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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兒還記得,那會兒羅貴妃安排人過來尋她們家的時候,所說的那些承諾。
雖然說這件事情會到現在這個地步,她們的貪心確實是原罪。可是,往上爬這種事情,處在京城之中的世家,又有誰不想呢?!
可是貴妃千不該萬不該,在那天隱瞞了對她也下了藥的事實。
其實最后她發現不對的時候,她就已經明白,她這是被貴妃給坑了。
貴妃不是像她所說的那樣,想要與她合作,而是根本就只是將她當一個工具,完全不顧她死活的去利用而已!
若是能成功,那是她的運氣好,若是失敗……
遭罪的也不會是貴妃,而是她這個因為貪心而上了賊船的傻蛋。
那時候,她原本都已經和貴妃說了,她要放棄入大皇子府的堅持,都已經和母親商量好,年節的時候,由母親幫著相看合適的人家,等到開過年,說不定她的婚事就能夠定下來,或許不能夠與想象中的大富大貴相比,但至少不至于淪落給人做妾。
然而,那時候已經點頭同意的貴妃,竟然會在夜宴上,直接坑她入局……
“姐夫,這件事情你不用勸我了。我已經做了決定,就不會去輕易更改。”徐婉兒低低的嘆了口氣,微微垂眸,看著被面上那淺淺的云芝花紋,良久才又繼續道:“而且以后,若是可以,您也不用再多過問我的事情了,畢竟,您也是馬上要續娶繼妃的人了。
若是您以后還繼續這樣過問我的事情,并不太合適。”
“你這是說的什么混賬話!你姐姐若是在,你認為她會同意你做出這樣愚蠢的決定嗎?”蕭凌松有些懵的看著面前坐著一臉平靜的徐婉兒,像是第一次才看清楚她一般,壓抑著恨其不爭的怒意低吼道:“你剛剛也說,之前是你自己的貪欲作祟才走錯了路,如今你難道還要繼續再錯一次嗎?!
太子殿下與軟軟姑娘情投意合,你現在的身份別說是進東宮,就是提一句,太子殿下就不可能會放過你!
你這是在找死你知道嗎?!”
“姐夫你想什么呢,我說進東宮又不是要去做太子的女人,就算是以前的我,想要進東宮太子殿下也未必看得上,更何況現在的我已經是殘花敗柳,連生孩子都成了奢望!
這樣的我,就算是隱姓埋名到民間去生活,也不過是孤獨一生,熬日子罷了!
我說的進東宮,是想以奴婢的身份,投奔到太子妃娘娘的身邊,隨著她進宮,奉她為主,此生此世,絕不背叛!”
“你說的這些倒是好聽,可是要如何證明呢?”
蕭凌松還未開口,屏風后便傳來了蕭凌鉞的一聲輕笑,他慢悠悠的踱步過來,站在蕭凌松的身側,看著坐在床榻上對他的出現幾乎沒有半點兒意外,依舊平靜無波的女人:“就算是落草為寇,也要遞上投名狀吧?!”
“太子殿下,奴婢如今可以說是一無所有。唯一還能夠看的,也就只有奴婢的這張面皮而已。”徐婉兒說話間動作也異常迅速,抬手握著簪子便在自己的面上劃下了數道深痕,頓時整張臉便被鮮血浸透……
這樣的痛苦之下,徐婉兒卻是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像是臉上被劃傷的人不是她自己,而只是個事不關己的旁人而已。
她握著還在滴血的簪子,眼底有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奴婢如今已經舍棄一切,只愿成為太子妃娘娘身邊最忠誠的一個狗,絕對不會背棄主人。”
蘇軟軟得到蕭凌鉞遞過來的,有關徐婉兒的消息時,也是被嚇了一跳。
她萬萬沒想到,徐婉兒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而且為了這個決定,還能夠豁出去到那種地步。
能夠對自己狠成這樣的角色,若是用得好確實是捏在自己手里的一把好刀,可若是用得不好,那刀口反噬,傷到自己的時候,也絕對不會是輕描淡寫的破個小口那么簡單……
可若是拒絕了,那徐婉兒大概也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而且換一句話說,一個人愿意將一切都舍棄,只為投奔過來,那她若是這時候拒絕,豈不是也等于是自曝其短?!
想了好一會兒,蘇軟軟才提筆給蕭凌鉞寫了回信,表示徐婉兒的請求,她應允了。
從離開這個時間到回來,中途她做過無數次的任務,也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像徐婉兒這樣,最后孤注一擲的對象,她也并不是沒有遇到過。
或許徐婉兒之前的行徑是很卑劣上不得臺面,但是現在她既然愿意改變,那她也不吝嗇給她一次改變的機會。
若是她把握不住,想要背主……
那自然也有對付的辦法!
讓素月將消息送出去之后,蘇軟軟又坐在書案前沉下心抄了幾頁佛經,才讓心底那些混亂的思緒平靜下來不少。
也怪她自己,那一世太笨了,并沒有接觸到太多有用的東西,以至于哪怕現在回來了,也占不到任何優勢!
定安王府也好,貴妃也罷,都不是省油的燈!
雖然也知道蕭凌鉞確實是實力強悍,面對比眼前這樣的局面混亂更多倍的場面也不曾見他慌亂過;可不知道為什么,這些天總是一靜下來,就會想到他若是萬一有個閃失,該怎么辦……
對,一定是因為那天蕭凌鉞胡說八道了那些話的緣故!
那個家伙,分明就是不想她好過!竟然和她開這樣的玩笑,實在是太過分了!
那樣的大佬,怎么可能喜歡她?!
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內心不知道為什么,總有一種見到他就想要離開的沖動。他確實是幫過她太過次,可是……
可是每次面對他的時候,她卻已經還是能夠感受到恐懼。
無法言說的恐懼!
這到底是為什么?!
低頭看著面前再次被墨跡污壞的紙張,蘇軟軟有些挫敗的放下筆,抬手將那頁寫了一半的經文團吧團吧扔進了一旁的炭盆。
罷了,還是老規矩,順其自然吧!
越想心越亂,還是老老實實的茍著看情況最穩妥!
正月十四的一大早,鎮國公府便來了一位讓人有些意外的客人——平寧郡主。
自從那天平寧郡主在鎮國公府出事之后,接連幾天的年酒宴上,都沒有再看到過她的身影。倒是汝陽王妃和老王妃依舊面色如常的參加完了剩下所有貴胄家的年酒宴,就像之前發生在鎮國公府的種種,完全不存在一般。
蘇軟軟記得,那天與平寧郡主被抓在一起的那位公子,應該是已經娶妻了的。
而且,據說那位妻子還是羅貴妃那邊一員重臣的女兒,按著羅貴妃一貫的作風,應該是絕對不會同意那位公子休妻另娶平寧郡主的。
大夏并沒有平妻的說法和規矩,所以平寧郡主如果真的要揪著這個不放,那就只能做妾。
可若是委屈平寧郡主過門做妾,這別說平寧郡主不同意,人家正妻也不可能答應啊!
好歹也是流著當今皇室血脈,讓堂堂皇族郡主做妾……這是嫌自己命太長嗎?!
所以這么多天都沒有見到有什么動靜,蘇軟軟琢磨著,八成又是羅貴妃在中間做了什么許諾,和了稀泥,安撫住了汝陽王妃不再折騰。
不過這件事情無論接下來再怎么發展,都不過是狗咬狗,犯不著去打聽得太過。
只是讓蘇軟軟沒料到的是,平寧郡主會在這當口主動登門,而且一開口提出來的,就是要見她。而不是一向與她好姐妹相稱的蘇洵鸞。
這位,到底想干嘛?!
不過人家如今都遞了帖子上門了,她若是閉門不見,似乎也不太好。而且最主要的是,蘇軟軟有一種預感,那就是即便她現在拒絕了一次,平寧郡主也絕對會來第二次第三次,不見到她,那位應該是不會罷休的。
所以,何必去折騰那些有的沒的呢……
想到這里,蘇軟軟也就沒有再矯情,而是很干脆的讓素月出去迎客,自己則是走到了一旁的暖閣里坐著等平寧郡主過來。
雖然有些心理準備,可真的等蘇軟軟見到現在平寧郡主模樣的時候,還是被她的模樣給嚇了一大跳。
這……
她不自覺的就將眼前的平寧郡主與之前在太子別院里見到的徐婉兒做了對比。雖然說這兩位遭遇的事情都差不多,可是結果卻是天壤之別。
好歹汝陽王府上下還都是護著她的,哪像徐婉兒,被家族拋棄,還被定安王府那樣對待……
可是即便是那樣,徐婉兒的身上,也沒有像平寧郡主這樣,周身上下都彌漫著一種活不下去了的死氣。
“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狼狽可笑?”平寧郡主見到蘇軟軟也沒有打什么招呼,徑直便走到了暖炕邊,隔著炕幾坐到了蘇軟軟的右側。
她扭過頭,直愣愣的盯著蘇軟軟,嘶啞的嗓音里帶著讓人有些不舒服的尖銳與刻薄。
蘇軟軟微微蹙眉,眼前平寧郡主的狀態,很明顯是不正常的。不過,這里再如何也是她鎮國公府的地盤,若是她這會兒過來的目的是找茬,她也懶得慣著這位。
想到這里蘇軟軟也沒含糊,十分干脆的開口道:“是,比起之前的郡主你,確實是狼狽太多了。至少,你剛剛進門的時候,我差點兒都沒能認出你來!”
“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無論發生什么事情,母妃總是會護著我的。可是這次,我明明受了這么大的委屈,可她,卻不僅不為我主持公道,還責怪我說我是自作自受!
她竟然同意了貴妃的提議,讓我忍,再不然,就在京城外找戶人家,把我給嫁出去!
你說,我能不狼狽嗎?!”平寧郡主再開口時本就帶了幾分哽咽,說到最后更是克制不住的趴在了身側的炕幾上嚎啕大哭:“你說,你說我又做錯了什么,不過是因為你哥哥救過我,我喜歡他想要去看看他罷了!
那個人,是我姨母啊!
她,她怎么能這么對我?!
我更恨的還是母妃,口口聲聲的說最心疼我,最在意我,可是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竟然還要沖著那個將我害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卑躬屈膝!
憑什么呀!
憑什么我就要為了她們的那些什么大業去忍氣吞聲?!”
蘇軟軟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趴在她面前哭得像個孩子一般的平寧郡主,真的有些想伸手去捏著她的肩膀將她給搖醒,然后問她一句,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不過看平寧郡主這語無倫次竹筒倒豆子一般還在往外吐露心聲的舉動,蘇軟軟想了想到底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默默的坐在那里當一個忠實的聽眾。
平寧郡主一邊哭,一邊亂七八糟的往外說一些沒頭沒尾的話語。
什么她知道貴妃的打算是什么啦,什么她母妃不過是想著抱貴妃的大.腿,卻一直被貴妃利用牽著鼻子走而不自知啦;什么貴妃許諾給她母妃的那些都是畫大餅沒有一件能夠兌現啦……
越說,越是聽得坐在一旁的蘇軟軟心驚肉跳。
這么多有關汝陽王府和羅貴妃的細節秘密就這樣劈頭蓋臉的砸過來,她,她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接下來會不會被羅貴妃給安排殺手來滅口?!
蘇軟軟亂七八糟的想著,也終于是受不了面前這位的哭唧唧,示意一旁的素月遞塊帕子給面前哭得正帶勁兒的平寧郡主。
然而平寧郡主卻只是吸了吸鼻子,將素月遞給她的那塊帕子毫不客氣的揚手扔到了一邊,而后不滿的盯著坐在她身側紋絲不動的蘇軟軟,抽抽搭搭的抗議道:“你,你就不能親自過來幫我擦一擦,安慰一下我嗎?!
你看我哭得這么傷心,你就一句話都沒有的嗎?!
你怎么這么冷血!”
“別哭了。”蘇軟軟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還真的就順著平寧郡主的意思站起身,撿起了地上的帕子親手遞給了她:“你知道的,憑著你我之前的關系,你過來我這里說這些,我能不開口就已經是在安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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