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池北域,巨石上。
巫袍老人不說這‘親身入地下’還好,這一說,眾人便有些心中發怵了。
而那先前不斷發聲的斗篷男子,聲音則顯得幾分顫抖,似有些畏懼的說道:“這...這奈何池光怪陸離的傳說從未斷過,且寒水陰氣極重,池下更不知吞噬了多少男嬰,以至此地之人全是女子。嘶~以本修看來,這奈何池下說不得就是那亡者待的幽冥界。”
四周眾修聽了這話,是越想越覺得慎得慌,紛紛議論道。
“是啊,你看這湖的名字,叫什么不好,非叫什么奈何池,奈何池奈何橋,哎呀~這多不吉利!”
“誒~還真是。要不然此地怎就只能出女子,生不得男兒呢?我看就是地府陰氣太重,陽氣都要被吸了去...”
“正是!”那斗篷男子頓時贊同,同時指向了陰冷幽暗的湖面:“你們看,這湖水陰冷刺骨如冥界九幽之水,說不得那些男嬰墜入湖底,就是被六相冥獸給一口吞了,吸了陽氣也說不定!”
眾修一見湖面幽暗如墨,似有洪荒巨獸正在水下蟄伏待獵上鉤一般,正在微微起伏!
他們頓時驚懼瑟縮,紛紛遠離湖面。
那斗篷男子亦顯得十分畏懼,聲音顫抖道:“本...本修堂堂陽剛男兒,豈能為些許外物生欲,自送大好道途?諸位道友,后會有期......”
說著,他便起身逃離,轉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這斗篷男子跑得那叫一個快,眾修有些懵,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一個個閃爍的眼神中畏懼之色已不言而喻。
只見一人猛然站起,毫不畏懼地譏諷眾修道:“一個傳說故事而已,爾等竟如此不堪?”
可話音未落,他卻神色一變,似想起什么,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哎呦~聽得入迷,都忘了解手!”
說著,他便做勢捂著小腹,風也似的跑了。
見此,又一人含笑站起:“諸位慢坐,本修且去會會其他道友,稍后再續。”
此人話音剛落,還未離去多遠,便又有三人一同站起!
但見其中一人指向北方遠處,煞有其事的遙望著,對左右同伴道:“看,那可是老王?”
同伴連忙喜道:“嘿~還真是老王!”
“走,去打聲招呼?”
“必須的,走。”
“走”
于是乎,本還有二三十人的寬敞大石上,一下去了個七七八八,是一個比一個‘忙’!
而此刻那離去的巫袍老人,已悄然出現在了另一處散修聚集地。
不久,那明明已經膽怯離去的斗篷男子,竟隨之加入聽者之列......
慢慢的,一二時辰后。
關于六相冥獸幽冥界的傳說,已一傳十,十傳百,直至人盡皆知,且在不斷添油加醋下,到了一種駭人聽聞的地步!
什么那六相冥獸巨大的可吞噬天地萬物生靈,云州南部男嬰墜入湖底,就是北那惡獸給吞了云云.......
如此,仿佛那六相冥獸真的就在湖泊下的秘境中等著,等著他們這些修士羊入虎口一樣!
雖說謠言止于智者,但俗話說得好,人言可畏。
一時間,還真的有不少修士相繼離去,尤其是那些修為低微的...。
畢竟他們來這兒,本就是想碰個運氣,如今竟然連空冥老祖級別的人物都來了,這還砸爭?咱碰運氣?
況且世家宗門有老祖強者罩著,可他們呢?散修一個!加之六相冥獸傳說滿天飛,說得有鼻子有眼,叫人如何不驚?又如何不憂?
而這六相冥獸的傳說,也毫無例外的在反復加工之后,傳入了各宗門世家的耳中。
眾世家宗門雖說藝高人膽大,但也在這些添油加醋的傳說故事下,顯得有些動搖。
雖說遠古秘境,有些兇險也屬正常,沒有危險反而不正常了,但不乏謹慎者憂慮...這秘境的消息出現的有些詭異。
例如秘境明明還未開啟,卻早已傳出各種造化機緣云云,活靈活現得簡直是只要進去就能隨手撿到寶,在此之前更沒有一丁點兒兇險的傳聞,更不知是何秘境。
而這六相冥獸幽冥界的傳說,雖然過于危言聳聽,但卻是唯一一個提出秘境可能是什么的傳聞。
還有...前些時日,此地可沒有出現什么異象,那又是誰知
道這奈何池下有秘境?既然知道了池下有秘境,又為何要早早告之世人,讓山外眾早有準備修紛紛云集呢...?
種種反常跡象,顯得頗為詭異。
如此一番對比之下,反倒是這六相冥獸太古幽冥界的傳聞,更似貼合一些事實。
此刻,谷影宗所在的一處偏僻巨石上。
谷寒霜正將打聽來的事情一一道出。
玉障盤坐前方,聽罷這光怪陸離的故事,他不屑地輕笑了一聲:“巫袍老人?冥獸?幽冥界?有趣...”
谷寒霜見了,頓時陪笑道:“宗主,以老朽看來,哪有什么六相冥獸,這不過是修士故意在撒播謠言,貪圖秘境機緣,用來嚇退競爭對手的小小計量,無傷大雅。”
玉障則斜眼瞅定住了連忙低頭的谷寒霜,輕哼一聲:“~不,常言道無風不起浪,此故事契合云州風土,虛虛實實之中正中要害,人言可畏啊~”
谷寒霜一聽,便明白了此謠言的厲害之處。
若眾修皆散七八,那他們布下的天羅地網,豈非竹籃打水一場空?
于是他連忙道:“那...老朽這就去將那謠言者滅了。”
而玉障則風輕云淡道:“不用了,此人已經離開。”
“離開!”谷寒霜霎那顯驚容:“此人可疑,難道是...煙雨閣之人?”
玉障則詭異一笑:“煙雨閣?哼~求之不得。”
他們深知,此人若還在,便有可能是故意嚇退秘境中爭奪的對手,這便不足為奇了。反之若是離開,那便極為可疑了,甚至有可能他們的身份、計劃等已經暴露。
此刻,玉障依舊十分平靜,仿佛就算自己身份暴露,他也毫不在意。
只見他淡淡聲出:“些許小計,離去者也不過蝦兵蟹將而已,于大勢而言無足輕重。只要各宗門世家,還有那些散修中的強者在,便無傷大雅。”
說著,他抬手,屈伸食指道:“即刻命人喬裝巫袍人,繼續散播此事。”
聞此,谷寒霜殊為不解:“這...?”
畢竟此時那關于秘境內種種不利的謠言已是滿天飛,正是人心惶惶,徘徊不定之時,可圣主為何還要推波助瀾,火上澆油呢?
只見玉障哼笑道:“有時啊~要想獵得大魚,就得先亮出魚鉤。魚鉤亮出,雖然會嚇退小魚小蝦,可精明的大魚見多了虛虛實實,你得讓他看到香餌,還得看到銀鉤,它才會認為你是要釣它,才會踏實的圍繞徘徊,想著怎么吃下那香餌,而不被銀鉤傷了。
可魚兒終究是魚,不知漁人獵魚,不僅可以垂釣,還可用網。”
谷寒霜眼中精光一閃,陰險而笑:“老朽明白。”
顯然,他已領悟了墨靈圣主的意思。
此間眾修就是大小魚兒混雜的魚群,秘境機緣如何如何了得則是香餌,那不利的傳說故事則是魚鉤。若是魚鉤自香餌中顯露鋒芒,自然會嚇退那些膽小怕事的小魚小蝦,但大魚卻不同。
他們見多了被包藏在香餌內的魚鉤奪去性命的事,可若是魚鉤顯露鋒芒,則喜憂參半,反而合乎情理。只要散播此事的人還在,那他們便會自作聰明的認為,是有人故意想要嚇退競爭對手的行為。
殊不知,魚鉤香餌都是假想,而漁夫獵魚的真正手段,卻是一張隱藏在后的大網。
待谷寒霜離去,玉障垂望幽冷的漆黑如墨的湖面,輕哼而笑。
“想要將計就計,出奇至勝嗎?呵~殊不知本圣的天網早已罩蓋八方......”
半個時辰后。
關于奈何池下秘境兇險萬分的謠言正在不斷加劇,悄然離去的修士也越來越多,甚至連秋水宗、谷影宗等宗門,都命門下不到凝星的弟子離開。
而各宗門世家派出查探的人,竟在無意中發現散播者竟是谷影、寒古山莊等宗門世家的人!
于是乎,五行宗等宗門世家斷定,這定是谷影、秋水宗等,想要圖謀秘境機緣的小計量,如此他們反倒不為所動。
不過為了防備萬一,他們也命各自門中凝星之下的弟子離去,畢竟誰也不知這奈何池下秘境到底有何兇險。
一時間,這本還人滿為患,數以萬計的奈何池上,如今只剩下了小幾千人,且無一不是凝星之上。
而人數最多卻如散沙一般的散修之眾,此刻也正在極力地拉攏壯大各自的隊伍
,已期能在秘境開啟后抱團取暖。
晨光熹微,破曉時分。
湖光如鱗,薄霧漫繞。
奈何池北域湖面上,群石列布水面,東陽罩水霧一片寧靜。
而北岸之上,那沿湖竹林邊,此刻正走來四人。
他們兩男兩女,兩大兩小,可不就是已喬裝打扮后,剛剛來到的洛羽四人嗎?
只見洛羽錦紅衣,腰佩暗銀帶,長發高豎,額前兩縷垂順的發絲正隨風輕輕飄蕩,他那看著光滑如鏡的銀面上方,竟赫然印著鮮紅醒目的‘亡命之徒’四字!
再看其左右相隨的霸波兒、阿奴、小洛云三人,那是各個佩戴銀色面具,皆分別印有狂狷的血字,依次曰——兇神、惡煞、橫行霸道!
一時間,四人這兇神惡煞而來的架勢,配合那橫行霸道于湖畔的昂昂然囂張模樣,簡直讓人見了不知為何就想上去將這四人按到地上狠狠地摩擦一番。
只見他們在眾修怪異的目光下,雄赳赳氣昂昂地來到了石柱群中,分別立足于相鄰的四塊小石面上四處張望,顯然是在尋找可容納他們四人的地方。
此刻,湖泊北部雖然夜間離去了不少人,但相對寬敞考前的石面,幾乎都被人占據。
他們四人顯然來得晚了,中部靠前的寬敞石柱早已北占據,只剩下了一些勉強夠二三人立足的石柱。
見這四人‘囂張跋扈’,一看就不是好人,四周離得較近的修士便指指點點,毫無顧忌的議論了起來。
“快看,這四人裝束奇形怪狀的,男的弱不經風活像個凡俗的文弱書生,小的像是還未斷奶的小屁孩。
“哈~看到沒,那帶著半張面具的小女娃該不是餓死鬼投胎吧,竟然在吃粗餅,就這還敢自稱‘惡煞’!”
“嘁~豈不聞越是沒本事的垃圾,越是狂妄自大。”
“正是,我看這四人也不咋地。”
“誒~你們還別說,看那銀面印著‘兇神’的女人,嘖嘖...就這身材‘兇’悍啊,不愧‘兇神’二字,實至名歸啊!”
“還真是呢~嘖嘖嘖...若是能嘗上一口,就是死也值啊!”
“哈哈哈~”
一時間,周遭邪語蕩笑聲四起,且不加任何掩飾。
霸波兒雖性格大大咧咧,時常也會故作嫵媚的逗弄身邊人,但那也得是親近之人,且還需自己能看得上眼不是?
此番,聞聽周遭污穢冒犯之言,已是劍侍之身、雙生之境的她又豈能不惱怒?
“找死!”她健美腰身一扭,便如驚鴻劃過湖面,于半空蜻蜓點水閃身化作了殘影,已乍現在了那群修士所在的大石上。
“瞬移!”
眾修蕩漾而笑的表情瞬間凝固!
因為他們大多凝星期,眼見身前這前凸后翹的美人,竟然是施展出了瞬移,那豈非圣堂強者?
如今的霸波兒可不是圣堂,她雙生之境,比之同階神影至強不弱,又豈能是圣堂可以比擬?
還不等眼前口無遮攔的阿雜修士們多想,只見殘影未定的她,已繞身一轉似舞,便速起罡風四射,將那先前饒舌的幾人紛紛慘叫著擊落湖中。
但見那唯一剩下的一名圣堂中期男子,灰發斷眉,虎目怒視霸波兒,正面色不善的質問道:“爾等何人?竟敢傷本真君的人!”
話音未落,小洛云已躍至石上,立于霸波兒身旁。
但見霸波兒昂首挺胸,淺含笑意,聲音酥麻道:“奴家...兇神。”
“唔~惡煞。”隔著湖面不遠處的阿奴,正鼓著腮幫子,一邊咀嚼大餅一邊通報大名。
小洛云則在旁,咯咯壞笑地點指了下銀面額頭上的大字:“~記好了,小爺是你家爺爺,橫行霸道。”
洛羽立凈立于小阿奴左側石上,銀面遮容,不知是何表情,只風輕云淡道:“我乃亡命之徒。”
“兇神、惡煞,橫行霸道...?”那圣堂強者頓時瞇眼乍現寒芒,遂輕笑而指洛羽:“~聽著還真像是一群亡命之徒啊!”
只見小洛云囂張地一手叉腰,一手傲指自己:“既知我等威名,還不早些滾蛋?哼~免得自討苦吃。”
說著,他已握緊了小豆沙包般大的拳頭,威脅意味甚濃地比劃著。
此刻,這圣堂強者已聽出,顯然這一行四人是要借個油頭,赤裸裸來搶他的地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