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年前靈皇失蹤,衛少君和幾位心腹重臣召集臣子俑們商議。
那時,鼓聲響起。海量怨念爆發,有三位武圣當場魔化,無差別攻擊其他同伴。
溧陽侯泥俑帶著二人緩緩走在甬道中,講述當年的往事:“我和其他幾個武侯因為身份緣故,那場朝會沒有參與,勉強逃過一劫。”
“后來衛師兄等人的靈神從隔壁趕來,聯手將怨氣鎮壓。但因為找不到陛下,我們只能勉強維系帝宮運行。”
“三百多年來,魔氣沖擊越來越強。衛師兄等人的靈神陷入沉眠,泥俑分神已經抗不住魔鼓的力量。所以,必須找到王爺的泥俑。”
找高陽王的泥俑?
彭禹表情十分怪異。靈皇對高陽王恨意那么深,在靈皇宮搬出他的泥俑,這是要打靈皇陛下的臉嗎?
顓云也是這等想法。
就算他再偏袒自家老祖宗,幾次三番借助老祖宗的力量探索靈皇宮,也不敢貿然搬出高陽王的泥俑。
天知道泥俑出來,會不會把靈皇殘念惹怒,屆時魔化加劇,大家同歸于盡。
“我知道你們擔心什么,但想要解決那面魔鼓,必須由王爺出面。那面鼓……”泥俑臉上露出忌諱和恐懼的神情。
“那是一件魔道至寶。”
說到這,溧陽侯望著少年和青年。
青年是老上司的后人,芝蘭玉樹,卓然不凡。而另一位少年,腦后浮現圣王光輝,還有陛下當年的黑戒,顯然是乾坤道統的繼承人。
恍惚間,溧陽侯從他們身上看到年輕時候的陛下和王爺。
自然,他把解決靈皇宮麻煩的希望放在他們身上。
只要他們找到王爺的神像,請來王爺的靈神鎮壓魔鼓,一切就平息了。
走到甬道盡頭,溧陽侯帶領二人穿過墻壁。
玉璧蕩漾漣漪,當二人走出其中,被眼前的一幕場景驚呆了。
白云蒼狗,綠水青山。
眼前是一片廣闊浩渺的神州世界。
“歡迎來到太玄法界。這是地宮運行的中樞,也是供養我們的香火世界。”
磅礴的仙氣涌入體內,彭禹恢復冷靜。
是啊,既然厲皇的帝陵自成一界,靈皇的帝陵為什么不能藏著一個大世界?
以世界供養帝陵,也算是昆吾氏的慣例。自己那便宜老爹,不也有烈門、華燈二界嗎?
“前輩,這個世界是靈皇陛下開辟?”
“對,這是陛下開辟的世界。當年陛下散功,本命乾坤界一并毀滅。但后來他以昆吾神通重新構建,成為地宮中的供養大世界。論等級,這可是一個天級大世界。”
不錯,這是一個真正的仙庭世界,比彭禹晉升后的太微洞天更加完善。
泥俑化作巨人相,手掌托著二人在云空行走。
“陛下的帝靈入主此界,建立神庭。命我等泥俑人在此界享受香火,化為神人。直到三千年前的那場大變,陛下失蹤——哦,對了,這里和外界的時間是十比一。”
因此,地宮三百年前,等同太玄法界的三千年前。
“從那之后,神庭失主,從天穹隱匿。人間修行者失去神庭引導,逐漸走上外道。”
顓云、彭禹從云頭下望。
一座青山腳下,兩個修仙門派為爭奪一顆仙草大打出手。一個門派憑借祖上法寶,將另一個門派屠滅,雞犬不留。
顓云暗暗皺眉,他察覺到血腥殺戮之氣緩緩飄起,落入冥冥之中消失。
彭禹看著那個門派前往另一個門派山門,掘地三尺把所有家財統統卷走。
不遠處,一座大山崩塌。卻是某位修行者將山中靈脈攝走,導致山體崩塌。劇烈的地震害得方圓百里百姓紛紛遭殃。
再往遠處看去,一個元神境界的道君正在人間抓捕純陰之女作爐鼎。
“這個世界……”彭禹頗有些一言難盡:“你們不管嗎?”
“眼下我們自身難保,神庭隱匿三千年,還能管什么?”
溧陽侯帶二人來到云空深處。
那里有一片金色云海。但云海上空浮現一面玄鼓虛影,牢牢鎮壓云海中的巍峨宮闕。好些神人在宮闕奔走。時不時有神人魔化,然后被鎖鏈拉入金闕深處封印。
看到比前番更加縮水的金色云海,溧陽侯憂心忡忡:“時間不多了,必須盡快找到王爺的泥俑。”
突然,云空雷霆震響,千丈銀芒劈向三人。
溧陽侯揮刀打碎銀芒,大喝道:“王琛,你想做什么?”
“哼!”云霧中,金甲神人若隱若現。他收回金劍,冷笑道:“別打歪主意,我們神庭的事,輪不到你這外人操心!離神庭遠點!”
外人?
彭禹和顓云看向溧陽侯。
泥土做的臉龐十分難看,溧陽侯怒叱:“本侯是外人?成啊,那你們折騰三百年,也沒見找回陛下!”
“嫌棄本侯多事?有本事你們把陛下找回來啊!”
“你這外人知道什么?”金甲神人大怒,仗劍殺過來。
溧陽侯也不懼怕,揮刀迎上去:“是啊,本侯不知道。但你們知道什么?當年核心宮殿發生了什么,你們查出來了?”
“連魔鼓都應付不了,還不肯讓王爺出手,你們是要自己找死嗎?”
王琛也是靈皇塑造的泥俑。但比起溧陽侯這種武圣,他只是一尊神通泥俑。
不過,他比溧陽侯有一個優勢。
溧陽侯的靈神沉眠在孫家祖地,泥俑只是分靈,無法和本體溝通。但王琛死后陪葬靈皇宮,魂魄被靈皇拉入泥俑,享受太玄世界的香火,羽化封神。此刻的金甲神人不僅僅是泥俑,更是具備完整魂魄的存在。
憑借魂魄完整的優勢,和武圣泥俑竟打了一個平分秋色。
彭禹和顓云對視,趕忙上前勸阻。
起初察覺彭禹的存在,王琛后退幾步,想要對昆吾氏的后代神王行禮。但轉眼看向旁邊的顓云,臉色大變。
“顓孫氏的人?”
不假思索,巨劍引動九天神雷,密密麻麻的雷光轟向顓云。
撲面而來的雷霆化作成百上千道誅仙神雷,顓云趕忙抖開袖子,茫茫紫氣吞沒天空,將雷光收走。
“好小子,竟然是仙武同修?”王琛蔑笑道:“我還以為,你們顓孫氏敢來地宮,是又出了一位‘高陽王’呢!”
劍式再起,天空為之色變,更強橫的雷霆從太玄云海上空引下。巨劍表面已然多出一絲紫意。
溧陽侯看到這一幕,失色道:“王琛,你瘋了嗎?他只是一個后輩的孩子,你怎么連紫霄神雷都拿出來了?”
他不敢怠慢,催動全力御使刀芒。
同時對顓云二人道:“你們速去!王爺的泥俑就在太玄界地底。”
彭禹抓住顓云手腕,施展瞬移之術離開。
雖然太玄法界自成一系,彭禹很難傳送到外界,但在太玄法界內,還可以施展短距離的空間移動。
二人來到千里之外的一座荒山。
望著千里之外的戰斗異象,彭禹意有所指:“看樣子,靈皇宮內有派系爭斗。”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哪怕死了也不能安生。更何況,背后還有一面魔鼓。”顓云沉聲道:“你發現了嗎?這座太玄界已經被魔化了。”
“感覺到了。下界人心思變,不再祭祀神庭。修行者爾虞我詐,全無道德之風。就連這些神人,也動輒情緒大變,大打出手。”
二人又在人間轉了一會兒。
看到一些神人于下界作威作福,行事比那些修行者更加殘酷。有一位神人直接開了一座后宮,收納三千佳麗。還有一位神人霸占大湖,強逼凡人日日供奉自己。
甚至神人之間也有戰斗,也有自己的勢力派系。
彭禹二人聰慧機敏,很快就把太玄法界摸清楚。
自靈皇失蹤后,神庭隱匿,諸神下凡,逐漸形成五個派系。
衛少君作為靈皇天師,帶領一部分心腹重臣維系神庭運轉,王琛便是其中一位。
另一位天師錦光真人和武將們聯合,打算在下界重立新神庭。
溧陽侯泥俑,和其他幾位武侯因為忠誠于高陽王,被兩大派系聯合排擠,處于邊緣地帶。這些年,連收集香火都很難。
第四個勢力和高陽王世子有關。那些罪臣無法享受香火,沒有泥俑化身,很難在太玄法界內隨意活動。
而最后一個派系,與其說是一群人,倒不如說是一位神明。那是一位神秘的存在,人間找不到他的信息。就連一些神人都不了解他的存在。只知道那位神人可以來去太玄法界和地宮之間。甚至在眾人聯手探索核心地宮時,那位神人突然出手驚走四大勢力。并警告四路人馬,不可擅入靈皇核心寢宮。
得知五大勢力后,彭禹二人聚在一起合計。
“殿下對這些勢力怎么看?”
“俱是亂臣賊子!”彭禹面目肅然:“日后稟報父皇,要代高祖爺好好清理。”
靈皇失蹤,如果和魔鼓有關。那么最簡單直接的辦法,是傳信出去,請人過來探查。
當代神皇、歷代帝靈,哪個不在意靈皇的安危?
但是這些臣子打著忠臣名義,卻死活不肯把消息傳出去。這真是為了靈皇好?
“衛天師和錦光天師心思難以揣度。但溧陽侯作為九陽神侯一系,高陽王親信,在靈皇宮受到打壓。他們真是為了救助神皇,還是僅僅為了救出高陽王的泥俑?”
彭禹直直看著顓云。
大公子撇開頭,繼續問:“關于高陽世子,你怎么想?”
“你家老祖,孤能怎么想?”彭禹嘲笑道:“天知道他會不會打算再背叛高祖爺一次。反正背叛對你們家,不是家常便飯嗎?”
顓云沉默不語。
除卻最后那位神人之外的四個勢力,他也報以警惕之心。甚至對這四路人馬的心思,他有一些揣測。
“靈皇陛下失蹤,但靈皇宮藏有無數機緣。如果有靈神得到機緣,或許能返生復活?兩位天師各帶一路人馬,或許便有這個打算。”
“至于泥俑前輩……”
對溧陽侯泥俑,顓云可沒愚蠢到,真把他當做初代溧陽侯。
只是一個具備溧陽侯思維的泥俑罷了。
他一心想要找先祖的泥俑,或許有平定魔鼓之亂的想法。但也為了自己的處境能更好一點。要是高陽王泥俑出現,靈皇宮中何人是其對手?
彭禹:“我們要是幫他找高陽王泥俑,會直接打破太玄界的平衡,屆時兩位天師不會放過我們。”
在彭禹和顓云眼中,這些死人的爭斗和他們無關。
他們聯手闖地宮的目的,只是為了尋找救助顓陽的藥物。
關于魔鼓之事,他倆都不上心。
天塌下來有神皇頂著。
等他們找到仙藥,出去后就把消息告訴神皇。
屆時,神皇自會過來解決。
“所以,我們暫時先離開?”
“留在太玄界也沒什么用。反正,我是不會去碰高陽王泥俑的。”彭禹很清楚,高陽王泥俑哪怕只保留生前十分之一的力量,就足夠把太玄界所有人壓服。
那時候,他們倆也只能乖乖聽話。
“所以,我們離開這里?但我們出去之后恐怕很難在地宮中庭行走。這里的泥俑太多了,而且實力一個比一個強。”
“關于這一點,我想到一件事。”彭禹掏出一個布娃娃:“高祖用泥俑將生前臣民還原,這些泥俑傀儡擁有自己的階級,自己的意識。”
“那么,如果他們碰到比自己更高階級的傀儡,會怎么樣?”
顓云打量彭禹手中的布娃娃。
五色碎布縫制的布娃娃閃動大眼睛,靜靜看著他。
“這也是靈皇出品?”
“對,而且很有紀念意義。”
彭禹驅使布娃娃,率先前往附近一座神廟。
這座神廟居住著一尊神人,是昔年靈皇身邊的宦官。
來到廟門口,彭禹大咧咧指著大門,頤指氣使道:“顓云,去砸門。”
顓云看了他一眼,反手一掌打碎神廟大門。
“誰?”神人立刻沖出來。
正要發怒,可他馬上看到少年面前懸浮的布娃娃。
看到布娃娃的一瞬間,神人表情僵硬,很快恢復泥俑之態。
這是一尊等人高的泥俑,他雙手下垂,擺出一副聽候差遣的姿態。
連一個宦官都有神通之境啊!
顓云暗暗驚嘆靈皇的泥俑造詣。
這時,彭禹操控布娃娃飛過去。
布娃娃在泥俑頭頂拍了一下,泥俑乖乖帶著二人脫離太玄界。
回到地宮,那尊泥俑滑行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不敢再有所亂動。
“看來有門。利用高位傀儡的確可以壓制他們。”彭禹若有所思:這么看,溧陽侯想要找到高陽王的泥俑,不僅僅是為了應付魔鼓,也是為了搶班奪權?
按照泥俑的等級制度,高陽王的泥俑無疑是百臣之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靈皇本人不在的情況下,可以憑借泥俑自身的等級,強行壓制其他泥俑。
彭禹抱著布娃娃,大踏步往另一條通道走。
在通道兩側,兩尊劍士俑剛亮出青銅劍,立刻便收了起來。看到布娃娃,他們也默默退下,乖乖站在兩側。
布娃娃趾高氣揚的,帶彭禹二人穿過一個又一個通道,最終來到核心寢宮。
在這座宮殿大門后,就是靈皇的棺槨。那里躺著一位不甘死亡的帝尸。
來到這里,顓云忍不住往左側看了看。
看到左側通道邊的血跡,他瞳孔收縮,連忙問:“殿下,你這只布娃娃到底是什么來歷?”暗中,他出手抹掉那串血跡。
“這是靈皇最初的傀儡,象征意義極大。按照傀儡術體系,這就是靈皇的傀儡樞紐,是傀儡大軍的首腦。”
這是孤苦寂寞的孩時靈皇為自己制作的“朋友”。
后來靈皇希望這個布娃娃代替自己保護厲皇,傾注了他自己的心血。
這只布娃娃,是靈皇自己的化身。
收起布娃娃,彭禹望著眼前大門:“顓云,你能打開這扇門嗎?”
“可以試試。”顓云上前,仔細打量金色巨門。
喵——
細微的聲音響起,二人同時一驚。
彭禹抽出匕首,顓云手中多出一把折扇。
同時望去,那是一只黑貓。
它舔著手,正用琥珀色的瞳孔望著二人。
但似乎察覺二人身上的殺意和戒備,它嚇得趕緊往后跑。
看到黑貓跳起,然后落在一個人懷中,彭禹二人更加警惕。
他們根本察覺不到那個人的氣息!
腳步聲緩緩響起,越來越近。
二人看到那個人的容貌。
下意識的,彭禹又掏出布娃娃。
但布娃娃對這個人沒有感覺。
那是一個和彭禹差不多高的少年郎,他抱著黑貓,一邊安撫,一邊望著二人。
先是彭禹,然后目光落在顓云身上,少年輕聲道:“這扇門不能打開。”
顓云默默后退,走回彭禹身邊。
看到彭禹驚恐無比的表情,他心中苦笑。
沒錯,他也很慌。
闖墓最怕什么?
最怕碰見正主自己跑出來。
眼前這個少年,和顓云在家族密室看到的靈皇畫像,幾乎一模一樣!
彭禹多次吸收靈皇記憶,顯然也認出來這個少年。
這不就是靈皇嗎!
他不是失蹤了嗎?
二人心虛,但面對“靈皇”正主,根本生不起半點逃跑的念頭。
這一刻,他們二人心意相通,迫切希望高陽王再過來找靈皇打一架,給他們制造逃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