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問蒼生問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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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忠良言真意切，慷慨激昂，加之故人相見，情境叫人義憤填膺，恨不能不顧一切，與之共襄盛舉。
然而李柃卻不能沖動，他為一宗道祖，要為自家的弟子門人考慮。
因此他只是淡然而笑，平靜問道：“你打算怎么做？”
左忠良道：“這段時日趙斌四處捉鬼獵魔，已然積累不少卷宗，其中必有當地妖邪鬼魅出沒與分布規律，左某不才，準備先從這些資料當中找出一二可能藏匿魔道之所，來個先聲奪人。
但僅僅只是剿殺一批魔道卒子毫無意義，冥宗往后再遣弟子，馬上又能得到補充，如此周而往復，煙波國情況不見好轉，民眾反而多因畏懼怯弱，要拋棄天庭信仰，轉向地府，助益其囂張氣焰！
等到人人崇奉鬼神，不顧天地正理，我等便再難將其連根拔起。”
李柃道：“確實如此，殺他一兩批妖邪鬼魅，低階弟子，不過揚揚止沸而已，實在于大局無裨益。”
左忠良道：“所以，要就要釜底抽薪！
幽冥鬼域，魔道可往，我亦可往，戰場絕不應局限本土，一直都在陽世人間之內！要蕩魔除鬼，就要想辦法殺向幽冥鬼域，鏟除對方關鍵角色！
我欲以此報復，揚仙門正道之鴻威，若有機會，甚至擴大戰果，徹底逆轉此間大勢！”
“好！說得好呀！”李柃笑意吟吟的稱贊著。
只是倘若有人細看其瞳中神采，就會知曉，其實他內心毫無波動。
畢竟是個人都明白，計劃再好也不見得有變化快，真正重要的不是看一個人怎么說，而是怎么做。
眼下的情形，大抵是天庭出人出力征戰殺伐，而香道這樣的新晉仙門為其提供支持。
但這些支持可不是口頭上說說就行的，而是要真金白銀拿出來，消耗各種資糧和人力物力，甚至還有可能因此沾上此間的因果，招來滅門之禍。
古往今來，仙魔大戰之中被殺的強者，被滅的宗門不知凡幾，這種風險也是一種高額的成本。
之前天庭為何要賜給李柃一批上品法寶？就是為了不至于像趙斌那樣倒霉被滅。
可以把李柃看做是成布局四海的“城隍”，和趙斌所處的情境其實是極為相似的，所不同的是，李柃已經開始跳出棋盤，不再是棋子，積香宗也因契約而處在天庭的直接庇護之下。
左忠良老于世故，自然明白，光是這樣說，不能打動李柃，于是又道：“駙馬爺可知道，煙波國多災多難，但為何受災最重的總是馬頭島圖臨港一帶？”
李柃道：“這個問題我也曾經仔細考慮過，應該和冥世凈土靠近此方的距離有關。”
他口中所稱的距離并不是指空間上的距離，而是類似神國法域或者夢境的界限層次。
陰陽相隔的宇宙觀里，同樣存在著彼此毗鄰的中間地帶。
很久以前，李柃就已經知曉，那是幽冥所在。
左忠良道：“不錯，據我的經驗，圖臨港附近必有往來憑依，能夠照映幽冥，吸引陰鬼，加之水魔宮那邊曾有古代大能后手，兩相結合，便是傾覆整個西海的隱患所在！”
李柃道：“既然如此，奈之若何？”
左忠良道：“我自有辦法找到去往幽冥的通道，然后殺進去，不過正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天地之間，清氣上升，濁氣下降亦是時刻生效的規律，這殺進去容易，回來可不見得簡單呀。”
李柃聞言，暗自點頭，冥土和人間這邊，確實有所不同的。
一名修士想要下幽冥，首先必須找到精神的憑依，能夠如同夢境法門那樣神游進去。
這首先就已經是陰神出竅的難度，若無特殊稟賦或者奇功秘法，需得元嬰層次才能無師自通！
這一點，神靈之屬可以忽略不計，因為他們本質上就是陰神，擁有著和鬼類相似的性質，他們進去陰間是遠比平常修士容易的。
但接下來，回程就成問題了。
一旦潛入幽冥，陰神之屬就會迅速受到天地大道的牽引，趨向于保留與此。
因果憑引一線牽連，并不足以拉動他們返魂歸竅，真正元嬰層次下來的猶且能夠堅持許久，再憑強大的精神意志成功回去，他們這樣的天神之流就困難多了。
運氣不好的話，隨時都有可能被困其中，墮落入魔。
所以天庭就算有大能高手能夠找到去往陰世的憑依，把大量天兵天將派遣過去，也難讓他們返回。
他自己跟著一起過去，則又容易遭到敵對強者圍攻，隨時都有可能引發大規模混戰。
反觀地府鬼修之流，由大能高手打開通道，往人間一塞了事，根本不必刻意回收，那些卒子們自然會帶著豐厚的戰利品回來。
“看來，你們眼下最需要的就是一種能夠牽引自身，返魂歸竅的辦法了，我這里倒是有一法可用，乃是此前赤云子前輩叮囑我改良的返魂香，雖然未得聚窟洲神樹之精粹，但亦已經較之以往有所提純，或能一用。”
左忠良聞言，喜道：“我們過往都是采用天師道神打符箓作為召喚手段使用的，這原本是供凡民信徒請神下凡之用，但在特定時刻，亦可用作回程。”
“原來如此，神打符箓呀！”李柃道，“我曾得《太上仙師天人感應經》，對當中請神喚仙的手段有所研究，確實也能這般用，但是時機上恐怕難以把握。”
煉制此物的成本，李柃并不是太了解，但想來也并不是那么低廉的，否則天庭早就已經大規模配裝了。
除此之外，此物需要交給一批忠實可靠的凡民信徒，令他們在特定時刻請神上身，才能作為從冥界返回的手段來使用。
但這種時機是極難把握的，全靠看事先約定。
這就使得，它經常被視作一個雞肋。
不過想來過去也是別無他法，除卻大能高手開門引路之外，低階的修士和天神們幾乎再無其他手段可用了。
并不是隨便來個人都有天賦異稟的，那是極其罕見的情況。
左忠良道：“所以，天庭當對貴宗返魂香寄以厚望，不過此物畢竟是涉及到幽冥之秘的奇物，此前也沒有指望著能夠有所得。”
他這句話是在暗示李柃，上面早就已經有人暗中關注了。
不過，兩百年前的李柃能耐有限，煉制出來的返魂香也同樣堪稱雞肋，實際上并無任何實用價值。
直至最近，他晉升元嬰，赤云子才明確的出面催促了一番。
李柃略自沉吟，道：“具體到效用如何，我暫時也未能盡知，正好借此機會試試吧。”
當下，他召來駐軍大將樊仁師：“樊道友，我和左道友下幽冥一趟，此去或許會激發魔道反應，你們在此仔細提防。”
樊仁師也知天庭派遣了新的城隍過來，正要有所作為，當下保證道：“真君放心，此間若有失，我愿上斬仙臺謝罪！”
李柃笑道：“言重了，若有事，及時召請即可。”
當下對左忠良道：“你先把請神符交給他，若有動用，我便會立刻帶你們返回。”
這一次，他打算親自出動，但卻并非深入幽冥，而只是略作試驗。
主要還是看看改良返魂香之后的效用。
左忠良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當下把注入了自己精神之力的請神符交給樊仁師，作為備用手段。
此后，李柃便讓左忠良點了幾名隨從部將過來，各自分發靈香，在密室焚燃。
這一陣加入天庭之后，李柃光是收受賀禮都得到了不少奇珍異寶，許多此前從未見過之物，大可以一試。
這也不是一錘子買賣，今后若是確認了某物有用，自可與出產仙門往來交易，極大拓寬了香料來源的渠道。
此番所用，是利用濃縮香糖楓為主材，添加其他從仙門正道所得靈材煉制而成的改良返魂香。
當中有一品，名曰千里香，焚燃之后，煙氣極淡，香卻甚烈，釋放出來的香魄較之尋常之物濃厚了百十倍。
如若說過往的返魂香只能香聞數百里，如今添加這物之后，就是貨真價實的香聞千里了。
更在此間，添加法力通玄，入微洞真之意境，氣蘊催發，聞達十方無極，靈通三界。
一炷香下，神魂出竅，如見燈燭照亮幽暗天地。
這就已經徹底超脫凡香層次，不再像過去全憑氣味感應那樣低端了。
這是真正進入到了香魄的層面，將其視作聻靈，甚至希夷微粒來看待。
由此，李柃也能確認它真正達到了靈香的品級。
當左忠良等人睜開眼睛，感受著四方的環境時，立刻就發現了與過往的不同。
“這里就已經是幽冥了嗎？”
李柃道：“不錯，我已經把你們帶到幽冥，至于具體是何方地界，我也不知，只知道是凈土一層的所在。”
這其實就是上次鎖定業蓮衣時抓住的憑引，他本來就天賦異稟，擁有著入微洞玄的本領，晉升元嬰之后更加敏銳，竟能記住這方世界的特征，作為道標牽引自身過來。
不過，李柃也未曾真正探索過此間，他和絕大多數新晉元嬰一樣，對這個冥世凈土的了解遠遠不如夢界多。
左忠良卻似曾多次來過凈土，靜靜感受了一番周圍的氣息，面露喜色道：“確實是凈土！”
旋即又道：“而且，我能感應到返魂香的氣息，只要精神融入其中，就能快速歸竅！”
“左將軍，我們也能感應到！”部屬們紛紛應道。
他們在出發之前親自焚香，把自己精神意志各自注入，作為祭煉的手段，如今感受到的就是各自對應的那柱香。
“你們都能感受到嗎？那可真是太好了。”李柃欣慰說道。
“我的感應力太強了，聞香天賦乃是法則層面的神通，反而不好下定論。”
這就好比昔年老祖不知筑基之難，總感覺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能否順利感應到這種改良之后的返魂香，并且將之作為返魂歸竅的憑依，還得這些普通修士說了才算數，他自己說了不算。
他怎么感應，都是能感應到的，實在感應不到也能憑心血來潮的直覺找到回去的路。
在此間逗留了一陣之后，左忠良等人相繼回歸，果然取得了滿意的結果。
此后，他們又再多次嘗試，在冥世凈土不同地方留下印記。
改良返魂香的作用時間有限，這倒并非是說一炷香的時間不能延長。
以李柃的手段，將此香做成有求必應香那樣人腿粗細，一丈多長，都是可以的。
但是，那根本沒有必要。
因為此香真正的作用原理，乃是源自于精神層面的相互遙感，乃是一種跨越空間與時間，無限傳播的力量。
當中需以自身精神作為引子，如同香火愿力進入神國法域那樣產生作用。
所以，關鍵還是在于自身的精神力量，借香催發。
如若短時間內能夠發散的愿力不多，一炷香燒不長，那香品再多也是無用的。
所以此后左忠良等人又再配合李柃測試用香份量，最終確認了以兩刻時一炷香的標準時計。
倘使一名煉氣境界的精神靈體焚燒此香，持續一炷香時間內，都能維持與其的聯系。
也即是說，在這一炷香時間內，隨時都可以順利回去。
而筑基境界精神強大，能夠借此催發的時間更長，意蘊殘留之下，可達足足一個時辰之久。
再之后是結丹修士，能達一晝夜以上。
元嬰境界尚未測試，不過按照估算，起碼也能達到七日七夜左右，這恰好是古典民俗文化當中的新鬼回魂之日。
然而倘若達到了元嬰境界，修士已然擁有出竅本領，單憑自身之力橫渡虛海，出入幽冥，也是可以的。
那并不見得必須要此物，只是將之作為預防萬一的手段。
如若想要對元嬰修士也產生不可或缺的作用，當在發散距離和深入幽冥的層次再行突破。
不過，那已經是往后的事情了，如今供給左忠良等人使用才是正經。
左忠良是個干吏，確認此物的效用和大致局限之后，即刻針對查閱卷宗所得了解，秘密排查治下各處可能存在的虛空通道。
恰在此時，邪修有所活動，立刻就被抓住機會，得到了落魄原中，群魔聚集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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