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嵇以探望陛下之名入宮求情,無功而返的事情當夜傳遍了長安各家府邸。
朝臣中有人贊陛下賢明,不因私廢公,一視同仁。亦有人覺得陛下過于嚴苛。
溫家再怎么說也是太后的母族。如今太后薨逝不過數月,陛下就要處置溫家。這讓九泉之下的太后,如何瞑目。本朝以孝治天下,陛下更改為天下萬民表率。
有兩種聲音,陛下的御案上自然會有兩種不同的奏疏。支持陛下處置溫家的,紛紛自責重孝者狂妄,不該以孝威脅陛下。不支持者則說對方過于嚴厲,倘若陛下真的處置溫家,他日又該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太后。
朝中眾說紛紜,桓淇栩看奏疏看的頭疼不已。干脆直接發敕,讓政事堂處理此事。儼然一副要桓儇定奪此事的意思。
看著案上的奏疏,桓儇哂道:“一會孝道一會律法,這些人一個比一個有意思。陛下是該重孝沒錯,但是被溫家欺壓的百姓,又該如何他們的命就不是命”
“話雖如此,可……”褚季野面露難色。
“三司那邊按照章程去查。既然有人舉告溫家,朝廷就得給天下一個交代。”持著朱筆在奏疏上一點,桓儇挽唇,“如今三省六部一下缺了不少人,諸位都得辛苦辛苦,萬不可懈怠。”
“微臣領旨。”
溫家一出事,三省六部被牽連的人不在少數。朝廷一時間也沒空安插人進來,自得自個衙署的事自個解決,在全部送到政事堂來過目一遍。
將奏疏抱到一旁,桓儇看了看閉目養神的謝安石,“謝公,出去走走如何”
聞問謝安石點頭。二人一前一后離開政事堂,沿著廊廡而行。走到了那廢棄的金明池才停下來。
“那些東西是誰給謝公的”桓儇手扶著斑駁的朱柱,語氣里摻雜了幾分蕭索。
“底下人呈上來的。”謝安石捋著胡須,慢悠悠地道:“您似乎一點也不信。”
桓儇鳳眸沉閉,屈指叩著朱柱,“他能走到中書令的位置。要是沒點陰私手段,本宮可不信。本宮要問的是,謝公是如何得到的。”
“位高權重,總會有人嫉妒。不過大殿下您既然不信,又何必再問”
“昨日溫嵇同本宮說。當日刑部牢房垮塌一事是裴重熙一手策劃,你覺得呢?”
她記得在事發之后沒多久,荀凌道便來尋她。告知她在現場發現硝石的痕跡,此后種種跡象皆指向溫家。
她因裴重熙為救她而重傷,再加上證據直指溫家,最終還是決定動手。
“您心中有答案。來問老臣,老臣只能說裴重熙有野心,溫家何嘗沒有”謝安石頗為無奈地一笑,“大殿下,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手順著朱柱滑落,桓儇彎腰拾起地上的石子,往前丟去。看著石子隱沒在草叢中,她閉目輕嘆一聲。
“大殿下,箭在弦上,如何能回頭謝家在內的諸家,已經同您綁在了一塊。溫家必除不可。”
“讓謝長安去找荀凌道。拿到荀凌道手里的東西,他知道該怎么做。”桓儇垂首,“另外裴重熙的事,眼下還不是讓它出現的時候。謝公可明白”
“老臣遵旨。”
等到謝安石離開,桓儇這才不緊不慢地往已經干涸的金明池走去。屈膝跪坐在池邊,臉上露出幾分悵惘了。
那日她與裴重熙在此的對話,如同潮水一般從記憶裂處,涌了出來。鳳眸沉閉,喉間亦翻出一聲喟嘆。
“景思,你要我如何呢?”
直至鐘樓上的鐘聲響了兩輪,桓儇才從怔愣里醒來,沿著廊廡離開太極宮。
大街上熱熱鬧鬧的,喧囂入耳。商販和店鋪競相攬客,但是桓儇卻并無心思欣賞。繞開喧鬧的街上,竄進了另一旁的巷子里。
從坊隅這頭走了進去,駐足在一處古舊民宅前。
“那傻孩子,好端端地非得參合進去干什么考不好,來年再考便是,如今白白丟了性命。”
“我那可憐的孩子哦……”
門后男女老少的哭喊聲,遁入耳中。桓儇深吸口氣,從袖間取了個錦囊出來。輕輕叩了叩門。
在聽見門口腳步聲時,桓儇將錦囊擱在地上,足下一點掠入一旁。
門開了一半,里面走出來個白發蒼蒼的老嫗,四處張望,嘴里嘟囔了幾句。想往前走幾步,就被絆了一跤。一臉疑惑地看向地上的錦囊。
見四下無人,立馬撿起錦囊,又飛快地關上門。
錦囊被撿走,桓儇挑眉。扭頭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還沒走上幾步,便被一人喚住。
“大殿下,您怎么在這”
“魏娘子。”
眼前的素衣娘子,正是魏謨的夫人。知曉她素來熱情,桓儇也有意拉攏魏謨,面上浮起微笑。
“殿下還沒好好嘗過我的手藝吧?我今日剛好買了菜,您不如去嘗嘗”
說罷魏娘子也管是不是符合規矩,熱切地挽過桓儇臂彎。一路笑嘻嘻地往前走去。
魏娘子熱情,桓儇自然也是笑瞇瞇的。
二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魏宅前。
魏娘子上前推開門,朗聲道:“郎君,快看誰來了。”
“誰呀”
魏謨一面應著一面出門,身旁還跟著陰登樓。
“都在呀。”桓儇伸手摸了摸兩個迎接母親女童的發髻,溫聲道:“這兩個小丫頭倒真是惹人喜歡。”
“您生得這般好看,以后孩子自然也是十分可愛。”魏娘子招呼魏謨過來提菜簍,又打發兩個孩子自己去玩。
聽著魏娘子的話,桓儇彎了彎唇。廣袖微拂。
一旁的陰登樓,神色疑怪地看著桓儇。大步朝她走過了來。
“大殿下,微臣聽說……”
抬眼看看陰登樓,桓儇挑唇,“本宮先前教的,你似乎都不記得”屈指勾動著腰間進禁步,她語調柔和,“本宮近日會上書陛下,求詔處置溫家。謝長安他已經去尋荀凌道,你和魏謨也好生準備著。”
在桓儇的注視下,陰登樓撩袍跪了下來。
“御史臺收到了彈劾裴重熙的奏折。”
聽著陰登樓的話,桓儇嘴角牽起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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