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宗后山。
洛羽張武二人正行走在林木茂盛處。
五行宗的后山不僅樹種繁盛,亦多飛禽走獸。對于凡人來說兇險異常,但對于宗門子弟卻是恰恰相反。只因宗門伙食較為單調且淡而無味,所以時常會有弟子前來后山狩獵打打牙祭,也算是改善伙食。
據說宗門定期也會發放辟谷丹,服用一顆便可一日不用進食,倒也是神奇!只不過辟谷丹乃是內室發放之物,外室弟子倒是很少見到。
洛羽正一邊走著,一邊觀察身旁矮他一個頭的張武。這張武年齡與他相仿,皮膚上散發著健康的淺古銅色,除了眼睛小點,這五官倒也算端正,只是他身材矮小顯得有些瘦弱。
張武入門雖說比洛羽早了一年,卻也算不得久。據說現在他已到了煉氣一層,洛羽對于什么修為境界,本能的忽略無視。經過一番觀察,洛羽見先前眾人組隊,都不愿與張武一組,好似眾人對張武不大待見。因此,他便主動與這位張師兄結為了一組。
前行中,張武轉頭真摯一笑道:“洛師弟,先前分組謝謝你。”
忽然聽聞張武這沒來由的一句話,洛羽先是一怔,隨即微微一笑,心道‘不曾想,這張武看著老實,卻也心思細膩。’
想到此處,洛羽擺手道:“張師兄不必客氣,我聽聞這后山多飛禽猛獸,倒是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還需張師兄多多照應才是。”
洛羽說著卻見張武眼神黯然,隨之嘆了口氣自嘲道:“同門都因我張武資質差修為低微,且矮小瘦弱不愿與我親近。可能...也只有洛師弟如此認為了吧。”
感受著對方情緒的低落,洛羽伸手拍了拍張武寬慰道:“張師兄莫要因他人膚淺之言,而自我消沉,張師兄只需努力自強,何須在意他人眼光,豈不聞天道酬勤呼?”
張武聽之頓時渾身一震,暗自點頭,神情亦恢復自信道:“師弟言之有理,我張武定要努力自強。”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可就在洛羽二人離開不久,一道黑衣蒙面身影正悄無聲息的出現!望著二人消失的背影,黑衣人眼中滿是狠厲之色與嘲諷之意。
陽光透過頭頂層層覆蓋的茂密枝葉灑落,勾勒出道道金色光線。樹脂、清風混雜著沉香充斥林間。
此時的洛羽正與張武各居一邊,揮刀砍柴。
“咔!”
將一棵小兒手臂般粗的樹枝砍斷,洛羽仰起身體,揉了揉酸脹無力的胳膊,不禁感嘆‘洛羽啊洛羽,可憐你一文弱書生,竟然淪落在此砍柴,真是苦也。也罷,怎么說我也有些砍樹的經驗,張師兄身子瘦弱,想來比我更我去!’。
洛羽瞪大眼睛看向身后的張武,只見張武揮刀有力,每一刀皆干凈利落,刀影斜落可謂迅捷無比,不見絲毫疲憊之態。望了望張武身旁已堆積半人高的柴堆,再看看自己身邊的真是不忍直視。
見此,洛羽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挫敗感,隨即羨慕的問道:“張師兄為何如此神速?”
洛羽話音剛落,只見得張武抬起頭來,擦了擦額頭汗水,憨笑道:“洛師弟無需驚訝,未入宗門之前,我便是以砍柴為生。如今也算是做回老本行,自然是熟練的很~。”
張武一番解釋后,看到洛羽腳下的可憐‘成果’,再看洛羽此時仍舊氣喘噓噓,又想起洛羽先前對他的寬慰便笑道:“洛師弟這砍柴可不是砍樹~聽聞師弟過去是讀書人,想來是沒有做過這些勞力活。這樣吧,師弟你且先休息會兒,待我做完便來助你。”
說完張武也不等洛羽回話,便再次弓腰揮刀霍霍,比先前更迅捷了幾分。洛羽見此心中一暖,平時能說會道的自己,此時不知怎么的竟然連半句也說不出。沉默了片刻,洛羽緊了緊手中刀柄,便再一次舉起沉重的砍柴刀賣力揮砍。
轉眼半個時辰后,洛羽癱坐在捆扎著一圈圈麻繩的柴堆上氣喘如牛。而對面的張武卻是面色如常,氣息平穩,未有多大變化,顯然是體力驚人!洛羽見了也只能自嘲一笑,此刻他心中可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抬頭看了看天色,張武見時辰尚早,便將竹筒迎面拋來,關心道:“師弟接著,喝些水,解解渴。時辰還早,先休息會兒,再回去也不遲。”
勞累一番精疲力盡之時,一口清水入喉,簡直勝過任何瓊漿玉露,別提有多舒爽暢快!
不多時,疲憊不堪的洛羽,靠著柴堆慢慢進入夢鄉。
一片晦暗中忽然!
“咚!咚!咚!!”
滔天的戰鼓聲,響徹四周!洛羽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竟然站在山峰之巔,四周晦暗退散,云海翻滾!無盡的尸體、兵器碎片,散布于虛空之中。漫天的人海、虛影、光華,正勾勒出一場慘烈的戰爭!嘶吼、咆哮、戰鼓聲,正浸染著整個戰場。戰爭仍在繼續。
身前一丈外玄白游魚緩緩游動,洛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望向兩條游魚問道:“這是哪?我為什么會在這?”
游魚沉默緩緩游動!
可就在此時,忽然!洛羽身前竟然憑空出現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模糊身影似身著玄衣,長發肆意飛揚,在俯瞰茫茫云海上的大戰。
洛羽更是驚疑,猶豫片刻,他望向那道身影問道:“你是誰?”
玄衣身影卻依舊望向戰場,沉默不言。反倒是那兩條游魚竟忽然雀躍起來,似要拖拽著他向玄衣身影走去!
洛羽見此,頓時大驚:“你們干什么?...!”
可不管洛羽如何問,如何抵抗,那兩條小魚仿佛啞巴了一般,只拼命向那玄衣身影游去!
見此,洛羽死死抓住峰巔磐石,驚恐的望著這一切。
忽然,那玄衣身影回首,露出一張模糊不清的面容,帶著一抹笑意道:“你找到了嗎?”
洛羽一怔,疑惑道:“找到什么?”
玄衣身影好似自言自語道:“恩,會找到的...找到它,找到自己。”
洛羽緊了緊雙手,抱住凸出的大石,皺眉道:“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玄衣身影似是揮了揮手,幽幽道:“真我、本我,洛問天莫要相信任何人!”
洛羽一聽頓時一驚:“你是誰?你怎知道我叫洛問天?”
玄衣身影,再次回首,竟然緩緩走來!雙臂一震,那兩條游魚竟然瞬間掙脫洛羽,化身龍影,纏繞在那玄衣身影的雙臂之上!
不等洛羽驚疑片刻,玄衣身影已經來到近前。那模糊如煙云般的面容正注視著他,冷聲道:“跳下峰巔!你便是你,我便是我了……”
說完,玄衣身影竟然單手伸出,將他輕松提起!洛羽頓時大驚,掃了眼峰巔之下,正戰事滔天的云海深淵,他驚懼大吼!
“不!放開我!“
一聲大吼,洛羽噩夢驚醒,可還不等他回味方才夢境!
只聽得,對面張武卻是忽然驚叫一聲:“師弟小心!”
洛羽不知何故,連忙抬頭望來。
而就在這時,只見對面張武竟然向著自己,擲出手中柴刀!那通體玄黑閃爍銀芒的柴刀飛旋之間,猶如鐵輪般向著自己面門極速呼嘯而來!洛羽一見,是驚的亡魂皆冒,心中更是疑惑‘張武為何要殺...?!’
不待洛羽多想,更不急躲閃。只見那柴刀極速輪轉,竟帶起陣陣罡風破音之色!掠過他耳旁一寸之處,刮的他左耳生疼!
“噹!!”
身后霎時間傳來一聲刺耳的金鐵交擊之聲,直震的洛羽耳膜似要炸裂一般!
洛羽陡然轉身看去,只見先前的柴刀已被擊飛,此刻正斜插在不遠處的大樹桿上震顫!而擊飛柴刀之物正是一把閃爍金芒的三尺長劍,長劍微微顫動正握于一蒙面黑衣人手中!
洛羽一見是頓時明白過來!哪是張武要殺他,分明就是張武救了他一命!見此他連忙向后急退數步來到張武身旁,而張武柴刀已失,手中再無利器。于是他抽出木棍(粗點的樹枝)橫在自己與洛羽身前。
望著眼前慢慢走來的黑衣人,洛羽此刻雖說緊張,但畢竟也不是第一次遭遇這種事了。見此,他穩定心神,也拿起一根木棍權且做防身之物。
對面的黑衣人,見兩人竟然拿根木棍當武器,頓時邪異怪笑道:“真是可笑,以為靠兩根朽木,便能保住性命不成?可笑,可笑!”
雖然黑衣人肆意張狂的大笑,但洛羽卻是面露驚疑的望了望黑衣人手中之劍,心中暗道‘此人雖然故意改變聲音,但卻手持宗門長劍!且身穿黑衣定是掩飾其身份,想來該是宗門之人。會是誰?...!...難道是周演?’。
洛羽忽然想到曾與自己有過節的周演,再看黑衣人時,身型果然極為相似,心中更是篤定。
而此時,黑衣人那雙鷹目正陰毒的盯著二人,猶如看待垂死掙扎的獵物一般。
洛羽如今料定是周演無疑,心下雖有緊張卻并不慌亂。倒是此刻張武雖說入宗已經一載,卻從未經歷此等生死險境,此刻的他身體緊繃正不停的顫抖。
可雖然如此,但他眼神卻十分堅定,同時不忘大喝道:“裝神弄鬼!你是何人?為何要偷襲我們?”
張武通過方才黑衣人一劍便擊飛柴刀,所散發出來的金光,便知對方修為遠在自己之上。他自知今日是兇多吉少,心中想著就算死也不能做個糊涂鬼啊,所以有此一問!
不過很顯然黑衣人并不想回答這個白癡的問題,只見黑衣人向前一步單手握劍直指他道:“你的問題還是留著到黃泉路上再問吧。”
說完,黑衣人長劍便向前刺出,瞬間那長劍之上竟然再一次金光暴漲,四周枯枝落葉更是觸之便四分五裂!
張武一見心道自己竟然無法看清其修為?此人修為恐怕已超出了煉氣五層!而洛師弟毫無修為,觸之必死!
情急之下張武是想也不想,便調動靈力猛然推開一臉驚容的洛羽,大吼道:“師弟快跑!賊子!看我土墻術!”
聽著張武的怒喝聲,洛羽只覺一股大力傳來!還不等他奇怪,為何張武這小身板會有如此勁力之時?他的身體已倒飛出去。半空中,洛羽只見瘦小的張武竟然雙拳撼地!可隨即讓人更為驚訝的畫面出現了,只見張武身前地面竟然震顫抖動不停,半息不到地面便凸起一面一人高的土石壁壘,將前方死死封住!
而那隨金劍而來的黑衣人,眼中卻是不屑一顧,只片刻劍石交擊之聲便爆裂響起!
“咔,嗤嘭!”
長劍頃刻間貫穿土石壁壘!金光之下壁壘竟然如同紙糊一般!黑衣人瞬間穿過四散崩毀的土石,大手隨意橫甩而出,“嘭!”張武還未有任何反應,便應聲橫飛數丈,撞暈在大樹之下。
黑衣人是看也不看,冷哼一聲:“不堪一擊。”
收回不屑的眼神,黑衣人復望向此刻正狼狽狂奔的洛羽,發出一聲張狂的大笑:“跑啊,使勁跑這樣才有點意思...”
洛羽聽著身后黑衣人的狂笑,想來張武兇多吉少!身后那陰魂不散的怪笑聲,無時無刻不在敲擊著他的心臟。如今回路已被斷絕,他只能尋林深茂密之處奔跑,慌亂之間更不識方向。
忽然!洛羽只覺得眼前驟然一亮。目力所及前方云霧遮擋,竟然漫過半身!見此景洛羽心中一突,暗叫一聲不好,以為自己逃至宗門藥園,想到藥園乃宗門禁地,擅入者死,頓時他心中一陣猶豫。
可正當他想要退出之時,又想到‘黑衣人就在身后,進是死,不進也是死,還不如放手一闖,總好過坐以待斃?’
想到這里洛羽不再猶豫,加快腳步向前狂奔而去,腳下云霧也隨之片片沖散開來,‘咦!?不是藥園嗎?怎么沒有藥草?’。
正當洛羽一邊狂奔一邊疑惑之時,自己只覺腳下突然一空!他朝下一望,頓時嚇的是遍體生寒!腳下哪里是什么靈草藥田,卻是自己奔跑急切,已然沖出萬丈懸崖,藤蔓垂落云霧翻滾....深不見底!
洛羽于半空驚呼道:“我靠!坑爹的云霧。”
他沒想到,夢里自己沒摔下山巔,在這倒是真摔下去了!
瞬間帶著不甘的呼喊,洛羽摔落山崖!
轉眼間,黑衣人來到懸崖邊。望著腳下云霧蒸騰的深淵,他緩緩摘下黑衣面罩,露出一張陰毒的面孔。正如洛羽所料,不是周演又是何人呢?
抬腳將一只遺落的鞋子踢下山崖,隨之他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道:“洛羽,這就是你羞辱我周演,敢和我爭女人的下場。摔死!算是你的造化,若是落在我手,定將你碎尸萬段”
待發泄完,周演便轉身離去。
可就在此時,山崖數丈云霧之下,卻有一人被錯綜盤結的藤蔓纏繞懸于半空之中,此人正是失足跌落山崖大難不死的洛羽。
回想方才情形,洛羽仍舊驚魂未定,若不是跌落山崖之時,腳下被藤蔓絆了一下,自己又豈能被崖邊垂掛的藤蔓纏住從而保住性命。
在他被藤蔓‘救下’之時,周演所言已然盡收耳中。不過此刻的他還沒時間想這些,只希望早些脫困。望了望身下深不見底的深淵,與這垂掛而下蔓延無際的藤蔓,此刻雖然心中稍安,但也焦急萬分。
“這樣掛著,若藤蔓斷裂,豈不是粉身碎骨!不行,還是盡快爬上去為好。”
想到此處洛羽待體力恢復些許,便伸手拉了拉身旁藤蔓,感覺還算結實,便踏著巖壁向上慢慢攀爬。
沒一會兒,洛羽便覺著雙臂好似灌鉛一般,再也使不上力氣:“過去見人登山攀巖,也沒覺得有多困難,怎么到自己了就這么費勁?”
其實洛羽卻是忘記,先前一陣砍柴,雙臂早已脫力,如今攀爬豈能有力?
就這樣爬爬歇歇,小小一段山崖,他硬是爬了許久,才望見上方約一丈距離的崖頂。而此時的洛羽只覺得自己身體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只得無力的自嘲喃喃:“這還真是應了那句咫尺天涯....短短一丈,卻難如登天。”
忽然!就在洛羽自嘲感慨之時,崖上卻忽然傳來呼喊之聲:“洛師弟!你在哪?”
洛羽一聽心中是大喜過望,同時大聲呼救。
五行宗,小竹屋內。
此時,洛羽已然得救,宗門詢問遇險情況,他卻并未說出周演。
周演敢做出此事,定然做好一應不在場準備。若是有人作證,到那時洛羽便是一家之言,反倒可能被指責誣陷同門,誰叫他如今勢單力薄,乃是新入宗門的菜鳥呢。再者張武雖然受傷,但所幸只是些皮外傷未有性命之憂,這次也多虧了張武舍身相救。
既如此,還不如不說,也算自己以德報怨,望那周演能化干戈為玉帛。雖然洛羽也知道這樣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利弊之間,形勢優劣,自有他抉擇之道。
待眾人散去,洛羽望著遠處青山云霧妖嬈,隨風流動翻滾,幽幽嘆道:“真是人間仙境啊,可卻非我久留之地。兇險暫且先不論,如今已過去許多時日,靈兒該如何是好?”
想到此處,洛羽伸手入懷將一物輕輕拿出,望著手中的梅花簪,心中更是百感焦慮道:“時不我待,我要早日離開!可!劉雷達那老頭兒盯防得緊。我又如何才能下得山去?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猶如今日山崖空懸一般無助無奈。”
想到這里洛羽頓時沮喪不已,枯坐榻邊癡癡地望著窗外。
當看到青山之間蒸騰的云海時,他忽然眼前一亮,驚喜道:“懸崖!對啊,我怎么沒想到。懸崖之下不就是山下嗎?今日見那藤蔓結實茂密,也許能通下山去,對,肯定能!我真是天才。額,如今乘砍柴之際逃脫是斷無可能,方才宗門因此事已經暫免我砍柴任務,此路看來行不通。可如果乘夜潛去,劉雷達定然會發覺!這。”
洛羽一時也想不出來更好的辦法,加之今日砍柴,奔波、逃亡、攀巖。已是疲憊不堪,想了沒一會兒,他便倒在床榻之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