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機道子與魔同歸于盡之后。
趙婷諾便獨自帶著陶德尸身回到了桃花村,將其葬在了夫子墓旁,從此幽居桃谷不出。
而許恒軒亦在拜別師母后,去往了東邊。
有人說,后來他只身登五行,與師弟書方儀大戰于云海祖師像前。
據說那一日二人斗了數百回合,最終許恒軒敗了。
有人說,他敗的只是修為,卻堂堂正正勝過天下俊杰。
此戰已成宗主的書方儀,并沒有為難許恒軒。而后他當眾向天機祖師歃血立誓,此生必殺書方儀,最終割袍斷義往南而去。
自此之后,這曾情同手足的師兄弟二人便形同陌路,徹底反目成仇。
而后,云雨雙飛也帶著云家之人,還有本該是五行宗弟子的云遮月重歸了云家。不久之后便傳來消息,云、月兩家合為一家,號‘無塵仙境’,獨霸云梁州與世隔絕,不再過問山外事。
此役功勞不小的精衛一族并沒有再回五行洞天內,而是宣布加入了落星城,并尊白戀星為主母等待小主的降生,其大部族人已定居在了影州和暮寒山山脈一線。
如此,山海除去蒼州之外,盡歸安寧。
滄海桑田,春去秋來。
轉眼二十載悄然而過,如今的山外山格局已是風云變化。
在第一年里,五行宗新任宗主書方儀曾于清明時節與道侶洛小白一同外出過一次,自此之后就一直閉關不出,宗門事務也皆由吾帝老祖代管。
據說那一次外出,書方儀去了影州圣戰林海中心的湖泊祭拜了洛羽,隨后他又去了落星城,卻被師母白戀星拒之門外,不僅吃了閉門羹,還受盡落星城內之人的白眼。
第二年,煙雨閣俏金蓮消失無蹤,不知去向。同年妙水柔請辭了執事一職回歸水靈族,八載休養生息后水靈族與落星城的精衛一族互盟于暮寒山下,為繼天機道子之志共創戰神殿。
如此,煙雨閣徹底為赤天皇所掌,而人去樓空的九州商會則贈與了五行宗,也逐漸被茹芊兒所掌控,最終融入千耳。
一時間,五行宗與煙雨閣可謂你抬我捧盡是雙贏,關系更變得親密無間,那些本還有心五行洞天的人,便也慢慢絕了此念。
因為他們知道,只要山外山一日有赤天凰在,他們就休想捷足先登。
不得不說,赤天凰霸道至極,且狂妄自大,他不僅肆意打壓四方勢力、清除異己,竟還敢以煙雨閣閣主的身份,私自登上無過山巔。
據說赤天凰還在道音池畔放出狂言,‘山海八荒六域,唯老夫赤天凰一人可一力擎天!’
其行其言,欲霸山海之野心已昭然若揭。
對此,天下修者可謂敢怒不敢言,因為他們都清楚,赤天凰實在太強大了,已不在那蒼州珈男魔女之下。
不說他們能不能驅除赤天凰,只說那珈男也唯有赤天凰可以制衡。
所以,山外山只能沉默,也只能隱忍赤天凰的種種僭越行為。
如此直到十八年后,蒼州墨靈族余孽又開始卷土重來,且不斷向沙州侵襲,倒是讓橫在當中的玄天宗心驚膽戰,時時向山外山求援。
可如今云梁州的‘無塵仙境’那叫兩耳不聞山外事,壓根理都不理。
戰神殿亦窩在影、沙二州接壤的暮寒山地界,只顧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再看子桑洛云執掌的幻天宮,那是厭惡透了當時燕飛舟過河拆橋的嘴臉,他不乘機去踩上一腳都算好的了。
至于煙雨閣嘛......
好吧,威風八面的天凰大閣主倒是有了響應,還命神庭衛坐鎮天之橋北部,作出了一副要和邪惡眾死磕的架勢,倒是引得天下側目!
不過赤天凰這一通操作猛如虎,可謂雷聲大雨點小,神庭衛小打小鬧倒是好多次,就是遲遲不大舉北進。
美其名曰,‘邪修狡詐,珈男陰險,魔女不出老夫豈能冒進?’
好吧,天凰大閣主不愧‘老成持重’。
其實明眼人心中都明白,赤天凰這分明就是養寇自重。
不過說來也怪,那蒼州的墨靈余孽很少大舉攻天之橋,玄天宗不出山門,他們也懶得登山,只一味向西侵襲騷擾沙州,倒是引得本想看熱鬧的戰神殿頻頻與其交鋒于大漠之上。
這時間一久,沙州可謂千里無人煙,盡是戈壁埋骨場。
可奇怪的是自始至終,珈男圣女都從未出現過一次,也不知為何?
而此等局面直到第二十載后,卻發生了巨變!
赤天凰竟突然與五行宗反目,更是一度殺上了五行宗。當時若非俏金蓮突然出現,又有護山大陣在,恐怕五行宗難擋其鋒。
不過,在此役中,書方儀之妻洛小白不幸香消玉殞,只留下了不滿三歲的幼女,且被赤天凰擄走。
而坊間傳聞,此事是起因乃是為那五行宗的神器五色石環所至。
據說赤天凰本多次前往五行宗討借五行洞天一甲子,可這借神器一說誰又相信呢?恐怕是借出容易,還就難了。
果然,洛小白幾次三番推脫說書方儀正在修煉的關鍵時刻,待得出關之時再奉上云云。
最終惹惱了赤天凰,他竟在一怒欲擒書方儀之女做要挾!
本欲故技重施前來‘好言相勸’的洛小白,不僅沒能救回小女,還不幸被其重創不治。
當時事發突然,畢竟這老兒也不是第一次來,且過去都是有說有笑親密的很,五行宗根本就未及反應。
幸得隱居后山崖下的俏金蓮突然出現,且看在往昔洛羽的情分上,拖延了赤天凰片刻。
如此吾帝才能有時間開啟護山大陣,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而自始至終,書方儀都龜縮那供奉宗人本命玉簡的殿閣中未出一言一步。
哪怕其道侶隕命、小女被擒于眼前,眾弟子憤然請戰之時,他都遠遠站在閣欄上沒有發一言落一滴眼淚,而是選擇了沉默。
甚至還卑微的遠遠向赤天凰行禮賠罪,說什么再請等一載,定雙手奉上云云!
于是赤天凰便警告一載之后,若不兌現諾言交出五行洞天,屆時必殺其女,而后率眾離開神賜大陸。
據說當時的書方儀還陪笑恭送,幾近諂媚阿諛,簡直丟盡了天下第一神宗的臉面!
如此赤天凰與五行宗算是反目了,而五行宗無盡歲月以來所積攢下的神宗之名望,也算是徹底掃盡。
彼時,四方多拍手稱快之聲,皆言書方儀不仁不義、懦弱無能,為一己之私竟以恩師神器為籌碼與虎謀皮,如今弄得子散妻亡實乃咎由自取。
據說當時得知此事的子桑洛云和云雨雙飛,皆大喜而望五行宗方向大罵‘活該’,不僅如此還痛飲慶賀云云。
甚至自此之后,連五行宗內部都時有腹誹之音,皆言當代宗主不義,且窩囊至極,根本就不配洛宗主親傳弟子之名,簡直辱沒師門,實乃神宗之恥。
若非這些年宗門一直是吾帝老祖坐鎮,恐怕門下道眾都散了七七八八。
遙想當年洛羽在時五行宗是何等鼎盛,門下弟子外出誰人不敬?又何曾想會有今時今日之慘淡景象。
還真是應了那句,盛極則衰,令人噓唏嘆惋。
而當事人書方儀,則一直沉默以對,整日待在殿閣內一步不出,更不許任何人進入殿內。
宗人殿內,四方上下皆供奉著五行宗弟子的本命玉簡。
眾所周知,命簡一旦崩裂,則代表著其人隕命。
而在這宗人殿最上層的內閣中,那右側代表著洛小白的命簡已然碎裂在案上。
一個落寞的背影正身著宗主素袍,靜靜地站在那望著碎裂的玉簡,手中槃龍劍握得‘咯咯’作響!
他就是書方儀,當代五行宗宗主。
如今的他雖然依舊看著年輕,卻已滿面滄桑與孤寂。
最終,他還是松了手,‘當啷’棄了長劍,無力地跪在了案前,喃喃自責著:“對不起,對不起......”
許久之后,他拾起了槃龍劍,黯然神傷:“槃龍劍啊,師祖的君子劍...。有人拔劍為證道,有人仗劍向恩仇,而我呢?妻死子散于眼前,欲拔劍死戰時,卻沉劍按鞘。書方儀啊...你妄為人夫,妄為大丈夫,更不配用師祖的君子劍!”
“節哀。”
忽然身后響起了女子嘆惋聲。
書方儀頓時一驚,隨即掩淚,迅速恢復肅容,起身看向了紅裝來人:“師叔。”
來人正是龍牙尊使茹芊兒。
只見茹芊兒望了眼眼前的書方儀,擔憂道:“方儀,在這兒...你無需這樣。”
書方儀依舊肅穆,他將槃龍劍收歸入鞘,同時道:“沒事,習慣了。”
見此,茹芊兒盯住了書方儀的雙眼,問道:“還有一載時間,兮兒之事你如何想?”
茹芊兒口中兮兒,便是書方儀那被擄走的小女書虞兮。
四目相對,書方儀目光毫無躲閃。
片刻,他忽然一笑:“今日,師叔不是都看到了嗎?”
如芊兒眼神一霎化作柔和,俯瞰窗外垂頭喪氣的門人:“嗯~二十載已過,赤天凰這記猛藥續了命,余毒卻也徹底爆發了,若再這般下去恐舊疾未去,新患又至,雪上加霜啊!”
說著,她嘆息一聲,接著道:“半知仙已傳音了。”
“說了什么?”書方儀神色如常,將案上破碎的玉簡一片片拾起。
茹芊兒轉頭,亦看向玉簡:“天外客越發的多了,昆侖域壓力倍增,不過幸好那位感應到了二十年前山海引動天外的氣息,也順利找到了昆侖域。”
聞此,書方儀睜目一驚,隨即瞬間沉聲:“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無過山已在赤天凰手,那絕位不可從昆侖柱歸山海,過些日子...我自有安排。”
茹芊兒遂看向另一側許恒軒完好無損的命簡,問道:“那恒軒呢?他對你......哎~如今老賊已與我五行反目,你不打算告訴他...?”
書方儀雖眉頭微微顫動,但還是斷然搖頭:“不~老師之布局干系重大,斷不可生一絲一毫差遲,稍有不慎便萬劫不復。師兄素來剛直好義,少細膩之心。然用人之道,需見其長了其短,相輔相成方能成事。有師兄與我不死不休,我書方儀才更像一無情無義之徒。一個為天下所不齒的小人自然沒有退路,也只能依附老賊卑躬屈膝不是嗎?也只有這樣,他赤天凰才會堅信我書方儀如他掌中玩物,遲早會妥協!”
茹芊兒嘆息點頭。
“嗯~只希望一切還來得及,畢竟那位到了,恐怕天崩也不遠了......”
與此同時,在神賜大陸南方星辰海上有一座赤如烈火的山島,此島名‘長雌島’。
長雌島云冠如棚繞,實乃一巖漿翻滾的活火山,更是南方守護神尊之道場。
這南方守護神尊名喚赤天南,亦是妖靈朱雀一族的老祖,說來還是赤天凰之族妹,奉命鎮守長雌島。
而在這如熔爐般的火山內部,正有一上身赤裸的身影,盤坐在巖漿中心的褐石臺上。
他滿身皮膚赤紅,已被沸滾燙的熱浪和烈焰炙烤得皮開肉綻,卻依舊神色堅毅的閉目盤坐著。
其身前赤火長劍橫于腿上,正似流火奔馳,散灼灼劍罡纏繞周身。
此人,正是已消失了近二十載的許恒軒!
可他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西方守護神尊坐鎮的道場內呢?
且看其形貌,似乎已在這兒待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