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寒徹山河!
年輕的人王,臨危授命,得了炎帝敕封的尊位,承載了人族的氣數,執掌著昔日東華帝君的神劍,以之抗爭妖皇的絕殺。
然而,太一敲響了混沌鐘,時光都在此刻停滯,仿佛是整個洪荒宇宙運轉的沉重壓力碾下,要將之化作齏粉。
所過之處,時空萬物,都被打碎成了終焉的虛無!
廣成天尊怒目,揮舞著盤古幡,一身的精氣神似乎都被抽干了,卻只能在那份壓力下演化一道混沌劍氣,艱難的在凝滯的時光中前進,速度太遲緩了,像是隔著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天塹。
玄都天尊掌握太極圖,演化金橋,如一條曲折的弦,在努力帶著有酓氏跳出有和無組成的太極……但是,混沌鐘下,那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壓垮了一切,帶著時光轉動,洪荒更新的至高法理,擊碎了金橋,讓玄都天尊咳血,本來堅定的脊梁不堪重負,彎了下來。
不是盤古幡和太極圖弱。
只是他們太年輕。
晚崛起的后輩,縱然有一腔熱血,有無上斗志。
可在過往老前輩龐大的底蘊積累打擊下,終究是顯得脆弱,一切努力似乎都是徒勞的。
不……不會是徒勞!
這樣的血性,終會喚醒些什么!
許多的蒼生,在面對時代的困境時,總喜歡學習鴕鳥,于危機面前將脖子扎進地下,仿佛不去看清世界的面目,就不會遭受到迫害。
忍一忍……
再忍一忍……
一直忍著,一直退讓,放縱迫害者的得寸進尺。
直到,有那樣的一天!
有人明知道,第一個帶頭反抗的人,是必死無疑的,道路是曲折艱辛的,仍舊站了出來!
他們在用自己的鮮血,去警示所有人!
——我們早已退無可退!
——不要再躲避了!
廣成天尊達成的混沌劍氣潰滅,連帶著自己也被擊飛……若非盤古幡忽然間自動護住了他,或許當成就炸開了。饒是如此,也有血濺天地,染紅山河。
玄都天尊的元神崩裂,眸光黯淡的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光輝,整個身軀都成了一具空殼,輕飄飄的……太極圖第一時間逆轉了,定住了虛實的更迭,在生死間爭命,為他留下一點黯淡的靈魂火光。
兩大道門的天驕,凄慘至此,赤血染乾坤,元神的碎片迸射四方,映照著心中的堅定和無悔……他們這樣的犧牲,甚至感染到了追隨東皇圍殺的妖兵,令之生出了幾分震撼與動搖。
有些精怪不解——這種無上宗門道統的英杰,又不是同樣爭霸天下的巫族,為什么要奮戰到這樣慘烈的地步?一個個都已是成道大羅、永恒不朽的人物,類比于天庭中的妖神,能享受無數的好處。
不管去到哪里,只要表明愿意加入的態度,一番福利待遇總是少不了的……若是不喜歡戰爭,還可以坐在后方悠哉悠哉的指點江山。
為何要這樣的血拼?!
這是他們的迷茫。
在迷茫中,它們的刀槍似乎不再鋒利了,有著躊躇與猶豫。
也有些精怪,它們的智慧通達,靈情萬千,有著自己獨特的認知與智慧……縱然天庭是一個巨大的熔爐,將它們鍛造成了如今的形狀。
但是……它們也是人道的一份子!
人族先前的犧牲與付出,巫妖戰爭爆發的根源與爭端,再到如今見到本來局外者的堅定和無悔……它們沉默著,眸光卻都變得深邃了。
誰也難以預料,這其中種種,會走向怎樣的未來。
或許,唯有此刻有酓氏眼中染上的一抹最鮮艷、最深沉的赤意,能預示一二罷!
唯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最決絕的犧牲,斬斷柔弱與妥協的內心,喚醒蒼生的共鳴……
一處玄奇莫名的地域中,有一道單薄的身影在前進,越走形體越模糊,但他的一顆心卻跳動的越激烈。
無盡的人道潛意識洪流席卷,它們在此間化作有形的光點,五彩斑斕,無窮的數量形成光霧,阻擋著視野,更是磨滅著形骸,從身影上析出無數的星光,使其形體趨于朦朧虛淡。
越往前走,阻力越可怕,消磨的就越恐怖,或許走不到路的盡頭,自身便上了岔路,不知不覺的打著轉,最終在無盡的旅途中被同化了,從此之后成為隨波逐流的一份子。
但是。
同樣的,他也有支持者,從四面八方,從無數光霧里,都有光點涌來,沒入他的心田,與之心靈共舞,誕生出赤誠的心血,凝結化作矚目的赤色光輝,提供著前行的動力,在無數的迷霧和迷茫中走向勝利的彼岸!
當登臨彼岸,也便是萬眾一心的時刻,一切的霧散盡,他成為唯一!
在火師奮戰的時刻……
在炎帝自傷的時刻……
在道門英杰拼死的時刻……
每一點犧牲的剎那,都令赤光沸騰,霧氣被感染著自發化作了同類,加快了他的前行的步伐。
只是。
偶然間他的回首,已是有淚水布滿了臉龐。
“我為什么會傷心呢……”
幽幽的嘆息聲,回蕩在這片不知時間,不知空間的地域中。
“好奇怪……”
“我失去了好多的記憶……”
“被這人道的潛意識海洋沖刷覆蓋,我好像因此忘掉了很多……”
“只有一個執念在告訴我,一定要走到盡頭……”
“哪怕因此破碎自我本心,將一切的軟弱、缺陷,都給殺掉,換成是蒼生心中最理想的姿態,以此統合一切,去掀翻棋盤……”
“掀什么棋盤啊?”
“我忘記了……”
“好像我只有做到了執念要求的圓滿,我才能有資格去談找回過去……”
“不然,便是塵歸塵,土歸土……”
迷茫的生靈,迷茫的前行,他卻又是最堅定的行者。
“我感覺……失去了過去,似乎也沒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忽然間,行者歪了歪頭,心很大的樣子。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潛移默化,是最可怕的東西。
這片人道的根源,進入者難免是也被人道給同化的。
而人道嘛……不提也罷。
“不過,這種傷心的感覺……讓我很難受……”
行者抹去了臉上的淚水,“所以,我小小的任性一下,也不為過吧?”
“讓我看看……”
行者龐大迷茫的靈識,與人道同在,與人道相合,如道祖鴻鈞一般的合道,近乎抵達了最玄妙的境地。
從洪荒中一略而過,卻沒有驚動到任何一個盤古之下的生靈。
如果不是副作用太大,這可謂是登天的捷徑。
可惜。
這個副作用,讓行者忘卻了太多。
當然,他因此獲得了一點任性的資本,跟人道這小機靈鬼一模一樣。
或許。
他,便是此刻的人道。
至高的偉力流轉傾斜,茫然中進擊的行者,遵循著被觸動的本心,漫天拉網抓壯丁。
于是,某個吃著火鍋、哼著歌,小日子過得不錯的大能,就被選中。
“你去……走一趟……”
宏大的似乎不可悖逆的意志,超越時空的束縛,迷蒙了過去未來,在某一時刻降臨,號令著帝江祖巫,讓這尊大能雙目圓睜,“什么?”
“我?”
“人道你沒搞錯吧?”
“咱倆的關系是什么樣的,你不會不清楚吧?!”
“想要讓我出手……”
帝江祖巫拍著桌子,情緒很激奮。
“休想……嗯?等等!”
“你這人道……不對勁!不對勁!”
“嘶……嘖嘖……”
帝江祖巫的臉色忽然變得微妙了。
“好說!好說!”
“這筆生意,我們有的談!”
“不過,我要加錢!”
“放心,不會讓你為難的,就是那誰誰誰……”
帝江壓低著嗓音,鬼鬼祟祟的開了價。
“什么?那是你的至愛親朋?不可能往她背后捅刀?”帝江呸了一聲,“說關系,我比你好更是至愛親朋呢!”
“……”人道的行者躊躇著,迷茫著,最后終是點頭了。
“好!好!好!”
帝江祖巫微笑,“一分錢,一分力……你會得到你想要的結果的。”
“縱然付出我這條命,又如何呢!”
“誰都能死,我也一樣能死!”
言罷,這位祖巫的血氣燃燒著,沸騰了!
他一步跨越無量時空,撞破了無窮阻礙天塹,猶如最神圣的救世主,在一片戰場上降臨!
“太一!”
一聲怒喝,回蕩萬古時空紀元。
起自虛空大海,傳頌古今未來。
“欺負小輩,這就是你的本事嗎!”
最嚴厲的指責,化作兵戈,刺向東皇的心靈。
可太一不為所動。
混沌鐘擊潰了太極圖和盤古幡,一如先前的軌跡,鎮壓向了有酓氏。
年輕的領袖奮起抗爭,人族的氣數燃燒著,手中東華帝君的神劍爆發著,可怕的偉力凝結,讓他斬出了此身最巔峰強大的戰力!
那一瞬間的鋒芒,大神通者都要為之忌憚驚懼,不愿抗衡。
相比之前,有酓氏強大了太多。
但是……
面對東皇,區別并不大。
“轟!”
連天的鐘波聲,洪荒天地每一時刻的向未來延伸,過往的沉重都被埋藏,被時光記錄……如今,這份記錄被開啟,被具現,那代表著怎樣可怕的概念?
相當于是過去無數的洪荒天地砸落下來!
“鏘!”
神劍哀鳴!
縱然此劍的經歷玄奇,頂尖的鍛造者,最超然的路途,成就了獨一無二的神劍,近乎執掌著人道的綱常法理。
但是在面對此刻的東皇,仍舊不能彌補兵主之間的差距。
“噗!”
神劍出現了裂痕,被震的飛起,有酓氏身軀上更是迸射血光千萬,他負了慘重無比的傷勢,近乎被誅滅在此!
開掛,也是要講基本法的!
炎帝努力的回護,兩大至寶的攔截,神劍的搏殺……這些加在一起,只是讓他從被東皇一招打死,換成是一招重傷!
再來一下,他就死定了!
終究是時光太短暫了。
作為一個錨,即使繼承了源自本尊的本心和智慧,可底蘊的積累并不好彌補,在與東皇的交鋒里落敗。
——誰還不是奮斗過來的?
——就你一個是站在風口上起飛的豬啊?
——早你一輪,壓你一世!
有酓氏奄奄一息。
不過,他活過了一招,便等來了變數的橫生。
一位至強者在殺來,燃燒刺目光輝,一度突破了周天星斗大陣·贗品的鎮壓法域,在空間大道的對抗中,他勝了半子!
可也僅僅是半子。
帝江自己過來了,卻沒能帶來援兵。
沖殺到此地,截斷虛空大海,錯亂四方上下,便要帶著有酓氏突圍而去。
一路上,神擋殺神。
聰明的白澤,縮著腦袋,已經神隱了,總是落后于圍殺的隊伍。
剛強的東皇,卻是重拳出擊,神威蓋世,一拳震退了空間祖巫,又令周天星光垂落,將此地化作了只能進、不能出的絕地,“帝江!你不是我的對手!”
“今天,這些人都要死!”
太一冷冷道,“太極圖要留下,盤古幡也要留下!”
“還有那柄煩人的劍……也該碎了!”
“糾纏了那么多年,死灰復燃……今朝一并了結罷!”
“我倒要看看,這回……還有誰能將之重鑄!”
東皇霸氣,預言了此戰的結果。
他有十足的信心。
因為,他是真的夠強!
帝江蹙著眉頭,看向太一的眼神很不善,嘴角抽了抽,有血水溢出。
這位祖巫像是想要說什么的樣子,但又似乎有怎樣的顧忌,如同在怕演戲穿了幫,驚嚇到很多好朋友。
最終,他只是一聲嘆息。
“你很自信。”
“唉……一代新人換舊人,我這個老……老人,也是過了氣,該退場了。”
“嗯?”太一警覺,感到不對,果斷出手。
帝江卻只是攔阻了一下,便驟然爆發出血色光華。
“獻祭道果?”太一臉色變了,再一看獻祭的對象,“給一個小輩?”
“是啊!”帝江的身形虛淡,坦然無畏的風采,讓人動容,“你這么強,我是拿你沒辦法的……畢竟我就是一個過了氣的祖巫,能攔得住你東皇嗎?”
“做不到的……”
“既然如此,我就只好指望后來者了……”
“來!小伙子!”
“繼承我的這份‘遺產’吧!”
他一指點向了有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