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山上空。
洛羽豪言,能解開水靈一族的詛咒,此言無疑讓眾人吃驚不小。
更不要說那屢屢見識過洛羽詭計的青燈夜魔,心中難免狐疑。
可此刻的煙雨閣閣主,黃老卻點頭道:“天機意,煙雨令,天機道子可一言盡斷,糟老頭子我...亦當遵從。”
黃老此言一出,無疑是作證了洛羽確實擁有解開詛咒的能力,亦或者說權力!
一霎,四方水靈族人已是面露期待與激動。
他們世世代代被詛咒在此,是多么乞盼能獲得自由的一天。
在遲疑了片刻后,青燈夜魔則沉吟道:“說出你的條件吧。”
顯然,他并不認為這天機道子有這么好心,十萬載詛咒禁錮如枷鎖,豈能說去就去。
果然,洛羽微笑依舊,緩緩道出:“墨靈邪主。”
青燈夜魔似乎早有所料,沉聲反問:“我若說不知,你信嗎?”
“信。”洛羽道。
如此毫不遲疑的回答,反倒讓青燈夜魔有些驚訝:“如此,你還愿意解開詛咒?”
“自然愿意。”洛羽點頭:“說與不說、知或不知,在你;而信與不信、去不去詛咒,卻在我。不可混為一談,畢竟這也是水靈族本該得到的。”
在青燈夜魔震驚的目光下,洛羽已踏龍沖九天,立于滾滾陰云之下。
只見他破指、歃血祭空于盤旋的英魂之畔,身后氣運虹光乍現如仙神,詠誓而言曰。
道音滾滾于空,那陰云中的無數英靈怨魂,皆發出了憤怒的嘶吼,似有不甘之心!
而就在此時,洛羽雙臂真龍靈印乍現左右,龍吟虎嘯聲震天地,無量英魂竟為之顫抖退避。
待片刻,洛羽向著陰云中冤魂先肅穆遙禮,隨后鏗鏘而喝:“本道子承天地之正,御五氣之變,諸靈去怨,行輪回果,速開陰霾,赴轉輪回?”
此天聲福音一出,首山八方無數水靈族人,皆激動得仰望長空。
只見上空的陰云中,那無量英魂竟紛紛離去,隨之陰云旋動消散,露出了點綴些許星辰的無垠虛空。
而虛空之上,正有一巨大,且無垠的波光結界,正籠罩著千山域海。
這,便是山海結界。
隨著陰云消散,眾水靈族人的身上,似乎都被淡淡的藍色銀輝籠罩,每個人的體內正有血印之氣,在不斷蒸發于體外。
他們知道,這是無根之水的血咒,正在消散的表現。
當此之時,無論是首山腳下,還是北山上的無數水靈族人,都感激地向著那正腳踏巨龍,傲立九天的青衫身影單膝跪下,高呼感激之言。
從此刻開始,他們不再是那卑賤的無根之水;再也不用在這荒涼之地生死殘喘。他們的子子孫孫,將生活在神賜大陸那最純凈的淚孤海上,獲得永恒的自由。
望著那左右靈印灼灼,身后氣運虹光輝輝的踏龍少年。
青燈夜魔在沉寂了片刻后,終是狀若瘋癲的大笑于空。
眾人驚望,卻發現這狂笑的聲音中,似透著如釋重負的解脫之感,其魂火之軀四周那陰煞死氣竟在不斷消散!
一股狂暴至極的威壓,似乎正在其殘魂內醞釀!
龍艘上的清九仙見之,大驚失色:“老祖~不可啊!”
此刻的青燈夜魔周身陰煞死氣,已消散一空,她魂火所化的殘魂之體,竟自困在了青燈之中,徐徐上升!
她那虛幻的面容,再也不是那么猙獰而枯朽,反倒像一位和藹可親的老人,望著遠處的清九仙,慈祥且愧疚道:“...清燈一念成魔,至族人殞命何止千萬,罪孽深重。只盼九仙...好生照拂...。”
說著,她已升至洛羽身前不遠處,面露感激的叮嚀:“天機道子言而有信,清燈感激不盡。墨靈邪主老生卻是不知曉,然若要絕魔于千山之外,需至居胥山,使人冒死而入神罰,破傳送根基,方可保我仙門無恙啊...”
洛羽靜靜地聽著,他望著眼前,殘魂幾近爆裂的清燈前輩,微微點頭,沒有任何勸阻。
他知道,這清燈前輩一朝清明,已報必死之心。
片刻之后,虛空之上,傳來了爆裂之音,那裂變的魂火如驕陽般耀眼。
青燈夜魔神魂寂滅,最終以水靈族清燈老祖的身份,結束了自己的悲怨一生。
夜,首山殘破的中樞大殿廢墟中。
此刻,洛羽、眾青云客卿、清老、黃老等皆在商議著千山域海事。
根據界王子桑牧雪的預測,山海結界還有兩日便可恢復。
屆時,結界一旦恢復,居胥山通往神罰大陸的傳送門將會自行關閉。
而那時,要想徹底搗毀傳送門的計劃,將成為空談。
所以,眾人決定由清九仙率領千名九州衛送水靈族老弱通過誅仙門,前往神賜大陸。同時還要坐鎮首山以防不測,畢竟墨靈邪主一直都未出現,不得不防。
其余九州衛則與山海衛,乘飛艘護送洛羽、玉障、珈男、小凡、金兒、銀兒等人前往橫尾山。
而橫尾山以南,空間中充斥暗源陰煞,飛艘無法飛渡。屆時需殺出一條百里血路,讓洛羽等人順利進入居胥山。
同時,珈男圣女身為伽南,則自告奮勇的要求進入神罰大陸,摧毀傳送根基。畢竟眾人也知道,珈男圣女并非只是為此甘愿冒險,因為她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前往神罰大陸,尋找萬古十二尊之一的伽南尊者的傳承。
若珈男事成,洛羽等人則可安然而歸,從此千山無憂;若珈男未能功成,那他們則要在居胥山封閉前,強行毀壞居胥山上的傳送星門。
如此,至少可保千山域海數百年無憂。
經此一番計較,眾人各自散去,整裝待發。
與此同時,首山南山腳下。
此刻正有一落寞的身影,無力地坐在殘破的石階邊,望著眼前一灘早已干涸的血水。
他長發凌亂,滿面滄桑與憔悴,悲涼的雙眸正無神地望著那刺目的血跡,久久不語。
此人,正是曇花公子,魏無傷。
只是相比往日的風流倜儻,此刻的他仿佛一下滄桑了許多,甚至連鬢發都生出了白絲。
那最后一把燎原之火,耗盡了他所有的氣力,已至此刻虛弱至極。加之清瑤的離世,讓其仿佛對這世間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如一樽木雕一般癡望著...。
他并沒有參加首山的議事,因為太累了,什么正道也好,魔修也罷,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義,變得無趣而乏味,甚至...厭惡。
身后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不久便停了下來。
魏無傷依舊如癡,如一根腐朽的枯木,竟毫無察覺。
不久,身后響起了輕微的呼喚聲:“公子,我是泗泗...”
“噓~!”魏無傷也不回頭,只‘噓’聲小心提醒:“~莫要出聲,瑤兒睡了。”
抽泣聲起,清泗泗聽著魏無傷失魂落魄的話,看著他那滿身血污,落魄的模樣,竟然再也忍受不住,淚珠簌簌下落。
而此刻,魏無傷卻猛然回頭,雙手撐地,近乎喘息咆哮著:“放肆!怎敢喧嘩?”
清泗泗含淚,拉著一位十二三歲,驚慌的小男孩,來到其身前,同時跪下拿出了一根流蘇紅繩,凄惋道:“公子,這是山主留下的。”
面目猙獰的魏無傷,一見那紅繩流蘇,瞬間心口刺痛,嘴角鮮血隨之溢出。
他顫抖地拿起那紅繩,滿眼悲涼喃喃:“此去白頭不相守,空留紅線血系何?”
清泗泗自懷中掏出了一冊石質的信簡,戚戚艾艾著:“這是山主前日歸來時寫下,她說若此戰不幸...,便將此信轉交給您,請公子照顧好...”
不等清泗泗說完,魏無傷已一把奪過了石簡,顫抖著嘩嘩打開...
吧嗒~
石簡脫手,驚落于地。
魏無傷似乎從中發現了什么,已死死地盯著眼前的男孩,顫抖著問道:“你...你叫什么?”
三兒見眼前的青云客卿大人,渾身血染,神色時晴時陰,本能地后腿。
清泗泗見了,連忙拉住三兒,催促道:“莫慌,快說啊?”
魏無傷似乎反應了過來,慌亂地擦拭著滿臉血污。
三兒這才微微凝眉,他拉了拉自己身上那有些寬大松垮的銀甲,像一名小衛士一般說道:“回客卿叔叔,我叫三生。”
魏無傷瞬間一驚,喃喃:“三生?...三生!三生有幸嗎?...噗~!”
終是受不住心中的絞戮刺痛,他吐出了一口殷紅。
“公子!”清泗泗關切驚呼。
而三兒則不解地看向了魏無傷,在他看來這客卿大人好生奇怪,怎么一問自己‘有沒有姓’就嘔血了呢?
于是,他擔憂的說道:“客卿叔叔,您別急?三生有姓,姓魏。”
“魏...魏三生...呵~”魏無傷那蒼涼的面容上,終是浮現了一抹笑容。
三兒見魏無傷笑了,他強忍著眼眶內欲掉落的淚水,期盼的詢問:“客卿叔叔,娘一直跟三兒說,說阿爹是青云上的天才,很厲害的。三兒雖然從未見過父親,但知道父親叫魏無傷叔叔你也是青云客卿,一定認識三兒的父親,對嗎?”
“認識,認識...”魏無傷伸手撫向了三兒那尚顯稚嫩的臉蛋兒,緊緊地將其摟在了懷中。
在三兒疑惑的目光下,他不斷點頭,淚笑著:“我就是魏無傷,就是你的父親...。”
“父親,娘~沒了...”
三兒放聲痛哭,再也沒了那份強忍與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