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細絲般的雨夾著初冬的寒氣飄散開來……
祖堂山公墓，童話夫婦和大兒子童年，早早就等在了停車場。
每年的這個時候，童年都不忍心見到父母這番痛苦模樣，這情況直到回家后還要持續一段時間。
太傷身體，還不如不來。
“聽說現在都流行網上祭掃，”童年對兩位老人說道：“這樣即環保，又……說不定這就是以后的一種趨勢。”
“網上？”他爸斜了他一眼：“這事也能上網干？”
“聽說叫云墓碑，登記后每人一個二維碼，第二年只要掃一掃，就能在手機里出現弟弟的墓碑。”
“我一年就靠這兩次和你弟說會話，”童爸有點傷心：“你讓我掃一掃？那我到時對著手機說什么？發你個紅包要不？”
“就是，”童媽聽著也不高興：“這些都什么人想出來的？到時拿著手機正傷心呢，忽然跳出個拼多多的廣告……幫我砍一刀！”
“這不是怕你們傷心嘛，行，就當我沒說。”
不多時，就看見一輛搖著雨刷的JEEP開了過來，車窗落下，童小米遠遠的向他們招了招手。
“他們來了，”爺爺趕緊對小米回招了一下，仔細一看：“好像是俊西開的車。”
說完向那邊走了過去。
“爺爺奶奶，”小米第一個下了車：“叔叔。”小姑娘一直和這邊很親。
“叔叔阿姨，你們來了多久了，”俊西也走了下來：“下次來時提前約個時間，省得在這吹風。”
“沒事，我們也沒來多久。”童年這一會站在俊西身邊，一人一支煙已經夾在手里。
抱兒子下車的乃西看了自己弟弟一眼，感覺他和童家走的比自己還近。
“爸、媽，”范乃西的聲音小了許多：“你們身體都還好吧？”
“哎哎……挺好，我們都挺好的。”童媽媽趕緊回道，現在這兒媳婦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人到齊就進去吧。”爺爺一把抱起一旁落單的小麥，爺孫倆的臉貼在一起默默向墓地走去。
“爺爺，”小麥小聲的叫著。
“哎，乖乖！”只要一看見小麥，爺爺都會感到揪心的痛。
一行人默默無言的走著。
落在最后的童年，看看俊西手里的大包小包問道：“你那都是什么？這次帶了不少嘛！”
“這不是最近手頭寬裕了嘛，也讓……姐夫一起跟著享享福。”
“呵，有心了啊！”童年微微搖頭笑道。
白發人上這看黑發人，那種割至深心的痛再過多久都無法輕減。
這才半年沒來，一排排的青松好像又長高了不少。
走在最前面的爺爺忽然有一絲恍惚。
“童年，你弟在哪一排啊？”
“爸，就在前面。”范乃西小聲說了句，快走兩步在前面帶路。
“爸，弟那屋在806，八排第六個。”
童年在后面喊了一句。
——童意——
兩束鮮花放在了黑色墓碑前，一套莊嚴的程序過場后，各種精心準備的“禮物”一一拿了出來。
畢竟都還算是知識分子，童家二老除了鮮花也就給小兒子帶了些鈔票。
陶盆里，各種面值的鈔票正在轉賬中，
一本《男人裝》最新一期的雜志扔了進去，火苗一下撲了上來。
一旁的幾位嘴角同時抖了一抖。
一本《世界杯》也扔了進去，接著《玩球就看這一本》、《論投胎的重要性》、《如果還有下輩子》、《邁向新世界》……
“乃西啊，”童媽媽實在忍不住了：“你燒這么多書做什么？”
“媽，這叫寄。”
“哦，對對，叫寄叫寄。”
“童意以前就喜歡看書，我這次就想著給他多寄幾本過去，豐富豐富娛樂生活也是好的。”
“但這些，”童媽還想說什么，被老伴一下拉住：“我看挺好，還是你想的全面。”
童媽抿嘴看了老伴一眼，然后問道：“你的保溫杯帶出來了？”
“就在包里！”
“給我吧。”
墓前擺上了三只紙杯。
接過保溫杯的童媽，在紙杯里倒進了一些水：“老二啊，在那邊要多注意身體，這是枸杞水，多喝一些！”
“媽，我也這還有西洋參茶，”童年也趕緊拿出個保溫杯：“要嗎？”
“趕緊給你弟滿上！”
最后，小米的信、小麥的紙船也通通放進了燃燒的陶盆。
火勢一直很旺，蒙蒙細雨一點沒影響那邊的接收。
又拜了一拜后，一行人才舍的離去。
也不知怎地，童話夫婦這次的心情，感覺沒之前那么沉重壓抑。
一人牽著一個孩子，向外走的時候，臉上還微微浮起了一絲欣慰的笑意。
墓前的三支香還盈盈繞繞的燃著，上面長長的一段香灰依然站立。
從一開始，范俊西就感覺這幾縷煙很微妙。
稍作停留的他，這一會正默默的看著墓碑上的名字。
“童意，這樣叫你沒問題吧？”一邊說一邊點起了一支煙：“你看出我是誰了？”
煙依然盈繞。
“沒別的，就想跟你說一句，我很喜歡你的孩子，”俊西呼出一口煙：“也會盡我所能保護好他們。”
石香爐里的一支香忽然落了灰，和一旁屹立不倒的兩支香灰正好擺成了個的造型。
“嘶，”俊西的煙忽然掉了下來，一腳踩滅后也趕緊追了上去。
按照范乃西搜到的掃墓攻略，一家人在人氣賊旺的超市逛了一圈后才許回家。
這也難怪，越富越信這個，看看范乃西就知道了，這才哪到哪，就開始步步謹慎了。
回到家后，范俊西一直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作為一位廣告公司的領導，必須時刻了解市場行情。
一條條相貌平平的廣告略過眼前……
忽然，電視上的畫風變了，直接一個黑色包臀三角褲出現在屏幕上。
慢慢走到窗前的三角褲，伸手把窗簾緩緩拉上。
沙發上的俊西坐了起來，目不轉睛的看向畫面。
一位長發披胸，衣也齊胸的女人躺在了床上，隨著指間的滑動，音樂飄了出來。
接著，翹臀、翹臀，各色內褲的翹臀……
漸漸的，那女人不老實的手指慢慢滑向內褲，竟然開始下拉。
范俊西迅速摁滅了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