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溫嵇奉太子教令前往河東,向鄭氏一眾余黨,傳達赦免旨意的時候。成帝另外三子也抵達了長安,同時來得還有分封在外的宗室親王。
因著成帝在立政殿養病的緣故,特命太子桓俶和大殿下桓儇在武德殿設宴款待二人。之后再行拜見。
武德殿內明燈灼灼,彩衣云鬢的宮女穿行于其中,殿角的金狻猊香爐往外散著虛虛渺渺的香氣。瑞腦香熏得人有些迷茫。
暫代中書令的他,可借服著紫。坐在殿中最顯眼的位置,與身邊同僚寒暄。偶爾有幾人特意走過來朝他拱手賀喜,巴結意味分明。
他捻動著腕上紫檀佛珠,低哂一聲。位極人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似乎唯有一事難平。
思緒浮動著。耳邊傳來幾聲爭辯,言語間提及大殿下三字,最后一詞是行事跋扈。他掀眼不悅地望了過去。
他知道這些人皆是畏懼,阿嫵得勢,會不會對他們不利。畢竟阿嫵可是被武帝挑中的繼承人。
正想著如何開口訓斥時,門口傳來內侍的高唱聲。
一身柘黃襕袍的桓俶在太子儀仗的簇擁下緩緩而來,落后他一步的是一身深紫外衫,郁金襦裙的阿嫵。
在滿殿明燈灼灼下,兩人皆叫人難移目。
若說太子是龍章鳳姿,那么人群中阿嫵則是最耀眼的存在,那一刻仿佛天地都在她面失了色。或許她著帝王冕服,登上御座,會比桓俶更好
桓俶高居上首,桓儇坐于御榻左邊。只比御座矮了一階。他余光掃向四周,捕捉到不少人都臉色微變。
眾人山呼千歲。
聲音落下時,內侍高唱聲再度響起。
只見桓璘和桓毓,攙扶著老態龍鐘的成帝緩緩而來。桓嶠蹙眉跟在他們后面,也是一臉擔憂。
他臉色驟變,倉惶看向阿嫵。
“看來諸位弟弟是十分掛念父皇,父皇尚在病中就把人帶來。”阿嫵起身施然走向成帝他們,語氣里摻了幾分責怪,“這三月春寒人最容易病。父皇身子本就不好,這要是再病了怎么辦”
長姐地位尊崇,代替長兄訓斥幼弟也算不上罕事。朝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地選擇了閉口不言。
桓毓聽著阿嫵的話,臉上微變,正欲開口時,阿嫵卻握住了成帝的手。滿臉關切地看著成帝。
“不過父皇下次出來的時候,記得多穿件衣裳。”說罷阿嫵伸手替成帝攏了攏滑下的披帛,語調柔和,“女兒扶您過去,諸位弟弟和皇叔也快些歸座吧。”
阿嫵話音一落,座上的桓俶也走下來。和她一左一右攙扶著成帝走向御座,二人分坐御兩側。
“開宴。”內侍唱道。
宴上觥籌交錯,恭祝聲不絕于耳。群臣互相舉觴敬君王,敬上位者,敬同僚。彩衣宮女衣袂飄飄,裙間瓔珞環佩相撞在一塊,叮當作響。
他抬頭看向阿嫵。只見阿嫵目光如炬地盯著桓璘等人,唇角浮了抹譏誚笑意。又移目看向成帝,成帝寒霜滿面,似乎隨時都要怒起斥之。
雖然如今成帝尚且還是皇帝,但是權力中心早已偏離。群臣哪里還會去管這位年邁的地帝王,他們可不能得罪新君。
“皇姐,弟弟有句話想問皇姐。”桓璘舉杯看向阿嫵,“不知皇姐能不能解惑。”
“等宴散了吧。”阿嫵淡淡道。
宴仍在繼續,但是成帝突然起身。一臉憤恨地望向阿嫵,手里拿了個玉盤。深吸口氣狠狠朝阿嫵丟了過去。
玉盤砸在阿嫵額上,“哐當”一聲,盤子落在地上摔成兩半。
歌舞在此刻皆停,群臣面面相覷。似乎是沒想到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孽女,你這孽女。”成帝眼睛發紅,喘著粗氣怒吼道。
他見狀沖了上去,站在阿嫵身旁,一臉警惕地看著成帝。生怕他繼續對阿嫵不利。
阿嫵從袖子里取了方帕子,慢條斯理地拭去額頭血漬。在桓俶和他擔憂的視線下,緩緩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成帝。
“父皇,服丹藥對您身體不好。兒臣懇請您不要在服食丹藥。”阿嫵斂衣跪了下去,聲淚俱下,“請父皇保重身體。你們還不送陛下回去。”
一旁慌亂的內侍聞言,連忙攙扶著成帝,在金吾衛的陪同下,護送成帝離開。
待成帝離開,阿嫵起身。額角的血順著臉頰淌下,她目光冷銳地掃了眼桓璘等人。啟唇無聲地吐出個小心些。
桓俶順著她視線看了過去,目光一冷。隨即道:“行了,宴散了吧。宣太醫來偏殿為阿嫵看傷。”
太子發了話,其他人哪里敢說話,相繼起身離去。只剩下桓璘、桓毓、桓嶠兄弟幾人還在。
桓璘和桓毓皆是一臉警惕地看著阿嫵。只有桓嶠一臉擔憂。
察覺到幾人的視線,阿嫵揚眼望向他們。
“幾位弟弟不走么?夜深了,也該回去歇息了。否則再晚些,路可沒那么好走了。”阿嫵柔柔一笑,“阿兄,你派人送他們出宮吧。”
阿嫵語調里摻雜了幾分撒嬌意味。桓俶看看她,點點頭。囑咐身旁的內侍親自送幾人離開。
桓璘和桓毓一臉不甘地離開,只有桓嶠關切道:“皇姐和俶哥,好好保重身體。”說完轉身離去
聽著桓嶠的話,阿嫵忍不住一笑。揚首時鬢邊流蘇剛好撞到額上傷口,她面色微變,輕哼一聲。
“這個時候知道痛剛剛為什么不躲開,非得用苦肉計才行”桓俶板著臉看向阿嫵,無奈道:“成帝他不值得你如此。”
“阿兄,若非如此。如何讓群臣相信他因服用丹藥,而神智混亂呢?總要付出一些代價的。”阿嫵微笑道。
他看看阿嫵,忙道:“太子殿下,想來大殿下也是被逼無奈才會如此。”
話落桓俶白了他一眼,揶揄道:“你就一個勁護著她吧,以后有你苦頭吃的。這丫頭從小就聰慧的很,誰知道有什么鬼主意。你小心被她賣了。”
他聞言一笑。對此他甘之如飴。
“阿兄!你胡說什么。我為了你能夠重新登基,鞍前馬后的。你居然也學會了揶揄我”阿嫵瞪了桓俶一眸,冷聲道:“再胡說我便不認你做哥哥了。”
“哦那你是只要你的景思哥哥,不要我這個親哥哥了唄。不如孤現在就為你二人賜婚如何,也省得人家說孤的妹妹霸著這臭小子,不肯松手。”桓俶眼中揶揄更重,儼然一副真心想撮合他們的模樣。
“太子,臣……”
他當然希望能夠將阿嫵光明正大,風風光光的娶進門,成為他的妻子。但是并不希望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他想自己求娶阿嫵。
“殿下,太醫在殿外侯著。”
內侍的聲音打斷了他所有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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