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聽令，前面就是積香宗設立在此的大營，給我端了它，重重有賞！”
“所有財物，法寶資糧盡數由斬殺敵人者所得，怯戰不前者，無令撤退者,嘩變生事者，皆斬無赦！”
“諸位，筑基結丹，前程無量，改變命運的機會就在今日，都給我沖呀！”
“今日搏一搏，明日當老祖！”
山谷前，高坡上，來自冥宗的魔道修士們正在做著最后的動員。
他們挑選了好些能言善道之士為那些將要上陣的魔道高手們鼓吹戰斗勝利之后將能獲得的回報，眾魔道高手也不是什么初出茅廬的雛兒，姑且聽著，但因冥宗行事向來大氣，論功行賞也有足夠的力度，因此也免不了因此而生出幾分期待之意。
這般的戰斗，對他們而言，倒也的確能夠稱得上是改變命運的機會。
只是很多時候，大家都沒有注意到，亦或無能為力去關注，那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背后，究竟是多少人淪為無名荒山之中的尸骨。
由于要進攻的并不是什么堅城堡壘，也沒有正經的護山大陣，他們選擇靠著一鼓作氣直接進攻，靠的就是兵多將廣，英勇善戰。
當下，眾修士齊齊仰頭服丹，吞下各種秘藥,靈酒。
有些財資充足的則是把符咒往身上一貼，身上帶著五顏六色的加持之力，散發混雜的氣息，往前沖了過去。
更有甚者，直接穿戴了多重法衣寶器。
他們也不管什么款式，性價比了，多批一層，就多一份保障。；
沒有那財力為自己打造防身道具的，也不知從哪里弄了一些玄鐵精鋼之類的東西，簡單銘刻咒符，如同鐵罐披掛在身，同樣疊出厚厚的護甲，把自己搞得如同鐵塔。
這些人使用的武器也五花八門，除了常見的精金飛劍之外，各種奇門法器，妖骨爪牙皆有，甚至還有力大無窮者，就地取材，直接掄著幾丈長的樹干，薅禿了就上陣。
積香宗的弟子們看到，立刻就把如雨的箭矢射了過來。
煉氣境界的修士,飛劍攻擊范圍只有不到十丈，還是這些傳統的兵器好用。
一時間，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起，不時有修士中箭。
但大多數人都沒有什么大礙，只有好幾個買不起防御法器的倒霉。
他們就算在散修群體當中也是極為寒酸的存在，因著窮困潦倒，迫不得已為魔道效力，做下許多違心之事。
“繼續射擊！”
一名積香宗的內門弟子站在山頭，盯著沖上來的敵方高手，大聲下令道。
在這同時，他也從旁邊拿過一張法器勁弩，隨后卻是取出一支特制的箭矢，點燃之后，射向人群。
那箭頭上的并不是鐵質的尖峰，而是混合著發煙劑的靈香，劣質木粉混合著迷神香的特殊氣味伴隨煙霧擴散。
一時間，防備不及的魔道修士們紛紛感覺頭暈目眩，不得不閉住氣息，純靠內勁運轉繼續沖鋒。
但修士終究還是需要內外交感，引導元氣的，閉氣作戰，將會不可避免的陷入劣勢。
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積香宗人占據的山頭不僅地勢較高，還是個天然的上風口。
他們可以絲毫不受影響，截斷魔道修士的隊伍。
除了迷神香之外，積香宗人還動用了多種靈香，都是一些物美價廉，能夠在戰場上大量使用的低階香品。
這些東西對于高階修士而言或許毫無威脅，但在煉氣境界當中，絕對是極其有效的存在。
許多人因此就喪了情志，失去控制。
而等到沖上山頂，還有最后一關，那些靈獸形成的血肉壁壘在等著他們。
這些聚窟洲內特產的靈獸乃是來自萬壽殿的馴化妖獸，各自擁有著堪比煉氣修士的實力。
遭到重重狙擊的魔道修士們損失極大，到這一步已然是強弩之末，因此未能鑿穿防線，白白丟下不少尸體就倉皇而退。
遠處，督戰的魔道高手看得大皺眉頭。
積香宗人所表現出來的實力遠遠超乎了想象，尤其是在煉氣境界，倚仗法器，符咒，丹藥，亦或者是各種靈材寶物的應用，遠比數年苦修有效。
低階弟子們的血肉之身，很難比得上這些外力之助。
反而是到了筑基結丹以上，因著個體實力差距的拉開，才能逐漸無視這些東西。
這種發展策略無疑是深受李柃影響。
李柃認為，煉氣境界的弟子根本不必花費大力氣去修煉什么神通法術，還是先學做人，或者道途奧義為上。
只有等到筑基以后，奠定道途基礎，才要真正下功夫去研究那些術法之類的東西。
但是低階弟子也免不了需要一些護法衛道的力量，來保障前期的成長。
什么力量最為恰當，最容易被使用？
當然是各種外力之助。
與之相反的是傳統法道以及冥宗修士們的理念。
他們認為，神通法力歸于己身，從最初的境界就要優勝劣汰，借以遴選出最為天才，最為有用的精英人才。
如果你不能夠在煉氣境界就獲得強大實力，超然于眾人之上，那就只能說明，你根本就不是那修仙問道的料。
毫無疑問，是對宗門無用的廢菜，不應得到太多關注。
他們對這種低階修士的消耗是絲毫不覺心疼的，更何況，冥宗除了自家弟子之外，還有大批草莽散修可用。
只需要付出一些微小代價，那些草莽散修們就會如同嗅到肉味的野狗聚集過來，心甘情愿為其驅使賣命。
就算真的收割太狠，把所有的草莽散修都消耗光了，只消得等個三五年，十來年，又會有新的一批散修成長起來。
運氣好的話，甚至還能偶爾收取一些百日筑基的天才為自己所用。
“我還就不信了，他們的防守當真無懈可擊！
來人呀，再調三隊修士過去，一定要把那個山頭拿下。”
在這樣的理念驅使之下，高階修士們根本不管傷亡，立刻又再調集了三隊人馬過來。
這里一個大隊就是一伙人，約摸五十來個，三隊就是百五名左右。
正在積香宗人更換弩箭，準備物資的空隙，新一輪進攻突然襲至，竟然還真成功打開了一個缺口。
然而，正當魔道高手們暗自欣喜，以為將要得償所愿的時候，陣地之中香陣擺下，煙結云龍，幻化香神，一下又把他們擊退回去。
那些好不容易才獲得先登之功的散修們被筑基實力的煙龍嚇得屁滾尿流，只恨爹媽沒有給自己多生一對翅膀，好立刻就逃回去。
“又是這樣，這積香宗還真是財大氣粗呀。”
有一些魔道修士頗感無奈說道。
在這些年交手的過程當中，積香宗的富庶和豪氣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些低階弟子們的用度，以及所能獲得的支持，是連他們這些已經混出頭的宗門精英，甚至筑基修士都要嫉妒的。
這說明積香宗以人為本，是真的把他們當做未來接班人來培養。
“這樣下去傷亡實在太大，要不然，先撤回去，再想想辦法？”
有一些人打起了退堂鼓，向著前線的黃泉宗長老說道。
“不，我們的人雖然死傷不少，但積香宗的財物消耗也極大。
你們不要覺得他們沒有怎么死傷人就不算損失，那些資糧寶物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每用掉一些，就少一些，遲早將要耗盡。
到那時候，就是發動總攻的機會！”
眾高手想想，也覺得有理，于是遵命而行。
當然，更重要的是，如果不讓低階修士們沖鋒，自己就得硬上。
憑著筑基和結丹的實力，或有可能成功將敵人防線攻破，但也必須付出一定的代價。
他們才不愿意自己去承受那些代價。
時間很快到了傍晚，夕陽西下之時，魔道修士們的一番努力終于有了結果。
他們費盡力氣，在東側山頭上打開一個缺口，派遣大量修士涌了進去。
探明情況之后，筑基修士即刻便從上方發起配合的進攻。
積香宗一方，筑基境界的真傳弟子們急忙馳援，緊隨其后，就連結丹長老都出動，對著戰場一通猛轟。
但即便如此，這處地方大勢已去，也不能再繼續守下去了。
他們只得暫退數十里，拱手讓出了這片山頭。
魔道修士趁機推進，又再接連攻取數座山頭。
接連幾日，勢如破竹，深入敵境上千里。
不過，就當他們以為自己得計，成功趕跑積香宗人的時候，突然意外發現，自己陷入了包圍。
積香宗人在這里伏有一支奇兵，乃是來自內院的精英弟子。
他們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隱藏自己氣機，往來出入的魔道筑基和結丹修士竟然都沒有發現。
只是短短一夜的功夫，原本大好的形勢就瞬間被逆轉。
在結丹修士和筑基真傳的掩護下，這些精英弟子們接連收復失地，甚至還反過來推進數百里。
“真是沒用的東西，竟然沒有發現他們的伏兵！”
黃泉宗單長老在后方得知前線的急報之后，忍不住大發雷霆。
“單長老恕罪，他們所用的香品實在神奇，竟然利用香道之法掩蓋住氣息，我們根本無從察覺。”
魔道的修士們連忙辯解道。
這是一個客觀的原因，自家兵力和低階境界所用的資糧寶物，確實比不過對方。
“如今馬前輩他們在哪兒？”
單長老逐漸冷靜下來，追問了一聲馬屠的下落。
“他們已經趕往前線，但因忌憚積香宗可能存在強者，并沒有貿然出動。”
單長老聞言，不由得冷哼一聲。
像這般老奸巨猾的積年老修，若無外力逼迫，能茍到天荒地老！
“以宗門名義發出指令，讓他和馬妖殘部主動發起進攻，我們在旁協助！”
前線，馬屠很快得到了單長老派人發來的令諭。
隨手把這令諭揉成一團，如同廢紙般丟在腳下，馬屠看都懶得多看使者一眼，淡淡說道：“知道了。”
“陛下，那些冥宗之人又來催了？”
等到使者躬身告退之后，一名馬妖族的智者走了出來，壓低聲音問道。
馬屠道：“冥宗欺我太甚！”
對于這種想要把他們當做耗材，肉盾的行為，他也深惡痛絕。
不過馬屠同樣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他如今可沒有什么疆土和寶礦，養不起麾下部屬。
一大幫馬妖子民，各方部族，早已淪為流寇，不得不靠著劫掠與戰爭而生。
“罷了，反正此前早就已經得罪過積香宗，無謂再畏手畏腳！
只要他們及時支付答應過的那些款項，我馬妖一族就算為人前驅，又有何妨？”
當即升賬點兵，召來一些族內勇士入內商議。
很快，馬妖一族的精銳投入了戰爭。
冥宗陣營，魔道修士們的構成異常復雜。
他們當中一部分是來自天下各方的草莽散修，一船又一船的從冥宗掌控的各處戰亂之地運輸過來，以博取晉升的名義而拼殺。
一部分則是如同馬妖這般的失地領主，帶領麾下的子民自行組團，接受雇傭。
另外一部分，則是更早之前就已經被打散的各路散修，草莽高手。
他們再也沒有了投靠的勢力，只能流落在外，靠著大勢力手底下漏下來的一些殘羹剩飯過活。
當然，這般的戰爭消耗極大，各路低階修士一批批的化作了枯骨，剩下的再怎么樣都能吃得肥頭大耳。
他們的確有機會在這種酷烈的戰爭當中突破晉升，實現自己人生或者妖生的逆襲。
正是這樣的勵志故事，激勵著一代又一代的低階散修們投身進來，心甘情愿為冥宗所驅使。
就連馬屠這般的老牌強者也不例外。
他又何嘗會不知道，冥宗在這種時候強令他的部族頂上，就是要他們去填坑？
但他也正好借此機會消耗一些老弱病殘，清理掉族內無力供養妖丁。
如此一來，才有足夠多的資糧分攤下去，保證有用勇士的成長。
這是一個大宗角力，貼身搏殺，但卻只有散修受傷的世界。
馬屠早已經接受現實，有了獻祭部族，只為自己榮華與晉升的準備。
只要自己晉升妖神，如今輸掉的一切，都能重新贏回來！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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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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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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