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這個好說，我早已有所準備！”
新任城隍的請求，李柃滿口答應。
于是，煙波國上下再舉法會，濃烈香氛持續氤氳各處，又再誕生一批香火神靈。
按照李柃提議，趙斌一口氣拔擢多位戰死鎮守使，封為掾吏，功曹，文書，巡捕，整個城隍體系的架構終于被撐了起來。
那些大多都是這些年間戰死的修士，也算是對他們的親友故舊有所交代了。
以李柃所見，他們仍然還是陰神之屬，本質與鬼仙其實相差不大。
蓋因地祇多是陰神之流，需得受箓于天，才能轉正神仙，除這受箓所得的天庭編制之外，區分孤魂野鬼與神道官仙的關鍵，就是香火與功德。
惡鬼之流，掠食陰炁，甚至墮落至以血肉，生魂為生，處于下下。
尋常邪靈鬼魅，尚未徹底惡墮，處于下中。
再就是新鬼之流，雖然孱弱，卻有一絲殘陽尚存，處于下上。
在此之上是享食香火的草頭神，以及自身精神強大，能以法力庇護的陰神，鬼仙之流，各以陰陽氣蘊純度，分處中下，中中，中上。
而上品者，當屬天庭冊封，功德鑄身，乃至于歷劫還陽。
當然，這是天庭的標準，換成冥道中人所見，自然有所不同，肉身成神者又在另一序列。
李柃還發現，趙斌事死如生，著重鄉梓，招納了一大批本土新鬼為草頭神。
對此，趙斌解釋道：“真君也知我等有功德庇護者才是正神，余者若有修為法力在身，也可提高流品，但那些凡庸之輩，奈之若何？
就算入了神道，也不過是疍吏之流，干些幫閑活計罷了，指望天庭將其納入編制并不現實，還得靠本土凡民支持呀。
這些本鄉本土的人，多有子孫親人供祭，平常托夢，還愿，顯靈辦事也方便得多。”
“那倒也是。”李柃深以為然。
道天地人的體制之中，執掌地面的城隍體系，幾乎就是在照搬現實人間的諸多規矩。
一地官長，擁有神職在身者，充其量也就是寥寥數味而已，其他都是依附于這些正神麾下的疍吏，幫閑。
這樣一來，就愈發凸顯香火和本土聯系的重要性了。
冬去春來，旬月法會再次舉行。
各方香市屢番舉行大型盛會，香氛持續不斷熏染人間，令得諸邪退卻，清靈大盛。
李柃也久違的親自研究神道諸香，盡快拓展這一體系之下的實用香品。
又一日深夜，圖臨港，空無一人的街道中，忽的金芒大盛，人影涌現。
這是城隍出巡，隨從護衛跟著一起掃蕩群邪。
很快，趙斌就在城東一角的某處陰暗地窖里發現兩個新鬼。
這些年來，煙波國屢遭魔難，各方修士往來，肆意殺人，連帶著天災人禍，死傷慘重，至今都還有此前隱患未曾來得及徹底清理。
荒山野嶺中，枯井地窖里，冒出那么一兩個孤魂野鬼實在太正常了。
他這新任城隍，就是用來治理此間陰世，杜絕冥宗影響的。
“拿下！”趙斌威嚴吩咐了一聲，立刻便有衙役模樣的小神抄著水火棍和枷鎖上前，連抽帶打，把那兩個新鬼拘了過來。
趙斌法眼一照，道：“陰煞尚淺，亦無血食痕跡，算你們走運，先關起來！”
這是打算先關到城隍廟里的鬼牢之中，香火供養，以觀后效。
如若新鬼本質不壞，當會逐漸洗去污穢，重新做鬼。
放任不管的話，幾十年后，千百年后，必成大患。
哪怕當中只有一兩個成為惡鬼，厲鬼之流，偌大個煙波國，千千萬萬個枉死者爆發出來，也將會是災難。
如今對付這種連普通差役都能收拾的新貴，和千百年后去對付那些鬼將，鬼王級別的存在，誰都知道怎么選。
不久之后，趙斌巡視別處，又發現了一個惡鬼。
這是已然掠食過人之氣血精元，甚至謀害性命的，身上帶著濃厚的血煞和戾氣。
城隍差役們就一擁而上，將對方活活打得魂飛魄散。
如是又再處理了幾樁可能潛在的危險之后，趙斌終于心滿意足回府，命人把幾個還有改造余地的新鬼關押起來。
稍后差不多就是白天了，他雖然有功德金云護體，能抵御陽光，但手底下那些陰神可不行，還是遵循著晝伏夜出的規律。
第二天上午，陽世間的廟祝來到廟中西側的偏殿，在滿滿當當的無名陰木靈牌前上香供祭。
這是香道最新研發的神道香品，名字也很直白，就叫做供神香。
它品級不是太高，勝在用料低廉，技術簡單，普通的民間作坊得了配方都能大量生產，很容易就能傳開。
當下，一道道虛影浮現出來，爭搶那些香火。
不久之后，他們似乎得到了滿足，逐漸平息下去。
廟祝并無法看見這些現象，但卻被一大早趕來找趙斌的李柃盡收眼底，微微點頭。
“人如薪柴，其實還是不大準確，應該說香是薪柴，精神愿力是飯食才對。
果然還是需要人之供祭才能使得香火之中的愿力析出，為魂靈所用。
而香魄是當中的催化劑，能夠極大的攜帶和轉移這些精神微粒，使得愿力為神所用。”
這已經可以聯系到聻靈與希夷的世界觀，諸多本質都被連接起來。
隨后李柃又看到，廟祝去了另外一個偏殿，供納結愿香。
這是給擔任差役和仙官們享用的高級香品，效力好上許多，發散出來的愿力也更加純正。
再然后，是正殿神像前，供上更好的太乙香。
這自然是城隍老爺的專屬，他的身份地位還有修為實力，都決定了要有更好的香品供應，才能得以維持神軀。
正在這時，金芒浮現，圖臨城隍趙斌出來迎接：“恭迎真君！”
李柃笑了笑，道：“免禮，趙道友，你這城隍廟雖是新立，但是看起來已經走上正軌，可喜可賀呀。
只是我聽說，你們最近頻繁托夢，顯圣，難道是想要再現昔年天庭人神共治之盛世？”
趙斌道：“我等如凡俗官員有朝廷俸祿，能夠從財政那里得到支持，但卻還需要一些外水來養手下。
這香火也不可能任由焚燃，憑空虛造，終究還是需要人之精神意志參與，所以當地百姓的信仰是關鍵呀。
如能有更多百姓信奉玄天，我等便可以從中截留部分香火，化作自己所用，神軀和法力也會增強。
這也是我等新立之初，無奈為之。”
李柃微微一笑，沒有接話。
趙斌精明得很，聞言也就沒有再多說這些，而是向李柃稟報起了最近捉鬼的戰果。
最近他們成果頗豐，很是有效的打擊了一番魔道的活動。
煙波國的香道基礎已成，短時間內怕是再難會有所反復了。
這是非常有益于天庭和正道的事情。
不過正所謂物有兩面，正在這邊覺得事情正在變得好轉之時，魔道諸人卻是陷入了困惑。
冥世凈土，一個如同幽暗荒原的所在，數道身影孤寂漂浮著。
這是冥宗派遣過來的鬼仙與勾魂使者們。
“到底怎么回事，來此落魄原的魂靈越來越少了！”
這里是陰陽交隙的所在，整整一層，都叫落魄原。
當中與馬頭島一帶交界處已經出現了虛空融合的跡象，魂魄可以跨越陰陽兩界，被吸收到冥世。
由于天地自然的規律，濁氣下降乃屬正常流動，一般都不會漂到別處去。
但最近，往來的魂魄的確是越來越少了。
虛空重合處，光影變幻，漸漸的有一座荒山在幾個身影面前顯現出來。
那是陽世之中，界門具現的所在。
已經有幾個冥宗弟子等候在外面，與他們如同隔水相望。
“參見使者！”
那幾個都是煉氣中后期的低階弟子，最高也不過內門，看到那些鬼仙和勾魂使者出現之后，連忙行禮道。
“最近圖臨城隍正在各處巡弋，搜捕了大批游魂野鬼，似乎還打算把治理范圍擴大到整個馬頭島……”
眾使者震怒：“原來是他干的好事！”
正道最近的動向，冥宗自然也有所察覺，但高層落子并不會通知這些小卒子，他們也就后知后覺，現在才反應過來。
“諸位，現在應該怎么辦？如若是陽間之事，我們還可以推在那些弟子們的身上，但圖臨城隍乃是陰神之屬，如若置之不理，上頭恐怕會怪罪到我們身上來。”
“天庭在此設立城隍，擺明了就是與我等針鋒相對，絕不能放任不管！”
“那城隍左右不過一介筑基，不如我等殺進圖臨港去，將其撲殺，城隍廟也占據了，當做往返兩界的據點！”
越是基層，越發大膽，因為他們只需要考慮自己生死榮辱，不需要籌謀盤算。
他們也不知道李柃那些強者高手會在那里出沒，在他們看來，李柃始終還是常駐瀨耳島，亦或在玉瑯山那樣的繁榮之地享受花花世界。
于是，這群冥宗弟子和陰間鬼修一合計，立刻便把矛頭轉向那個新任城隍趙斌。
一名為首者，筑基巔峰模樣的新晉鬼仙站出來道：“我打探過了，那趙斌也不過只是筑基中期修為，瀨耳島上的鎮守又職責重大，等閑不會擅動。
干脆就快刀斬亂麻，把他解決了！”
數日之后，深夜，圖臨港城隍廟前的長街中，忽的一陣陰風卷起，沙塵飛揚。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打更人剛剛喊了一聲，就被迷了眼，低頭揉起了眼睛。
忽的，他看到地面陰影閃動，一陣令人眼花繚亂的飄動之后，如同鬼魅的重重人影閃過，如同幡布憑空而動。
他駭得一顫，整個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那里不敢動彈。
突然，一陣異常恐怖的僵冷之感襲來，似有冰塊接觸到了他的肌膚。
凡人肉眼難見的虛空中，一個青面獠牙的幽鬼趴在他肩后，張開血盆大口，將其整個吞下。
打更人什么都沒有看到，就感覺眼前一黑，全身血液仿佛被抽離身體一般，無力癱軟下去。
那幽鬼心滿意足起身，仰頭道：“吁……果然舒服了！”
他是個筑基境界的鬼仙，修為實力本就不弱，但在此間行走，竟然如陷水體，受到極大的阻礙。
此間的陽世，家家戶戶都有焚香辟邪的習慣，各種氣蘊交織，余煙裊裊，香魄鋪積沉淀，自是有著別處所不曾感受過的沖突。
這些殘存的香魄雖然遠不足以直接殺傷鬼魂，但日積月累，必將底蘊深厚，因而還是飽食氣血方能更好保留自身煞氣。
就在這時，恰逢城隍歸來，兩伙陰神在城隍廟門口的空地上相遇。
那幽鬼輕笑一聲，下令道：“小的們，別讓他們進了廟里！”
他也知道城隍廟里供奉天地牌位，集結萬民香火，乃是如同神國法域的存在。
那是對方大本營，在里面交戰，事倍功半。
這次主動奇襲，將獵鬼回來的城隍堵在外面，才好達成自己的目的。
“竟然有這么多的惡鬼！”趙斌和麾下部屬也嚇了一跳，這些日子他們所見者大多都是孤魂野鬼，最強也不過相當于煉氣前期的怨靈，在鬼類之中，相當于平民百姓般的存在了。
而這些，才是真正的修士！
在場諸多差役都是湊數的，新封小神也多是一些雜牌軍，根本不堪大用，轉眼功夫，就被這些惡鬼殺得丟盔棄甲。
唯有趙斌一個擁有筑基修為，祭出天庭所賜官印，施出法訣，召喚金光護體。
饒是如此，他所擁有的底蘊也不足以同時對付多位筑基，很快就見光芒暗淡，金碧輝煌的虛影之中，染上了層層血煞，進而又如同老舊物件，蒙上了厚厚的塵垢。
忽的，一個身影在其后面出現，以黑虎掏心的姿勢將其背心洞穿，神軀受血煞沖刷，立刻污濁不清。
“啊！”
趙斌終于忍不住慘叫起來。
百鬼沖擊，將其扯得分裂，很快便活活撕成了碎片。
進而黑影憧憧，蜂擁沖向城隍廟，紅底金字的牌匾如同被野獸利爪掃中，啪的一聲跌落下來，摔成兩半。
此間的天庭據點，就此夷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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