,他根本想不通:為什么云陽侯會在這個時候對自己動手。
大幽劫在即,以云陽侯的大局觀,為什么會選擇現在?
要是他真不顧一切想殺死自己,當初父皇昏迷,我尚未監國的那段時間,才是最好的機會。那個時間,他明明顧全大局,選擇幫我坐鎮金吾城啊!
這也是顓云不理解的地方,云陽侯的行動充滿了矛盾。但有一點顓云清楚。
彭禹知道了真相,以他的性格絕對會報復。
“這個影衛不是我從小陪伴長大的。”
突然,顓云說起別的事,他一步步靠近彭禹。
“我從云陽侯府出來時,影衛沒有跟出來。這個侍衛是我成為高侯后,又從族里挑了一個。事實證明,不是從小長大的,用起來就是不順手。”
彭禹苦笑。
要是剛才這個影衛過來搭救,自己會懷疑云陽侯嗎?
應該也會吧?自己的多疑毛病……
但畢竟是救命之恩,考慮顓云的立場,自己不會真正確信吧?應該會把這件事藏在心底,裝作沒心沒肺的模樣慢慢探查。
現在,因為一個蠢貨,讓自己落入十分尷尬的境地。
“回頭我會把他處置了,但現在不行。現在將他處置掉,太惹眼了。”
幾步之遙,卻漫如天涯。
顓云內心在煎熬。他反復思索,自己當下該怎么做?
我就算救下他,也未必能攔下他報復。
不--應該可以?
畢竟,他一向不喜歡欠人情。
如果自己救人,他會選擇把這件事從大腦里忘掉,不追究。
但--
顓云念頭再動:就算自己幫了這一次,但下次呢?下下次呢?自己不可能一輩子處理他們的矛盾。
最終,顓云站在彭禹面前。
他能察覺對方的矛盾,勉強壓住內心的惶恐,彭禹故作輕松:“回頭你兒子出生,你要取什么名?到時候,我給他當義父,怎么樣?”
“未必是兒子。”
顓云幽邃望著他。
他知道對方在指什么。
萬一誕下凡種,我可以幫忙。
“王簡大人的水平挺好的。”
顓云伸出手,想要幫彭禹整理衣物。但手即將靠近時,默默頓住。
在他伸手時,彭禹心弦緊繃。然而見他沒有碰自己,心情更糟。
他明白,這是對方擔心留下蛛絲馬跡,被其他人察覺。換言之,他動殺心了!
眼下是一個絕佳的時機,能一了百了,解決他和父親的恩怨。
顓云看著彭禹的臉,血跡抹了全臉,但依稀還能看到幾分俊朗姿態。
殺了他,不需要以后自己再各種善后,只要現在輕輕一推,就能了結。
他的心中有天秤在衡量計算著,私人的情分對上父子之情和家族利益,最終漸漸傾斜。
時間一點點流逝,彭禹等不來其他人,找不到任何轉機,清楚自己的希望越發渺茫。
他不認為,自己二人的私交能讓他擺放在家族和父親之前。
“問你一件事,當初你脫離云陽侯府--當然,我們都知道,這是苦肉計。但這些日子相處,你到底有過幾分真情?”
“若是簡單的虛情,如何能取信你?”
回想自己二人相處,雖然時間比不上顓陽,但從巡游諸天到道界游學,再到金吾城這些日子。
總歸是份情。
突然,彭禹動了。
彌羅印璽從背后轟向顓云,而他強行把殘留的力量混著那股子毀滅力量灌入坤四戒。
賭一把,是我能激活兩界碑,還是毀滅之力摧毀這套至寶!
然而--
顓云身形淡去,鴻蒙大道張開一重仙天鎮壓彌羅印璽。
“無量鴻蒙。”
那一重仙天仿佛無邊無際的鴻蒙世界,彌羅印璽雖然擁有降維打擊的效果。但一次次打穿鴻蒙,反而墜入更加深層的鴻蒙領域。
“這是我最近領悟的手段。鴻蒙之中有宇宙,宇宙有我,我再開鴻蒙。那么在我的鴻蒙中,能不能創造另一個宇宙。宇宙中的我能不能再度創造一個鴻蒙?”
不斷套娃疊加,那么在無限小中,鴻蒙依舊是無窮的。
彌羅印璽墜入鴻蒙,根本找不到攻擊目標,只能不斷下墜,成為開辟鴻蒙世界的助力。
彭禹嘴角露出慘笑:“這法子,看上去專門針對我的?”
顓云默認。
就在他抬手打算送上最后一擊時,他臉色忽然變了。
彌羅印璽在他的鴻蒙仙天中爆開,毀天滅地的威能擊穿一重重“鴻蒙世界”。
當機立斷,他任由鴻蒙仙天爆破,手指凝出一道無屬性的劍氣,刺入泥丸宮攪碎元神。
彭禹捏著戒指,最終默默放下手。
兩界碑到底沒有激活,反而被長矛附帶的毀滅力量進一步損毀。
到底不能天運在身啊,我還以為自己能有點主角命,可以逢兇化吉的。
彭禹很遺憾的閉上眼,只是望著顓云時帶著某種惡意的滿足。
沒關系,我死了,也能把你拖上。
顓云全力鎮壓體內的破滅之力。
彌羅之力在鴻蒙之中開天辟地,形成一個個乾坤烙印。
而這些烙印會告訴所有人:他在彭禹失蹤后,接觸過他!
“既然如此,那就不破不立!”
顓云干脆利落,自我摧毀鴻蒙道果,從仙君境界跌落。通過大道重組的方式,將乾坤天地生生磨滅。
做完這一切,再度望著沒了生息的彭禹,顓云發出一聲長嘆。
到底在家族和交情間,他選擇了自己的家族。
兩只夢蝶飄飄飛舞,在彭禹的尸體周圍徘徊,似是在哀悼。
看到自己曾經送給彭禹的夢蝶,顓云神情動容。
再看地上的竹籠,顓云露出苦笑。
可惜……
盯著彭禹狼狽,甚至凄慘的樣子,他心中突然冒出一絲不忍,想要幫他整理死后的儀容。
伸出手,可想到會留下痕跡,他握緊拳頭,悄然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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