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的家在濱海大道,萬綠園邊上,世紀大橋的左側,頂樓,五百多個平方,占據了這幢樓的半層,面朝著大海那邊,有一個弧形的十幾米長的陽臺,站在陽臺上,可以看到外面的大海,世紀大橋,橋對面的海甸島和海大校園。
陽臺延伸過來,連接著一個露臺,在露臺上,可以看到外面的大海,萬綠園,秀英港碼頭,以及更遠處的,延伸進海面的海口港集裝箱碼頭,還有遠處若隱若現的海上鉆井平臺。
他們到的時候,一位二十幾歲的姑娘和一位四十幾歲的大姐,兩個人已經準備好了一桌豐盛的菜肴,餐廳的邊上,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玻璃外面就是瓊州海峽。
佳佳領著張晨和張向北他們,先在房子里參觀,走過了書房和辦公室,走到一間客房的時候,佳佳說,張晨哥你晚上就住這里,不要去住酒店,家里比酒店方便,想吃什么,你什么時間都可以讓她們做。
還沒等張晨反應過來,佳佳說:“不許不同意,這么長時間沒見面,我還想和你好好說說話。”
張晨笑著說,好吧,我聽你的。
“北北你也住這里,房間有的是,這么大的房子,平時就我和兩個阿姨,你們來了,家里總算可以熱鬧一點。”佳佳說。
張向北趕緊說:“我還要回去瓊中,晚上遲一點,會有人過來接我,牧場那邊還有很多事。”
“好吧,那這次就不勉強了,等會阿姨給你鑰匙,北北,以后來海城,就把阿姨這里,當成你自己的家,等會你自己去挑一個房間。”佳佳說,張向北趕緊說謝謝。
張晨聽到佳佳說平時就她一個人和兩個保姆,就想問建強呢,想想又沒有問,他剛剛走過的時候,在整個房子里,都只看到掛著和擺著的,有佳佳自己的照片,沒看到建強的,張晨心想,他們大概現在已經不在一起了。
三個人轉了一圈,走回去餐廳,老謝和義林站在外面陽臺上抽煙,佳佳叫他們進來吃飯,兩個人走了回來。
五個人在桌子邊上坐下,那個姑娘站在那里,身邊是一輛餐車,餐車上放著各種酒和飲料,義林問張向北,等會你不開車吧?
張向北說不開,義林說,那我們就都來白的。
“小妹,我們自己來就可以了。”義林和姑娘說,姑娘笑笑,留下了兩瓶茅臺,把餐車推開。
酒斟滿,佳佳站起來,舉起了杯,和義林說:“義林,我們先敬張晨哥一杯。”
義林說好,站了起來,兩個人舉起杯,張晨也站起來,把杯舉起,三個人碰了,干了。
坐下來后,佳佳和老謝說:“對不起啊,謝總,看到了張晨哥,我眼里就沒有別人了,請你千萬不要見外,你隨意。”
老謝連忙笑道:“理解,理解,看著你們的感情,我在邊上都羨慕。”
佳佳點了點頭,她和張向北說:“北北,那個時候我們住在一起的時候,還沒有你,你爸爸幫了我們很多,真的,義林知道。”
義林又站起來,舉起了杯,他說:“佳佳姐說的沒錯,來,張晨哥,我再敬你一杯。”
兩個人干了,坐下來,義林說:
“那個時候,我那個爛仔老爸跟別的女人跑了,家里只留下我和我媽媽兩個人,那時候的日子,其實是很苦的,苦在心里,在村里被人看不起,到了學校,也被人嘲笑和欺負,那個時候,佳佳姐說的沒錯,張晨哥,還有桿子哥,你們對我們的幫助太多了。”
張晨趕緊擺手說:“不是,義林,你和你媽媽,對我們的照顧才多,為什么我們在海城,一直住在那里,就是覺得,你媽是最好的房東,我們住在那里,就和住自己家里一樣自由,我離開海南之后,還會經常想起你們家那個院子,想起你和你媽媽。”
“義林,張晨哥這話沒錯,唉,可惜,好人不長命,你那個爛仔老爸還活蹦亂跳的,你媽卻已經不在了。”佳佳說著,眼眶都紅了。
義林擺了擺手,和張晨說:“張晨哥,我說的是真話,那個時候,只有每天放學回家,和你們在一起,包括后來跟著師父打拳,那才是我最快樂的時候,跟師父學了打拳之后,在學校打了幾架,再沒有人敢欺負我了,對了,張晨哥,我師父他好嗎?”
“好。”張晨點點頭,“要不要和他通個電話?”
義林猶豫了一下,說:“還是不要了,下次我去杭城看他吧。”
義林說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說:“我怕師父罵我,我后來見了他兩次,都被他臭罵一頓,要挨罵,還是當面挨的好,舒服。”
“啊,義林,你師父離開海南之后,你還見過他?”張晨吃了一驚,問。
“對,見過兩次,結果都是被他趕走的,很狼狽。”義林笑道,“不過我知道,師父都是為了我好。”
“什么時候,快說說,這事我怎么不知道?”張晨說,“對了,義林,還有你怎么會去當警察的?”
“這事可以合起來說,不過,說起來就話長了。”義林說。
“來來,不怕話長,你說。”張晨催促道。
義林拿起杯子,先敬了大家一杯,一仰脖子,把酒喝了,這才開始說:
“當警察是聽了師父的話,張晨哥,你還記不記得,師父走的時候,我們在潮江春吃飯,吃飯的時候,師父和我說,讓我不要學他,也不要學那個爛仔,那個爛仔叫什么名字,我忘記了……”
“是不是阿正?那個時候,他欺負我們可厲害了,小武師父幫我們教訓了他一頓之后,他再也不敢了,見到我和建強都很客氣,包括他那些手下都一樣。”佳佳插話。
“對對,就是他,師父讓我以后不要當爛仔,要去當警察,這話我當時就記住了,后來高考的時候,我就去考了警校,考上了。
“師父出事的時候,我還在警校學習,那個時候,師父那件案子,可以說是轟動全國,在我們系統內部就更加了,第一時間就通報了,老師上課的時候,都當案例在講,聽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可能是師父,杭城,又是姓武,姓武的人本來就少見嘛。
“我去求老師,老師幫我查到了名字,證明這通報里的武某某,確實就是師父,那個時候我就很擔心,擔心師父會不會被判死刑,好在后來沒有,只是被判了二十年。
“等我從警校畢業,當了警察,我托了很多的同學和老師幫助打聽和查找,最后找到了,師父是在青海的勞改農場服刑,有一年我就利用年假和調休,專程去青海看師父,我從海城坐大巴到南寧,從南寧坐火車到青海的西寧,那個時候,只有那種綠皮車。
“到了西寧,又是坐大客車,到了一個小鎮,從那里到農場,就沒有車了,最后是攔到了一輛去師父他們農場的貨車,好在我有警官證,他們讓我搭了車,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能到那里,那是我出最遠的門,從海城出發,到師父他們農場,路上走了五天。
“到了農場,辦好手續,可以去見師父了,我特意換上了帶去的警服,穿得整整齊齊的,很精神,想讓師父見到高興高興。
“沒想到在會見室,師父看到我就大罵,他說你是誰,你來干什么?我叫他師父,和他說,我是義林啊,他說,我不是你師父,我是囚犯,你是警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你當警察就好好當,多抓像我這樣的壞蛋。
“師父還說,你以后不要來了,我們從此不認識,來了我也不會見你,回去,好好當你的警察,照顧好你媽媽。
“師父說完,轉身就回監牢了,沒有辦法,我只能回去農場的招待所,第二天我再去,師父真的就不肯出來見我了,只是讓管教帶給我一個字。”
“什么字?”張向北問。
“滾,一個‘滾’字。”義林說著苦笑,苦笑著搖了搖頭。
“第一次就這么結束了?”張晨問。
“對,我在那里待了四天,始終都沒有辦法再見到師父,休假的時間快不夠了,我就只能回來海城。”義林說。
“那第二次呢?”張晨問。
“第二次是桿子哥出事的時候,那個時候,不是已經有網絡了嘛,我就經常上網,去搜桿子哥和張晨哥你們的信息,在網上看到你們都很好,我就很高興,也知道師父出來,去了張晨哥那里,知道他在張晨哥身邊,我也就放心了。
“桿子哥那個時候,在網上名氣還挺大的,都成了著名的房地產開發商了,上網隨便搜搜都可以搜到,看到他做了這個項目,做了那個項目,還當了這里的地王,那里的地王,我看著都替他開心,回去和我媽說,我媽也很高興。
“高興之余,我媽又很擔心,她說,桿子哥是個好人,但好人很多時候,不會有好報,桿子在海城的時候,生意做到那么大,結果后來說倒就倒了,她說好人是不能做生意的,好人做生意,會被壞人害,她很擔心桿子會和在海城一樣。
“我那個時候就笑我媽,說她沒有見識,在海城,又不是桿子哥一個人倒霉,多少人都跟著倒霉,那個時候,是整個海南都倒霉了,桿子哥也沒有辦法。
“我媽和我說,她就沒有倒霉,村里其他買樓花的,都倒霉了,錢都虧完了,只有她一個人是賺到錢的,她賺到錢,就是因為她聽了桿子哥的話,把手里的樓花都賣了。
“桿子哥還把和她一起倒賣樓花的雯雯和倩倩都趕走了,讓她再想去買樓花,都找不到能幫她出主意的人了,我媽還在猶豫,要不要背著桿子哥,偷偷再去買樓花,結果整個海南就倒了,那個時候,看到村子里的人,眼睛都是紅腫的,都快虧死了。
“我媽說是桿子哥救了她和我們全家,我媽就記得這事,一直在說。
“后來,我又看到桿子哥的公司上市了,生意越做越大,回去和媽媽說,媽媽每次聽了,都很高興,問我,桿子哥的生意,是不是大到已經倒不了了。
“說完,她自己又說,不可能的,這世界上的生意,就沒有什么大到倒不了的,還說,桿子那個人,人是真的聰明,但就是有一點,太好說話,耳根太軟,這樣的人,肯定會吃虧的。
“結果,還真被我媽說中了,我后來看到網上說桿子哥出事了,說是他扔下公司,人失蹤了,還欠了很多高利貸之類的,我那個時候,就很擔心,判斷桿子哥很有可能,是被放高利貸的帶走了,生命都有危險。
“那個時候,我已經是下面縣里刑警大隊的大隊長,我知道這些放高利貸的,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我回家,把桿子哥出事情的事和我媽媽說了,我媽媽就讓我去杭城,說是一定要想辦法找到桿子哥,把他帶到海南來,帶到海南,那些放高利貸的,就找不到他了。
“我覺得我媽說的有道理,就去了杭城,到杭城之后,我去了張晨哥你們公司,那天你不在公司里,說是去桿子哥他們公司了,師父在,師父看到我,就馬上把我領進他房間,又把我一頓臭罵。
“他問我去杭城干什么,我說我來幫助找桿子哥,他就說,這不是你的事情,找人張晨哥會找,而且已經在找了,讓我不要摻和到這事里去,我想等張晨哥回來,也被師父罵,師父和我說,義林,你記住,你現在是警察,不管你在哪里,當警察的,都少和做生意的來往。
“更不要摻和到生意中去,你們就不是一類人,而且,師父和我說,他說我的脾氣和性格,和他太像,太講義氣的人,是當不好警察的,那天就是這樣,又被師父罵了一頓,把我送去機場,趕了回來,我想給張晨哥打個電話,他也沒讓。”
義林說著,又苦笑著搖搖頭,張晨說:
“義林,你師父是對的,當時桿子的事情,到底是個什么情況,水有多深,連我們都不知道,加上還有人死了,事情就更復雜了,你一個警察,怎么能陷到這種事里。”
義林點了點頭。
老謝說:“符局,你媽看人還是看得很準的,劉總他要是吃虧,還真的是吃虧在耳根太軟。”
“那個時候,海南也真是慘,炒樓花真是害死了人。”佳佳說。
“你們也炒了嗎?”張晨問佳佳。
佳佳笑笑,沒有回答,她看了看義林,義林笑了起來,佳佳瞪了他一眼,義林趕緊說:
“好好,我不說,佳佳姐,你自己不說,我打死也不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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