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我,我是...陶德!”
隨著此聲暴戾而出,九霄驚顫,陶德身后的丈許魔影亦隨之仰天長嘯。那些圍攻眾人的無數死衛,更是忽然變得異常暴虐如戾,同聲相應吼哮長空。他們那陰森森的鐵面之下,一雙雙鬼眸中,那幽藍之光,正如絲絲搖曳的火苗般既詭異,又顯得恍惚不定,
一時間,陰煞死氣似能席卷長空,遮天蔽日。
顯然,陶德那身后的魔影,正是那死灰復燃,曾震動山海的墨靈圣主。
墨靈圣主身為墨靈一族之主,修魔至深至極。曾憑借一己之力幾近影罩山海,讓天下正道萬修為之膽寒,蒼生涂炭...!
據說當年上古圣戰之時,墨靈圣主距離最后的圣相·無相之境,只一步之遙。但即便如此,也非當時山海中的強者可以匹敵!
要知道,十萬年前的山海修真界,可謂強者無數,神影者都多如牛毛,其中小乘尊者亦不在少數。可就是這樣,山海正道依舊不是墨靈一族的對手!
若非天機老人橫空出世,與白帝合力將墨靈圣主鎮壓封印,山海便不會再有今日的安寧。
可想而知如今的墨靈圣主雖是殘魂之體,但又怎么可能輕易被陶德吞噬煉化呢?他深知陶德心中欲望之強、執念之深。便早在白帝城下時就暗埋伏筆,靜待陶德被自己的執念與欲望之火吞噬的這一天。
如此,他便可像現在一樣,反噬其心,融其魂,居其身!
而就此時,正與兩名神秘黑袍人激戰的龍火神君與莫來老祖,是瞬間感覺到了眼前這二人的實力,竟然又提升了不少!本還打算前來馳援的莫來老祖,也不得不暫時與龍火神君聯手,方能堪堪壓制二人。
而就在陶德即將完全魔化之時,忽然一聲無比祥和的老者聲音幽幽地響起!
“陶德~。”
“老...老師!”洛羽與性情大變的陶德聞得這無比熟悉的聲音后,幾乎同時震驚轉頭。
望著正不知何時沖入兩丈之內的白戀星,還有其身前的一道虛幻老者殘魂之影,他們都驚呆了!
雖說死衛近九百眾,此刻又有結界加持,實力倍增,但魏無傷等天才級人物,還是能應付得一二...。
白戀星也正是在眾人的相助之下,從而突破而出,已立于陶德身前不遠處。
而錢靈兒此刻傷重,則顯得神情有些恍惚,她渾噩迷離地看向夫子,微笑喃喃:“爺爺...您是來接靈兒的嗎?”
夫子面容慈祥地看了眼已氣若游絲的錢靈兒,隨即竟大袖向后一揮,背手飄然來到了陶德的身前。
皺了皺,夫子似是三分不悅,七分不解的問道:“你在做什么?”
陶德望著眼前的夫子,聽得夫子的問話,他只覺又成了那個站在籬墻外,心生敬畏的小少年!
雖染此刻的他周身陰煞之氣四溢,顯得異常邪異,但他卻在掙扎片刻后,神色忽然化作怯懦,口癡難言道:“弟...弟子在...在保護師妹,保護小羽。”
“哦?”夫子則微微點頭,隨即看向其身后正在低吟桀笑的魔影,反問道:“那他呢?”
陶德聞之,忽然雙膝跪地,敬畏顫抖道:“弟子...弟子會完全煉化他...。”
不等其說完,他身后的墨靈圣主已桀笑不止...。
夫子見了,則嘆息了一聲:“一念情往,一念執;一念心聲,一念魔。是你煉化他,還是他在滋長你的執念?”
此刻的陶德已神色陰晴不定,面露痛苦的掙扎,已幾近扭曲。
見此,夫子接著說道:“為師曾對你說過,德之一字,是為天地有道,地勢為坤,君子當以厚德方能載物。陶德啊,你執念已為魔所乘,還不早早放下心中執念?”
而就在此時,那桀笑不止的墨靈圣主則倚在陶德耳畔,凝視著夫子殘魂,顯得邪異而貪婪,沉吟低語:“陶德~殺了他,他在欺騙你!”
陶德聞之,則精神驚顫的連忙搖頭自語:“不...不不!我不能這么做...!都是你蠱惑我,誤殺了父親,我不能再殺老師了...!”
聞得陶德此言,洛羽已大驚失色!
錢靈兒更是難以置信,痛苦呢喃著:“師兄...!你...你竟然...殺了陶伯?”
“師妹!”陶德驚惶回顧,隨即又連忙向著夫子殘魂,‘砰砰’叩拜解釋道:“老師!你們聽我解釋,弟子別無選擇,我是身不由己...!”
而夫子則俯望著自己身前正不斷叩拜,滿身魔氣卻無半點消退跡象的陶德,最終幽幽而嘆:“道路萬千豈如易?世人都說自己百般道理...十分身不由己,卻終究逃不過蒙心一語...。”
呼~!
陰風突然自跪拜的陶德手掌中呼嘯而出,夫子殘魂幻影瞬間便被一座巨大的黑煉化包裹。這黑煉微微轉動、開合,竟開始不斷蠶食夫子的殘魂!
見得眼前一幕,洛羽大驚失色,暴怒嘶吼:“陶德~你敢...!”
“師尊!”而就在這時,遠處忽然響起了一女子的驚呼聲!
隨即一道黑袍倩影,已化作殘影瞬移到了夫子身前,竟然挺劍裹挾著黑煞之氣,刺向正跪地的陶德!
而陶德身后的陰煞之氣卻瞬間乍現,半息不到便將其長劍摧如黑色冰渣,隨即化作利爪反捏住了來人的咽喉。
墨靈圣主桀笑站立而起,凝視著已被自己鎖住咽喉的來人道:“無顏!你這卑賤的奴仆,也敢妄圖弒主?”
披風遮帽劃落,露出了一張如雪的美麗玉容。只是此刻,這雪白的肌膚之上,已滿是龜裂狀的黑色血紋。
來人正是薛冰兒。
薛冰兒已被種下魂印,如今已是像廣龍子一般的奴仆。墨靈邪修魂印陰毒無比,比之普通主仆烙印還要霸道。只要其有一絲反逆之心,便會被體內陰煞之氣,反噬而死!
此刻的薛冰兒自知自己將死,她望著墨靈圣主道:“我...不叫無顏,只是一個無顏見師的逆徒...薛冰兒罷了。”
隨即目光變化,歉然地對著欲要沖上的洛羽歉然搖頭。
而后又艱難地轉頭回望了眼,那許久未見正微笑而對的師尊,悔恨莫及的強自說道:“師尊...弟子...讓您失望了...。”
望著身體正在被陰煞死氣吞噬,極速潰散的薛冰兒,夫子卻微笑依舊。
他無視那蠶食自己殘魂的黑色巨蓮,欣慰道:“明過而悔,已無愧劍道本心。”
聞得師尊寬柔之語,薛冰兒心中感念,于微笑中身隕道消...。
此刻,夫子那深邃如星河般的雙眸中,已是柔光婆娑閃動。
他在抬手阻止了想要執意上前的洛羽后,便俯身靜靜地看向已抬起頭來,面露癲狂狠戾之色的陶德。
最終他將目光鎖定在陶德那漆黑的雙瞳上,幽幽問道:“老夫應該怎么稱呼你呢?陶德?徒兒?還是......魔?”
夫子一問一頓之間,似跨過了一切時間與空間的阻隔,直擊在了陶德心底那隱藏的最深處...。
望著眼前已開始不斷消散的老師殘魂,陶德那雙漆黑的雙瞳深處,似閃爍一道悔恨的目光,隨即他心神驚顫地端詳著自己的手掌。
在見得一朵桃花于前綻放,一霎又凋謝于掌中時,他竟忽然捧著已枯萎凋零的桃瓣,仰天哭嚎哀笑...狀若癲狂!
而與此同時,一片尚未枯萎的花瓣,已隨風而起,飄旋于震驚呆滯的洛羽眼前。還不等他伸手將其握住,那花瓣竟然熒光一閃,化為五色光華莫入了自己的手腕之中。洛羽忽然雙瞳一縮,身形更是隨之一震,可霎那間他又回復了清明,仿佛什么也沒發生一般!
待驚疑不解地看了眼自己手腕處的石手環后,洛羽緩緩抬頭頭,望向了此時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陶德,一雙雙星目中已滿是恨意。
片刻之后,他才沉吟道:“陶德,你怎能弒父滅師?如此魔念腐心,簡直泯滅人性!”
哭笑之聲戛然而止,陶德忽然站起、轉身,張開手掌任由片片花瓣飄落。
同時,他疑惑地看向洛羽,竟與其身后墨靈圣主同聲相合的說道:“我~!怎么可能是魔呢?我應該是山海的圣主。我曾一念撼動天地,掌控八方;我也可以恩澤蒼生,釋放他們心中那被壓抑許久的欲望。讓他們像野馬一樣,毫無枷鎖地肆意馳騁。難道...,我錯了嗎?”
洛羽則將迷離的錢靈兒交予白戀星,他看向了已經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陶德:“你什么時候,開始變得如此瘋狂?”
陶德忽然仰天邪異的桀笑道:“~還記得我在外游歷的三載嗎?啊~”
陶德似嘆息了一聲,接著說道:“在面對墨靈尊者與白帝之時,我生死掙扎,命如螻蟻。我切膚之痛的感受到,我的命運之所以卑微,原因只有一個!”
他忽然凝視向皺眉的洛羽,咬牙低吟著:“因為那時的我...根本就沒有改變自己命運的力量!所以從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了我一生的目標是什么。我要...不擇手段地、瘋狂地去追逐,這天地間最強大的力量!”
望著洛羽,陶德突然問道:“師弟,你知道最強大的力量是什么嗎?”
洛羽沉默以對。
而陶德則自問自答地握掌成拳,帶起貪婪與渴望:“力量絕不是讓你能攀升到某個至高境界的修煉術法;力量也不是讓你實現所謂問道成仙的長生快感。力量的實質是影響和控制他人,乃至整個山海世界!要想能夠真正完美、徹底地控制他人,掌控這山海天地,沒有比欲望更好的東西了。”
洛羽此刻已面沉似水,他看著正癲狂難以自制的陶德:“那與野獸又有何異?”
桀桀桀...!
陶德怪異的笑聲,仿佛與身后的墨靈圣主完美契合,顯得是那么刺耳難聽。
只見他搖頭道:“我的傻師弟啊!你可能會天真的覺得自己可以控制自己,但實際上呢?你只能控制你自己的手不伸向荊棘;你的腳不邁入懸崖。但你根本控制不了,你那悸動不息的心!”
陶德伸手,歇斯底里地做著心跳的動作。
同時他渴望地接著說道:“...還有你體內那埋藏的萬種喜怒哀樂!七情六欲!甚至是對我的滔天恨意!呵呵呵~這些只有欲望,才能幫你做到。”
說著,他攤開了雙臂,似擁抱這晦暗的天地:“所以~!我用畢生的精力,在不斷釋放著欲望、洞悉欲望、從而掌控欲望!”
“呵~”洛羽譏諷而笑:“你的欲望,已經吞噬了你的人性,讓你成了一只失去理智的野獸。”
陶德則不以為然,反倒憐憫地看向了洛羽:“在你們的眼中,我一定是一個十惡不赦、無可救藥的邪魔,對嗎?可在我自己和這世間億兆個不幸的、被世俗枷鎖禁錮的靈魂心中,我~才是最最自然的正道;我才是他們心中壓抑一生的欲望星火;我是能解救他們的...圣主!”
說著他遙望天際,掀起滔天陰煞死氣,驅散漫天雨幕,沉吟著:“我要站在山海最高的峰嶺上,讓狂風吹散這世間虛假的面紗;讓天下生靈乃至世間萬物皆能看到,他們心中至高無上的主宰...!”
隨即,他與身后墨靈圣主同聲相喝,仰天長笑:“...就是我~陶德!”
其咆哮聲一出,天頂陰云竟被驚散而開,云卷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