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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8章木訥的軍士騎驢的老人
第868章木訥的軍士騎驢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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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橋乃天然形成的隔海長廊,橫跨南北,連通蒼、東二州。
其西為淡水淚孤海,碧波蕩漾,靜怡而壯美;其東為浩瀚無垠的星辰大海,礁石密布,海浪驍嘯如萬馬奔騰。
若是于萬里云空俯瞰天之橋,則實如游龍甚為壯觀。
如今天下太平,南北商賈馬隊便會經常從此經過,而天之橋上的駐軍雖然少了許多,但依舊會有零星騎隊巡視經過、或停頓休息。
這不,道旁喬木下正拴著五匹披甲掛槍的戰馬,在一名少年軍士的照料下吃著地上本就不多的嫩芽兒野草。
不遠處疊石上,四名玄甲騎士,卸了盔,正在那休息。
伍長匹夫黝黑,枕盔曬著太陽小酣打盹,另外三名游騎軍士正圍著篝火烤那不知從哪尋來的野味,樂呵著談天說地。
只見一人高馬大的粗漢軍士一邊添著火頭,一邊左右而顧的悄聲道:“兄弟們聽說沒?”
左右袍澤見他神秘兮兮的,遂湊近顯好奇之色。
微胖軍士問道:“聽說啥呀?你倒是說啊!”
“哎呀~王三腿!莫不是許久不著家,你家婆娘跟野男人跑了?”這是一位約莫近五十的老軍調笑聲,看其臉上刀疤,顯然是歷經戰陣的。
“去去去。”這叫王三腿的粗漢軍士倒也不以為意,反倒一拍胸口,自豪的挑濃眉而笑:“笑話~見識了我王三腿的女人,還能跟人跑了?呵~告訴你等吧,如今天下太平,聽說人王已決定不久后在玄湖開那山外山仙路啦!”
“啊呸~!”微胖軍士掃興地狠狠啐了一口:“老子還當什么新鮮事呢,這與我等何干?”
“就是,難不成你王三腿還想去試試?”
‘王三腿’頓時樂了:“嗨~我一凡夫粗漢去湊個甚熱鬧?那可得看什么...什么根來著?”
身后曬太陽瞇眼打盹的伍長,搭腔喃喃:“靈根~真他娘粗匹夫,唧唧呱呱...啥也不是。”
軍中之人,說話想來粗曠,王三腿早就習慣了伍長這自家人的口氣,呵呵笑道:“對,就是靈根。”
說著,他看向左右袍澤,接著神采飛揚道:“靈根知道是啥嗎?告訴你們,靈氣的很,那是能修仙的...可了不得。”
微胖騎士盯著飄香四溢的野味,舔了下厚嘴唇,垂涎欲滴道:“靈...靈根靈氣咋了?咋就了不得?我看還不如咱這野雞香呢。”
說著,他便要上手去偷雞腿!
“去去去,就知道吃!”那王三腿一把打開,轉動著油滴滴的野味,說道:“平時說你們沒眼力勁還不信?告訴你們,咱軍中可有人有靈根呢~。”
左右好奇看來!
“真的假的?”
“誰啊?”
就連一旁瞇眼曬太陽的伍長都睜開一只眼瞅了過來。
王三腿頓時神秘一笑:“誰~?呵呵...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
說著,他便指向了道旁正在看喂馬匹的少年身影。
其所指之人,年歲看著不大似十五六歲的樣子,其雖身高不足七尺且偏瘦,但腰桿卻筆直,看著有些沉默寡言。
“他?”
“你說木頭!?”
眾人紛紛愕然,顯然對于王三腿說‘木頭’有靈根,他們表示深深的懷疑。
因為這‘木頭’還是他們半年前外出傳軍報時,在東州一荒郊枯木林里休息時遇見的。這小子邪乎著呢,一個人就像野人一般在枯木林里過活,身上臟兮兮的卻沒有半點難聞無異味,反倒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初見時,‘木頭’就拿著根樹枝當刀劍,哪怕餓的都要倒了,還執著的在不遠處不停地拔刀收刀,問話也不回......看著要不是失憶,就一定是個丟了魂的小呆子。
許是‘木頭’一個人在林里的緣故,亦或是他身上的味道,他們的戰馬總是喜歡在其身旁轉悠......
不過除此之外,這‘木頭’就是一根不折不扣的木頭。
最后伍長見這小子有一股子執拗勁,還會照料馬匹,便將其帶入軍中從了軍,也算有了一口活的。
此刻,老軍士正不屑地指著不遠處的‘木頭’,譏諷道:“就他?一棍子打不出個屁的木腦呆瓜子,胯下那根都還沒開花結果呢,還靈根?嘁~球兒!”
王三腿則篤定擺手:“誒~這你可看走眼了,前不久我可是親眼見了一位山外修士,要收木頭做弟子呢,咱木頭志氣可沒答應。”
哈哈哈~
那先前開口的老軍士頓時樂壞了,拍著大腿笑得前仰后合:“~能答應嗎?這悶葫蘆除了和馬說話,和我等說話超過十句嗎?成天悶不吭聲,活似個啞巴,我看怕是你王三腿吹大牛吧?”
王三腿表示不爽,咂嘴極力證明地看向不遠處的‘木頭’,招呼道:“誒~我說木頭,你快來說說,告訴他們,你三腿哥可有半句假話?”
一旁微胖軍士起哄堆笑臉:“是啊,木小子,你倒是說說,是哪路仙人看上你啦?快說給哥幾個聽聽,說好了老子賞你口肥美的雞屁股哈哈哈。”
此刻,那正一邊喂馬,一邊撫摸馬鬃的‘木頭’聽得袍澤叫喚,似是沒有聽見一般,依舊我行我素!
微胖軍士見了,那笑臉頓時板了起來。
隨即,他撿起一根木柴丟了過去,罵道:“他娘的老子叫你沒聽見?”
那叫木頭的少年軍士后腦勺處結結實實挨了一下,霎那轉頭側目看來,手按腰刀之柄。
只這一眼,便似利劍現鋒芒,竟叫胖軍士莫名一顫,隨即怒喝道:“格老子的,你還敢瞪眼!將柴火給老子拿來!”
此聲一出,不過霎那。
年輕軍士那棱角分明的冷酷面龐上,如鋒的目光便不翼而飛了,按住刀柄的手也松了,唯有木訥之色。
風徐徐而過,撥動著他額前兩縷亂發,隱約顯露出其額頭上一塊淡紅色極不起眼的胎記。
他看了眼腳下木柴枝,便拿起,默默無言的送來。
而微胖軍士則雙眼微瞇,嘴角壞笑翹起。
顯然,看他這不懷好意的模樣,定是要乘其近前時好給木頭一點顏色看看了。
不過,這王三腿看著雖然粗曠,卻是個人精,他余光瞥了眼微胖軍士,遂不動聲色的喚住了木頭軍士,沖其眨了眨眼,一把拿過燒火木柴,沒好氣地丟給了微胖軍士,打趣道:“拿根木柴都怕動?活該一身膘,你他娘難怪討不著媳婦兒哈哈哈。”
“去去去~”微胖軍士一時尷尬。
隨即王三腿笑看‘木頭’:“木小子,你趕緊和他們說說,老哥我方才講的可真?”
木頭雖生的外表冷酷,但表情卻依舊木訥,甚至顯得有些...呆愣!
他愣了片刻,直到眾人等得眉頭緊皺,有些不耐煩時,才后知后覺地點頭‘嗯’了一聲,隨即也不打招呼,便自顧自地向著馬兒們走去。
“你...!”
那胖軍士怒指木頭,眼見著又要發火,卻被王三腿伸手大笑著勸下:“誒~別走啊!怎樣?老哥我說得可對?木頭可是承認了。你們啊~以后可要對木頭客氣點,說不得哪日木頭就成修士,‘噌噌’天上飛的那種!嘿~到時少不得好好報答你哦。”
他拍了拍微胖軍士的肩頭,壞笑著。
“就他?還修士!”那微胖軍士十分不屑:“一不知從哪蹦出來的山野傻子,就那啥也不知的腦瓜子,若非伍長看他可憐,叫他吃上一口軍糧估摸著早死在林里了!還想成修士,怎不直接上天成神仙呢?”
此刻,那撫慰馬匹的木頭年輕軍士木納的表情下,眉頭微微顫動,不知是何想。
“好了!”
正在此時,那本該曬太陽打盹的伍長,已悶聲制止:“傷人,慎傷人心,況乎袍澤?”
伍長發話,微胖軍士只得閉嘴,但依舊不爽的瞪著木頭的背影,碎碎嘀咕:“袍澤...哼~也配?”
而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老者似誦書般的朗朗之聲。
“古語曰,人,心堅如鐵,亦脆如流沙。時,惡言不關己,任其口出,心無波瀾;然若與己關,則難以心平似海。故,欺人者莫欺情,傷人者莫傷心,乃人人也!”
隨著老者陰陽頓挫聲至。
噠噠噠......
輕快的蹄聲由遠及近。
眾軍士見得不遠處一禿頂盤發,身著灰布舊長衫的老先生,正翹著二郎腿,側騎著一頭‘昂昂’叫喚的長鬃毛驢,經此而來。
這...可不就是那秋水宗的老祖,河上公嗎?
河上公手握書簡,正隨著毛驢輕快的步伐上下顛簸,似品讀得頗為認真。
毛驢腦袋前吊著根鮮嫩的玉米棒子,正流著長長的哈喇子,狂甩著大舌頭跑得倒也歡快無比。
這一人一驢的滑稽畫面,可把眾人給看懵了。
那微胖軍士陡然驚起,怒指河上公道:“嘿~豈有此理!這老兒是不是在教老子做人?”
王三腿頓時將其拉下,低喝提醒:“行了,沒見是位讀書人?說不得還是位老秀才、老學究呢!”
微胖軍士一聽這話,這才驚醒,頓時忌憚地瞅了眼悠閑而來的一人一驢,隨即閉嘴縮了縮身子。
而此刻,毛驢已歡快地來到了五匹戰馬旁,然而自始至終少年軍士都未抬頭看上一眼,只默默無聲地照料著馬兒。
可河上公卻笑看少年軍士,如一位鄰家和藹老人見到后輩般問道:“小友,年歲幾何啊?”
少年軍士充耳不聞依舊低頭,在那十分仔細地刷著馬身。
見自己被無視了,河上公便要叫停座下毛驢。
可此刻的毛驢正和眼前玉米較近得歡快,非咬上一口不行,又豈會聽背上‘壞老頭’的使喚?
河上公這不叫不要緊,一叫停之下,小毛驢跑得更是賣力,生怕壞老頭又故技重施收了玉米棒子!
“誒~!”
毛驢撒歡...
河上公揪住驢鬃,險些被摔下!
此刻的他再也沒有半點文士風范,正趴在驢背上破口大罵:“你...你這牲口反了?敢不聽使喚!非收了棒子,叫你吃...吃,誒!誒~停啊吁吁吁......”
小毛驢見背上壞老頭果然要奪它惦記了許久的美食,更加發狂,那一跳一人高,蹦跶得都快上天了!
一時間,一人一驢上躥下跳,左突右甩,嗷嗷叫著直把河上公給顛得如波浪兒,可謂狼狽至極。
哈哈哈~
眾軍士見了頓時捧腹大笑。
可就在此時,‘咻咻~’兩聲哨響!
那本該狂飆亂奔的瘋狂驢,竟然變得安生了許多,且在那慢慢放緩速度。
隨即,一慢跑身影出現在了毛驢側方,且有一抹淡淡香氣入鼻,眾人一看可不就是木頭嘛?
只見木頭少年軍士看了眼喘息之中發型凌亂,禿頂更是明顯的河上公,遂伸手拿過玉米棒子,直接送入毛驢口中。
得了玉米美味,在木頭撫摸安慰下,倔強的小毛驢這才打著鼻息,享受地嚼著吃食停了下來。
哎呦呦~
河上公大舒一口長氣,滾下了驢背,仿佛渾身都要散架了一般,感激帶笑地看向少年軍士道:“哎呀~多......”
話未說完,木頭已自顧自地轉身向馬兒走去。
河上公頓時喝了西北風,被無視地愣在了原地。
可下一刻,身旁這賊毛驢竟然不屑地沖著他打了響鼻,隨即丟下他這真正的主人,向那少年屁顛顛地趕去!
“這...!”河上公愣了片刻,卻不知為何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一炷香后,天之橋道旁。
此刻,河上公正站在道旁,微笑望著坐在馬兒旁石邊的少年軍士,那笑瞇瞇的模樣,活似看到了寶貝。
似是被河上公盯得太久,有些膈應,那表情木訥的少年軍士蹙了蹙眉頭瞅了眼眼前怪老頭,低眉片刻,他解了腰間水袋,默默無聲地遞給了河上公。
河上公望著手中的水袋,愣了片刻,遂展顏感嘆:“人活世間,難得有心人啊!”
說著,他飲了一口后,送還水袋的同時,乘機問道:“敢問小友年歲幾何啊?”
少年軍士不答,只接了水袋默默掛在腰間,顯得十分冷酷。
見此,河上公又指著少年軍士額頭接著問:“小友這額上這......是天生的?”
少年軍士依舊無言,甚至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恰巧,一旁毛驢‘昂昂’叫喚了兩聲,顯得氣氛十分尷尬。
哈哈哈~
不遠處,高坐石上的王三腿笑道:“我說老先生,您就甭問了,咱兄弟就是根木頭,悶葫蘆懂嗎?”
“木頭...?”河上公展顏微笑:“這木頭好啊,貼切...貼切。”
隨即,他不死心,更不信邪的又問道:“小友尊姓大名啊?”
果然,還是如晴空問明月。
見此,河上公鎖眉如川,摸了摸自己的油亮禿頂。
他來回踱了兩步后,隨即一拍禿頂,舒眉展臂闊袖道:“吶~小友你看看,我可是一把年紀的老人家,這樣一聲不吭是不是很沒禮貌?”
少年軍士抬頭,看了眼展臂微笑的老先生,遂‘哦’了一聲,似乎是打算開口....。
可還不等河上公驚喜片刻,木頭竟沒了下文,已再次垂頭擦拭著手中腰刀!
這次,河上公終于急了,是一把奪了少年腰刀,‘啪’~摔在一旁。
在木訥少年略帶疑惑的不目光下,他指著地上的腰刀,沉言道:“凡鐵...豈可為汝刃?說話!”
見少年軍士依舊無言,不僅如此還去撿那地上的腰刀,河上公閉目仰天長嘆。
“哎~花雖生靈開,香雖思聚魂,憶...卻難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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