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問蒼生問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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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中人不飲不食，動輒閉關數月，數載，甚至甲子以上。
由于壽命漫長，時間觀念迥異于凡民，等閑之事都不會著急。
但卻沒想到，這幾日也體會了一把度日如年的感覺。
李柃心里明白，煙波國一帶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至今從事發開始那日算起，已經有大半月過去。
按照海島分散在各處，派出高手各處援應，出手，而后再以冥宗法術召喚僵尸，白骨，怨靈相助的方式來計算，死難者每日都高達數百上千萬以計。
至今積累下來的死傷，應該已有過億之數。
雖然越到后面，殺干凈一方人口就越難，但亦不可排除冥宗之人發動毫無人性的血祭典儀或者其他邪惡秘法，來個大清場。
所以，必須爭分奪秒，快速整合西海的力量進行應對。
在其強令之下，玉瑯山諸人的日子也沒有那么好過。
他們不得不連軸轉的運作起來，調動各方一切能夠調動的力量，打探一切能夠打探的消息。
短短一日之后，通天樓那邊傳來一好一壞兩個消息。
好消息是該樓內部達成一致，全體大東家決定服從李柃，將此樓人員，資產交付。
這既是賠禮道歉，也是投名狀，為著李柃入主西海，香市擴張，對抗冥宗諸事而作準備。
通天樓幕后的原主也有消息來源，隱約知曉紀元末劫，仙魔大戰，天地之爭諸事。
值此亂世動蕩之際，對上元嬰大修士，隨時都有可能被人滅門絕戶。
他們也需要靠山，需要庇護。
為此，轉危為機，是一個理智選擇。
壞消息則是，通天樓打探到的煙波國局勢遠比預計之中還要更為惡劣，當地世家的諸人已經投降魔道，成為冥宗幫兇！
那些人雖然沒有直接出手，但是默許魔道弟子往來，休養，借助他們情報網絡準確定位聚居之地，制定獵殺計劃，屠戮變得更具效率了。
這對當地世家而言同樣是轉危為機，尋找靠山和庇護，免于災厄。
但遺憾的是，他們選擇了和正道截然相反的立場，走到了天庭的對立面。
保守估計，整個煙波國死難者已經超過兩億，又有冥宗長老提議發動一場特大規模的海嘯，直接覆滅煙波國三大島之一的馬頭島和周邊方圓三千里的小島！
那是煙波國最為宜居的地區，生活著一億五千萬以上的凡民，而且還是煙波國重要的產糧區。
一旦得逞，便是冥宗計劃被人中途打斷，也能持續收割下去。
不過李柃得知，卻是大喜。
“冥宗的執行者終究還是大意了，這等機密竟然如此輕易泄露出來，當真以為西海無人？”
李柃早在兩百年前就對冥宗手段有所了解，所以對此事是有所判斷的。
這的確像是他們的風格，通過種種洪水海嘯之類的天災徹底毀滅凡民的社會體系，然后利用當中產生的動蕩混亂持續收割。
他們甚至會特意保留一成左右的人口作為繁衍的種子，百年之后再來一遭，而不是全部殺絕！
但問題是，海嘯并非說來就來，大修士才有移山倒海，撼動星辰的力量，普通煉氣，筑基，甚至結丹之流都沒有。
“若真要人為制造大海嘯，必定要聚集在一起，利用多名修士和此前收集到的那些生魂血煞發動典儀！
只要斬殺了當中首領，其他魔道弟子必定震怖，顧不上后續的計劃！”
多日隱忍，乍見轉機，李柃也沒有忘記辨別此事的真假。
他所采用的是自己鮮為人知的夢道手段侵入別人夢境，順藤摸瓜的進行確認。
近些時日以來，他已利用神魂出竅暗中盯上數名魔道弟子，的確接到了前往馬頭島聚集的命令。
據他們所知，龍老仙，韓休光等人都將出席，親自主持這場邪惡的典儀。
韓休光等人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人盯上，又或許，有元嬰高手暗中保護，想要釣出正道一方的高手，殺了祭旗，因此顯得肆無忌憚。
但無論如何，這都將會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一日后，馬頭島，海灘上。
龍老仙麾下的人馬已經提前征募筑工，匠人，又有修士充任勞力，各種奇形怪狀的妖魔，鬼怪添磚加瓦，在此搭建起一個簡易的八方祭壇。
不時可見，有人從海岸邊拖來巨大魚類，亦或各種海獸當場宰殺放血。
濃厚的腥臊飄揚，熏遍方圓數十里，海灣區的水面也盡數被染得猩紅。
上方的天穹都仿佛被照映，殘陽之上，蒙上了一層血色的面紗。
隨著時間的推移，月亮升起，卻不再是皎潔的玉盤，而是一輪邪異的血月。
附近一座石崖上，韓休光，龍老仙，海珍佲等人站在那里遙望祭壇，但見鮮血伴著海水引入溝渠，煞氣流轉，如同霧騰，不斷貼著地面翻滾著。
陰風吹過，不少在里面忙碌的部屬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感覺此間的氣氛變得愈發的詭異了。
又過了一會兒，翻騰的血色霧氣竟然已經沒過小腿，快要漲到膝蓋處。
常人已經無法看清下方的沙灘和祭壇，只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了深邃的血色海面上，下方正有一只無邊巨獸張開血盆大口，準備擇人而噬。
突然，一道道氣機卷起，如同海怪的觸手伸了上來。
旁人嚇得驚呼出聲，屁滾尿流般向外奔逃。
“怪，怪物……”
“下面藏有怪物！”
龍老仙皺眉看著這一幕：“這是怎么回事？”
韓休光低低一笑，沉聲道：“不必驚訝，這是水魔幻形的力量，它又再次凝聚出嗔癡化身了。”
說話之間，魔物現形，一個通體黑紅，外形不可名狀的龐然大物緩緩浮了上來，活像大團毛發盤卷在一起。
龍老仙感覺這東西極其不祥，卻不知曉，這正是此前李柃等人曾經在水魔宮里面見過的魔尊殘魂。
冥蛇只是其化身表征之一，因受力感召而化形，所借憑依不同，就轉化成為了這種擁有著千百觸手的肉團形象。
天上的血月照映著下方血海，血池，濃厚陰煞和魔氣流轉間，霧氣愈發深重了。
水流憑空浮起，緊緊貼附著魔尊殘魂的嗔癡化身注了進去。
那具化身立刻變得更加凝實。
“目前一切順利！”
韓休光略帶驚喜的看著這一幕。
“再這樣繼續進行下去，水魔必能復活……
屆時再借助其力量發動致命一擊，此間之事便塵埃落定！”、
此乃古之大能的力量，不死不滅，就算被封印，仍有可能借助外界襄助，尋得一絲縫隙逃出。
韓休光感覺自己終究還是成為了最后的贏家。
任那些仙門如何嚴防死守，終究難以顧及所有結丹境界，十日半月余的時間對修士而言極短，但卻一下發展至如今地步，打的就是時間差。
“若無意外，這里的一切也該是時候結束了！
仙門不可能一直對此坐視不管，惡化到一定程度，就會倍加重視，派出真正高手前來收拾局面的。
但我們亦勿須驚慌，本宗自有前輩高人關注此間，若仙門大修士出手，則行黃雀在后之事……”
韓休光從下方祭壇收回目光，近乎明示的向龍老仙交了個底。
“哦？”龍老仙目光閃動，“可否告知是哪一位前輩高人？”
韓休光微微搖頭，若有所指的抬頭看了看上方，道：“天機不可泄露。”
龍老仙順著他的目光向上看去，但見無限蒼穹，煌煌乾坤亙古永恒。
他心中一驚，立刻明白過來。
這不是韓休光在故弄玄虛，而是真的不方便多說。
天庭和地府之間的戰爭，真正主力是強者大能。
他們擁有各種匪夷所思的本領，各種逆亂陰陽，顛倒乾坤的手段令人防不勝防。
有的時候，下面的人真的沒有必要知道太多。
這反而是一種保護。
龍老仙道：“算了，我不多問就是，不過眼下這水魔都已經顯現在天地之間，該暴露的早就已經暴露，總可以說了吧。”
韓休光道：“這個倒是無妨，畢竟再過一兩個時辰，此間的一切便將終結，水魔亦將重新解散，化整為零的藏在整個煙波國海域。
除非天庭那邊派出大能焚山煮海，把方圓萬里都蒸干，否則都于事無補。”
龍老仙了然的點了點頭。
修仙界的時間著實是個謎，有的時候，這種時間差可以短到稍縱即逝，有的時候，又是長達一兩千年上萬年。
各種布局，定計，謀略手段，也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此前冥宗表現出來的種種都是大能殘魂已經被擊潰，水魔宮被重新封印，如此反復之下，天庭也要謀定后動，謹防下凡天神被人圍堵。
都說小心無大錯，但這種小心，反而要成為牽絆。
十天半個月的觀望，再加上關鍵時刻，一兩個時辰的趕之不及，就足以令得此間局勢徹底改變了。
“再過一個時辰，應該就差不多了，此前積蓄的血煞已經被從各處引導過來，我們借助這殘魂之力引發天地共鳴，便可釀成大海嘯，一舉覆滅馬頭島……
為防意外，我們還將溝通此物的密令分散于多名使者身上，利用咒語與信物為憑引。”
咒語一物源于言靈，乃是無需具備任何神通法力，單憑言語就能引發某種變化的奇異術法。
信物則是器道的手段，同樣可以封存一些大能高手的精神意志。
究其本質，都是基于權限分配的便利操作。
龍老仙聞言，心中暗喜。
連這些秘辛都告知，這意味著，自己這些時日以來的表現已經得到冥宗高層認可。
否則單憑韓休光一人，是無權把水魔相關秘密和溝通之法告知的。
兩人交談之間，并不知道此刻正有一個靈魄運行于天穹之上。
那正是察覺到了這邊魔道意圖的李柃，已然神魂出竅，先于商會諸人悄然降臨此間。
陽神狀態下，所能感知到的四方天地更加清冷，更加純粹。
四周上下，前后左右，一切盡皆都被迷蒙的血紅氣霧所籠罩。
過去神識探照，萬物都灰蒙蒙一片的場景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充盈于野的血色。
但這并非天地世界本來的真色彩，而是血煞之力和血海氣息在精神世界的投射。
由此也可見，這里的自然環境已經被徹底改變。
李柃甚至隱隱然間感受到了世界之膜的存在，虛空之中，仿佛有個浩瀚龐大的事物迫近過來，隨時都有可能鉆開這里的界壁，把自己的觸手侵入。
那正是冥界的血海，冥河黃泉匯聚之所，也是冥界之中萬川歸流之處。
“看來這里就是現場了，正主也在。”
他把目光投在了下方的龍老仙身上，又看了看旁邊狀若幽靈的韓休光。
“那是……鬼仙？”
他總感覺，這種魂靈隱隱和香火神靈有幾分相似，所不同的是，一個是陰煞血氣化形，一個則是香火愿力與陽煞鑄體。
突然，被他看著的韓休光似有所察，莫名的心中一凜：“好像有些不對！”
龍老仙微怔：“韓道友，你怎么了？”
話音剛落，他內心深處也生出幾分強烈的不安。
那是生死危機關頭，直覺的感應。
龍老仙縱橫西海多年，這種精神上的敏銳曾經救過他數次，因此毫不猶豫的祭出自己一件重寶，層層金芒裹覆于身。
然后，他用力向后一蹬，緊貼著地面退了出去。
韓休光反應稍慢一步，立刻就被從天而降的掌罡劈中。
轟然巨響之中，懸崖崩裂，沙石飛濺，他整個人都化為散亂煙云，碎裂得無影無蹤。
“真是遺憾啊，你雖然修成了鬼仙，但卻只有結丹修為。”
李柃緩緩收回手掌，暗暗嘆息。
自己晉升元嬰之后，首戰是對付大能殘魂，進而又來對付結丹，等下說不定還要對著那些筑基，甚至煉氣境界的邪修大開殺戒……
簡直情何以堪。
但沒有辦法，這就是殘酷的修仙界。
這些人屠戮凡民，無非恃強凌弱，合該命中有此一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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