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大殿之內。
“大膽!”
群臣頓時一驚,趙王接著怒喝道:“如此賢達四方之大賢,青丘府為何不薦才?徐光年何在?給寡人滾出來!”
君王一怒,頓時滿殿鴉雀無聲,唯有一人疾步而出!
“噠!噠!噠!”的腳步聲響起,雖然急促,卻顯得很是輕盈。
洛羽感覺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不過片刻,只見一人跪在自己身旁。而此人,正是三年前拜訪過夫子的青丘知府徐光年。
說起這徐光年,自從得了夫子點撥,也算坐穩了這青丘鎮知府的位子。此次正逢科舉之際,各地知府等高官也需回京參加盛況,于是徐光年便有了今日朝堂聽試之機。
只見此時,徐光年山呼道:“微臣徐光年,拜見我王。”
洛羽偷眼打量身旁,這徐光年雖是文官,卻也進退有據,更不慌亂。心中暗道‘原來這就是自己的父母官!看這外表一臉正派,處變不驚,今后同朝為官,也可與他親近親近...只是...這徐光年貌似躺著中槍了...。’
殿上之人自然不知洛羽心中所想,不過趙王顯然是對徐光年很是不滿。任青丘知府數載,竟不知有此聲名遠播的大賢!難道欲行那閉門造車,來個無為而治不成?簡直就是庸臣。
想到此處,趙王心中更是惱火,滿臉冰寒,冷聲道:“徐愛卿!寡人任命你為青丘重鎮知府時,是如何對你說的?嗯?”
趙王的聲音很是冷冽,那說出的每一個字,都仿佛從牙縫里,硬生生擠出來的一般!
見此,徐光年匍伏在地,山呼有罪道:“微臣有罪,我王息怒。王上臨行前囑咐微臣,青丘乃邊陲重鎮,首先當保境安民;其次應強兵,以戍邊固我國界;再者當遍訪賢士,為社稷之資,以彰我王求賢若渴之誠......”
見徐光年竟然一字不漏的說出,趙王頓時大怒,“嘭!”他拍案而起,一聲雷霆怒喝道:“好!好個求賢若渴之誠!寡人的誠,都被你這庸臣,拋到了九霄云外!”
君王一怒,山河震動!
而此時,洛羽正偷眼望著,金鑾之上盛怒之下的趙王,心中倒是為身旁的徐知府,暗暗捏了把冷汗,‘這人說君威難測,伴君如伴虎,這前一刻還感覺挺和善的呀,現在這‘天氣’咋就說變就變呢?看來以后為官需得小心謹慎嘍,別被砍了腦袋,都不知道為什么掉的!’。
一國之君震怒,群臣自然是不管有無過錯,皆匍伏在地瑟瑟山呼息怒。洛羽陶德一眾進士,自然也是有樣學樣跪倒在地,這裝模作樣的本事,可一點也不比這些官場老油子弱。
只見群臣山呼道:“臣等有罪,我王息怒。”
不過,對于群臣如此這般,毫無營養的話,身為一國之君的趙王,顯然是耳朵早已聽出老繭,他又怎能息怒?果然,趙王怒極反笑,只不過那雙充滿怒火的雙目中卻是寒芒閃爍不定!
只見他忽然淡漠道:“徐光年你這是在欺君!...甲士何在?”
“在!”瞬間,殿外傳來兩聲渾厚有力的回應聲!
隨即,便沖入兩名如狼似虎的御林甲士,踏步而來,靜立于旁!
洛羽身處徐光年之側,瞬間便感到,自二人身上傳來的陣陣肅殺之氣,還有那金面頭盔內低沉的呼吸聲。
不由洛羽多想,只見此刻,趙王是看也不看徐光年,便大袖一揮道:“拖下去斬咯!”
語氣平淡無奇,仿佛是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可聽在眾人耳中,卻是噤若寒蟬!
而此時,御林甲士也沒閑著,正欲剝去徐光年周身衣冠。可突然!徐光年竟然奮力掙脫開來,再次拜倒在殿下,抱屈銜冤道:“我王,臣有一言不吐不快,若我王聽完,仍欲斬了罪臣,罪臣...無怨無悔!”
說罷,他便匍伏在地,垂首待命。而趙王則眉頭微凝,畢竟他乃是一國之君,雖是盛怒之下,但聽人一言的氣度,身為君王的他還是要有的。
望了望階下的徐光年,他略一權衡便點了點頭道:“準!”
聽聞王上應允,徐光年心中先是暗松一口氣,隨即心神稍緩不忘叩謝天恩:“謝我王隆恩,...我王,臣剛繼任青丘知府之時,便聽聞青丘山下桃花村中,有一遠近聞名的大賢。微臣自然銘記我王囑托,故而多方打聽,得知其果真不凡。于是微臣不敢怠慢,便親往求賢......我王事情的經過便是如此。錢老夫子曾言,觀趙國日益興盛,便知我王乃賢德之君,然而他已垂暮之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微臣也不好再勸,然而夫子曾言,其畢生所學皆傳門下弟子......”。
隨著徐光年緩緩道來,趙王終于明白,原來自己盛怒之下錯怪了臣子,但君王豈可向臣子認錯?不過,當他聽到徐光年隨后說的話,趙王頓時心中暗贊一聲,徐光年深通為臣之道。
只見徐光年連叩三首悔恨道:“王上,罪臣本想多多拜訪夫子,期望能有金石為開之日。可誰知天不假年,夫子不幸仙逝...!隨后邊陲北地燕蠻又有異動,頻繁擾我邊境,臣心系邊陲,以致未能及時將此事奏報我王。可縱是如此,臣也有疏漏之罪。我王英明,責罰臣下,臣無怨無悔。”
見徐光年送上‘臺階’讓自己下,趙王心中暗自點頭道:“好了,你確實有罪,如此大事應該早報,怎可疏漏馬虎?但......寡人念你也是一心為國,雖有過錯,卻不至問斬,便罰你一年俸祿吧,你可愿意?”
趙王這一說完,卻不望徐光年,而是掃視殿下群臣。
而此刻的徐光年,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對他來說一年俸祿算個屁啊!隨即他連忙叩拜謝恩。
而殿內群臣更不是傻子,連忙山呼響起:“我王賞罰分明,臣等拜服,王上圣明!”
洛羽陶德等人一見,又豈能不知其中道理,也混在其中,山呼不斷。不過待到他望向金鑾龍椅之上,那很是受用的趙王時,洛羽心中卻是一陣惡寒,‘我去,看來不管在哪個時代,這馬屁都是香的呀,只看這國君如此享受模樣便知一二,哎~,看來以后自己也得多學學這‘掌上功夫’嘍~,額!好像應該是嘴上功夫......嗯?呸呸呸......。’。
且不管洛羽此刻,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只道此時眾人起身之后,他卻見到那龍椅之上,正獨自長吁短嘆的趙王,心中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暗道,這趙王還真是變臉,跟變戲法一樣迅捷無比,叫人防不勝防,簡直就是影帝!
只見得此刻趙王向后靠去,眼中惋惜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大殿內國君不發話,底下臣子自然一片沉寂。
沉寂許久似是覺著氣氛烘托的差不多了,趙王望向階下,眼神溟濛面有惆悵道:“傳寡人旨意,青丘錢接引,學識淵博,慧達海內,一門所造,皆為國之棟梁。寡人哀其逝,悲其情,特追封錢接引為慧德圣人。并重修陵墓,以為天下士子文人膜拜瞻仰。”
洛羽陶德頓時一臉不可思議之色,連忙拜倒,大呼賢主明君,感激涕零云云。
不過,此時的洛羽心中卻是喜憂參半,‘常言道,舉的越高,摔的越慘,希望接下來不要太過刁難才是。不行!為了保住老師聲名,怎么著也要好好表現一番......!’
待周圍重歸平靜,趙王便微笑著望向洛羽陶德二人。二人相視一眼,彼此皆知正戲就要來了。不用想這前面的追封,自然是恩典,若是殿試通過,自不用多說。可若是通過不了,那他們二人只得引頸就戮,用來平息宮外士子浪潮了。
要知道,一門同時奪魁,這等千古奇事,必然要給天下質疑之聲,一個滿意的答復。至于是生還是死,便要看他們二人如何應對了。
而就在此時,趙王那洪亮且不失威嚴的聲音已傳來:“寡人最近有一疑問,一年前,北燕陷入內亂,至今尚未完全平息,而一國之治又何至于此?不知哪位愛卿可為寡人解惑?”
聽罷洛羽與陶德皆同時抬頭,而洛羽卻微笑以示陶德先請,陶德也不客氣點頭上前一步,隨即向趙王趙懿恭敬一禮道:“稟我王,學生在外游歷三載,對此也略有了解。請容學生略抒心中所想。”
趙王是想也不想,便揮手道:“準了。”
陶德也不猶豫,張口便道:“謝我王,...古人言‘世亂生英杰’,雖眾皆知之,然冥其因乎?無非因果爾,知因了果。爾雖不查,明者自查......!”
陶德滔滔不絕,朝中文武聞聲,亦是多有點頭表示贊同。
而陶德見趙王亦撫須點頭,便更加自信道:“然北地燕蠻......,夫居陰霾,表吏和諧,內治紊亂......故雖亂卻實為亨也,華也!”
就在陶德這一說完,滿朝文武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盡皆驚其言論。而趙王心中更是驚喜不已‘未曾想,這陶德如此年紀,竟有此學識見解,更是分析的絲絲入扣,難得難得。’
于是,趙王問道:“寡人聞卿之言,那北地燕國非但不會內亂衰落,還將大興?”
趙王之問,自然也是在場眾人心中疑惑,就連那一眾進士也是面露沉思之色。而其中卻只有一人眼觀鼻鼻觀心,活脫脫一局外人!顯然就是陶德身旁的洛羽。此刻,可沒有人關心洛羽如何,皆面有期待的靜候陶德解惑。
只見陶德道:“回稟我王,北燕蠻夷本就環境惡劣物產匱乏,致使動蕩不安。然而不管如何,北燕資源終究有限。這若要‘根治’其國,那這‘良藥’卻不在北燕三州,而在我大趙。我大趙富庶,北燕蠻夷窺伺已久,故有近年來頻頻擾我邊疆......。”
陶德款款而抒,一番言論,可謂條理清晰,絲絲入扣有理有據,深得眾人贊許。
而趙王亦點頭贊許道:“好!卿之才學,真舉世無雙也。”
聽到這里,趙王已知其才學,自然心中大喜。而眾大臣見國君贊揚,無不恭喜君王獲此大才。一番恭維趙王微笑伸手下壓,見殿內恢復肅靜,他便將視線轉向洛羽。
隨即面有笑意的仔細上下端詳一番道:“寡人聞陶卿之言,深以為然。然北燕在我之毗,寡人又當何以護國強國?誰愿為寡人分憂?”
洛羽見這趙王看著自己,便知趙王有意讓他回答,于是他向前一禮不卑不亢道:“啟稟我王,學生不才,愿獻拙略于君前,望我王恩準。”
趙王見洛羽舉止得當進退有據,心中更是歡喜道:“善,卿速速道來。”
顯然,趙王更是期待洛羽的言論。他早已查明,自然知曉陶德只是錢夫子的普通弟子,而這洛羽才是錢夫子的真傳子弟。普通弟子尚且如此,何況真傳?
只見此時,洛羽道:“我王,學生不才,不能為我王出護國強國之策,只有‘四強三制’之策,可為我王一統天下。”
“什么!”
洛羽此話一出,頓時滿朝文武皆驚呼一聲,面露難以置信之色。而趙王雖也心中震驚,可相較卻是鎮定許多。
只見他仰天大笑道:“壯哉!洛卿但請直言,寡人洗耳恭聽。”
洛羽暗道自己前世,研究歷史,這方面研究的多了,何況老師也沒少‘鞭策’他,還能難得住他?
頓時他意氣風發道:“‘四強三制’之策,其一強君,其二強士,其三強軍,其四強民,此為四強;而制法、制術、制勢乃三制。”
洛羽說到此處,稍許停頓環視眾人。見眾人多有疑惑,甚至有嗤之以鼻者不屑一顧,不禁灑脫一笑。
而就在這時,忽然大殿之中一年老文官率眾而出,看其官服品制,應該品級不低。
他先是向趙王一禮,隨即轉身目視洛羽,面有不屑的譏諷道:“敢問新科狀元,所謂‘四強三制’之策,難道便是這般空泛不成?如若這般,老夫敢斷言,殿內諸公家中小書童,也可試言之,諸位同僚以為然否?”
“然也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