瀨耳島上,香市分舵中,呂閑云,楊鶴,王通,徐圖等人聚集起來,等候此間管事者姚靈仙。
“這次可真的是大陣仗,各方道友都來了呀。”
“是呀,好多位仙門同道,都在此見到了。”
“還有來自草莽坊間的各路好手……”
英雄帖下,一呼百諾,這便是如今積香宗作為仙門正派的牌面,李柃身為江湖前輩,又是仙門大佬,已經有足夠的資格召集一批后輩晚生共襄盛舉了。
除魔衛道,義不容辭,豈止是他一人之事?
但凡仙門正道,甚至心向善德的草莽散修,都有義務支持。
于是,遠不止于積香宗麾下附庸的煙波國鎮守使和打更人們,這些正好在西海云游歷練,亦或原本就生活在煙波國一帶,仰仗著香市生意和正道大宗統治過活的修士們紛紛來朝。
這些人絕大多數都只有煉氣境界修為,也有少數精英是筑基修為,更有如呂閑云,楊鶴等大宗真傳。
乍聽起來,遠遠不如那些個大修士,大能高手,但實際上,修仙界中多的是這樣的人,蕓蕓眾生之中,站在頂峰的階層。
放在凡俗世間,都是所謂的仙師,是要被百姓們供起來,當做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神明,仙人的。
不過此刻,他們并不是以什么神明,仙人的身份來此,而是后輩晚生,草莽高手,聽從征召之令而來,謀取揚名立萬,或者修煉上進的機會。
“出來了出來了,姚道友出來了!”
等候期間,突然有人叫了一聲,呂閑云等人止住閑聊,轉頭看去,果見姚靈仙帶著封集德等幾名鎮守使高層過來。
“讓各位道友久等了,實在抱歉。”姚靈仙先是誠懇向眾人拱手為禮,告了一聲歉,然后又道,“我家祖師召集我等前往凈土征伐,追剿魔道,這件事情想必大家也都已經有所耳聞,如今請大家過來的目的正是為此。
正所謂,除魔衛道,人人有責,還望各位仙門同道及江湖朋友本著此念踴躍參加,相關諸事,老祖和天庭俱皆都已作好了安排……”
聽得此言,眾人皆道:“積香真君前輩有令,又是為著天庭詔令,吾等自當鼎力支持!”
“有什么需要用到我等的地方,還請盡管吩咐!”
“是呀,我等雖然才疏學淺,法力微薄,但也有一顆除魔衛道的熱忱之心!”
姚靈仙微笑點頭。
有些事情,盡在不言中。
“我們積香宗也不能讓眾位道友白白跑這一趟,單憑滿腔熱血去對付魔道,我等將會在后方提供任何必要之支持,凡遇損傷,還有相應之補貼。
本宗將派出多位結丹高手,甚至召請天庭雷部廣法天君隨行協助,各位倘若發現敵蹤,隨時都可召請支援,這些是可以用來聯絡通訊的法符,發放給各位,以備不時之需。
除此之外,本宗還專門撥款采買了一批法器,寶衣,丹藥,靈材,切實保障各位正道朋友的戰斗所需……”
積香宗為了這一次的征剿魔道,是出錢又出力。
因為香道本身并不是什么擅長征戰殺伐的道途,積香宗內也沒有太多叫得出名的頂尖高手,這次就不作為主力跟隨征戰了,但是香道賺了錢,可以拿出一批資糧寶物作為激勵,換取仙門同道和草莽江湖的效力。
眾人聽到,不由得皆道:“姚道友真的是太客氣了。”
“貴宗如此作為,倒叫我等不好意思呀!”
“眼下無功無名,就先拿這么多好處,豈不是叫正派同道看扁了?”
“使不得使不得……”
姚靈仙笑瞇瞇道:“眾位不必推卻,都是為了除魔衛道嘛……”
一番客套之后,眾人還是收下了積香宗捐贈給正道征戰所用的資糧和寶物,然后高高興興的收拾集結,準備征戰去了。
姚靈仙親自相送,站在山門前看了許久,方才回轉身來,叫人準備其他諸事。
有積香宗弟子笑道:“姚長老,這次草莽江湖應者如云,可見我宗聲勢愈發壯大呀。”
“那是,西海別處地方不敢夸口,但在煙波國這一帶,基本都是咱們說了算,此間已然真正成為本宗之屬地。”
姚靈仙輕輕搖了搖頭,笑言道:“其實按照金錢大道的觀點,除魔衛道也是一門生意,巨擘大能們鏟除了對手,中層們贏得了機會,底下之人也可以獲取功名利祿,何樂而不為?
那些人愿意附和,自然算得上是給我們面子,但更多也是時勢所致。”
有些話,他不大好直接說出來,但草莽江湖素來都是墻頭草,兩面倒,這種事情也是不必宣之于眾,而眾人都心知肚明的。
“不過通過這般的征召之令,也的確能夠篩選得出一些心向正道,又有能力的精英之輩,如同此前的鎮守使們那樣,成就本宗之附庸。
我們在西海自有提名封神之權,也能切實處理一些地面上的事物,無分仙凡,都是人心所向,眾望所歸……”
玉瑯山,西海分舵,商會坊市中。
席元林等幾名會中高層正在商議著其他事情,忽的接到密報,于是暫停下來,轉為幾名大長老私下里商討議論。
“積香宗又有新動作了,這次是要配合天庭詔令,征剿魔道?”
“最近這些年,積香宗和天庭走得很近啊。”
“朱長老說笑了,積香宗加入了天庭的陣營,如今已是仙門正道,不和天庭走得近又和誰走的近?”
“呵呵,我的意思是說,這樣下去,就不和我們商會走得近了,人家是追求仙道的宗門,不稀罕凡間的幾個臭錢了……”
此言一出,眾人微愕,席元林更是若有所思的停了下來,變得沉默不語。
確實。
這些年間海上的形勢有所變化,西海這邊,四海商會和積香宗的關系正在變得愈發微妙。
早在很多年前,四海這邊的分舵就曾多有暗中的小動作,譬如通天樓之事,趙年一案,以及此后的假冒積香宗弟子事件。
這些看似得到了解決,但本質上卻是兩方追求不一,漸行漸遠所導致。
從始至終,四海商會關心的只有金錢資糧上面的利益,而積香宗卻是要走開宗立派之路。
而后李柃加入了仙門正道,受封天庭的積香真君,更是看重大局上的利益更多于尋常財富。
因此朱天祥才會說怪話,稱李柃不稀罕凡間的幾個臭錢了。
眼下積香宗坐擁仙門福地,還有著眾多仙盟道友的支持,各種靈材寶物愈發不缺,所看中的東西自然就和他們有所不同。
有人打破沉默道:“這些東西多說無益,各位還是管好下面的人,暫時收斂一點吧。
我知道你們各位私下里都和各路散修有所往來,而那些散修魚龍混雜,也不知道藏有多少魔道弟子,冥宗使者,這萬一要是被查出來,面上并不好看,也會影響我們商會與積香宗的和氣。”
這才是積香宗要除魔衛道,商會如此關注的原因。
魔道弟子行走江湖,草莽坊間,可沒有少與之接觸。
“瞧何長老您說的,貴方的商行不也同樣在大肆買賣魔道提供的靈材寶物,與他們做生意么,你們賺足了錢財,自然可以暫停下來,以觀后效,我們可是什么好處都沒有撈著。”
“不錯,這些生意要是都停了,難道讓人喝西北風去?”
“他們對付他們的魔道,我們做我們的生意,這應該也沒有什么問題吧,自古以來都是這么干的。”
“我等兩不相幫就是……”
何長老聽著這些長老們的言語,血壓隱隱升高。
不過他也知道,這些人說得沒錯。
金錢大道之人,自古以來就都是這么干的。
哪怕是在仙魔之爭最為劇烈的時候,金錢大道也同樣是在腳踏兩只船,拼命攫取利益。
當然,也沒有為此少受兩方同時的打擊。
大海上的勢力興衰更替很快,或許整個金錢大道并不會消亡,但是加盟商會的成員可是一直都在變動著。
只可惜人從來不會從歷史事件之中得到任何教訓,該怎么樣,還是繼續怎么樣。
“事已至此,我也不多說什么了,大家好自為之吧。”
利益面前,鮮有人能保持克制,包括他自己。
何長老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也明白,自己對麾下那些勢力毫無掌控之力,也只能是聽之任之。
席元林同樣隱隱感覺到了此間的危機,最近這些年,他們可沒有少與魔道有所往來。
但轉念一想,大家同樣都是這么干的,積香宗沒有道理,也沒有實力同時對付所有商會之人。
這種事情多半還是一只眼,閉一只眼,糊弄過去就算了。
而且自己也已經吩咐了下面的人,叫他們避一避風頭。
如今那些樹大招風的生意大多都已經停下,剩下的也就是些不顯眼的高端交易,往往都是筑基以上修士往來,接頭完畢之后就了事,毫無煙火氣。
那些真要有個萬一,也完全可以推到主事者的身上,說是個人所為。
應該不用擔心。
“庥總管,上頭又有命令傳來,要我們最近小心著些煙波國那邊。
據說煙波國的鎮守使和打更人們已經全體動員起來,聯合草莽間的多位散修高手進行排查,甚至還有一些仙門正道的弟子也都加入了這場追剿行動中。
采生折割等事向來都為正道所不容,我們的生意雖然只涉及到一些凡俗國度的平民,但若被曝光,也不好向正道交代……”
“無妨,我們已經吩咐下去,要他們小心著點兒。
不過上面那些長老們何不食肉糜,根本不知我們這些人的辛苦,做生意可不想那些田地里刨食的行當,能夠看天吃飯,我們掙的每一筆錢都是自己辛辛苦苦得來的,手停口停,哪里是說關張就能關張的?”
“是呀,本來約好的供應就這么停了,以后還有什么信譽可言?”
“那些魔道之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倘若無法正常供應,可是要被他們砸場的,到時候錢沒賺到又得罪人,反而是兩頭不討好。”
“所以呢,上面的那些仙師老爺什么都不懂,一通屁話聽聽也就算了,關鍵是我們自己要把得穩這個舵,掌控好局勢。”
“他們都是結丹真修,一方大佬,不知我們難處,我們干我們的就是。”
“那便繼續,隨時觀望形勢,及時調整……”
煙波國東邊,西海之中的一座靈島上,名為紇琥島的所在,幾個商會中層的管事長老之流在商議。
不久之后,千百里外,煙波國中,好些商會的基層管事,執事之流也接到了通知。
這些基層和那些中層又有不同的見解,但相似的都是肉食者鄙,未能與之謀。
而且平常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佬們早就已經吃飽喝足,遇到事情自然會有所顧慮,他們可都還饑渴著呢。
反正都是刀頭舔血的買賣,大不了一死而已,怕他個鳥!
“狗屁的觀望形勢,那些老爺們到底懂不懂,眼下風聲緊俏,正是加大力度,積極擴張的大好時機!”
“不錯,誰人能夠頂得住壓力,熬過這一關,誰就能夠真正獲得那些魔道中人的信任,壟斷這個市場!”
“試想想,各處風聲鶴唳,別的商家都紛紛與他們斷絕關系,拒絕往來,只有我們能夠提供他們所示的物資和情報,這是多大的能耐?多大的情分?”
“干,加大力度加油干,能否反超別家,獨霸此行,就看這一仗了,正道把那些魔道打壓的越狠,魔道就越需要我們,能夠開出的價碼也越高。”
“千萬不要被眼下的形勢嚇退,高層的事情,自有那些神仙老爺們打招呼,大不了支些利潤打發打發。”
“說的沒錯,自古以來都是這么過來的,那些老爺們平常吃飽喝足,遇到事情就停船縮頭,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情?”
“生意在我們手上,停不停,得我們說了算!”
“至少……得等我們也吃飽喝足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