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針對龍族進行打擊,視付出的成本代價,有著完全不一樣的解釋。
在白澤這里,分說的清楚直白。
成本太高,就是血虧,便宜了人族,妖庭這邊是得不償失。
可如果,能夠不用傷筋動骨,付出一丁點的代價,就捶爆了龍族……盡管如此一來,人族也去掉了內患,小賺一筆,但妖庭賺的更多!
單論戰爭潛力底蘊,人族是不如妖族的……他加上了龍族,才是構成了巫族陣營,與妖族分庭抗禮。
在巫族陣營,人族手握正統大義的名分,但是龍族的訴求也無法忽視,隨時光變遷,反倒還受到了牽制與束縛,是嫌棄卻又離不開,需要湊活著過。
如果非要離開,便是希望龍族能發光發熱,與妖族兌子,人族再去對付剩下的那部分妖庭勢力。
諸般矛盾的源頭,便在于此。
妖庭挑撥離間的目標;放勛爭奪人皇的動機;炎帝銼削龍族野望的核心……都是圍繞著以上問題展開的。
“在先前,天皇陛下思慮長遠,分辨這個時代巫妖大劫的主次矛盾,確定人族方是我們需要認真對待、重點打擊的對手,于是才有了對龍族的緩而攻之,間接驅使人族的進場。”白澤妖帥緩緩道,“但這不代表龍族就不算矛盾了……不過是稍微次要,是一塊眼下不值得硬啃的骨頭。”
“可若是有機會,便宜入手……我想,我們也可以稍微‘照顧’龍族一二。”
白澤環視周圍的同僚,低聲笑著,“尤其是,現在有所謂的‘放勛’過來了!”
“他的存在,固然加大了龍族的攻克難度,卻也將攻克后的收益提升到了極點……曾經,龍族的防線縱然被洞穿、被摧毀,但只要龍祖不亡,龍族就不算徹底被打廢,它們會戰斗到最后一刻。”
“在我看來,龍祖一神,便頂得上半個龍族!”
白澤對蒼龍大圣不吝贊美,順帶著證明了他的殺機不是空穴來風。
“但眼下,龍族的堡壘被加強了,它們是最強的時刻,卻同樣埋下了墜落到最弱的伏筆——只要我們能運作得當,以最小的付出,為‘放勛’送葬!”
“他的敗亡對蒼龍的打擊,就如同是女娃的身殞,對媧皇的影響一般……不!不不止!”
白澤眸光閃亮,下了斷言,“近似如后土受難,被困輪回!”
說著說著,這位妖帥忽然間話音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諸位。”
“后土祖巫身上出的事情,大家都還歷歷在目……她的麻煩,因此導致巫族決策層出現的波動失衡,我想消息靈通的各位,更是皆有所耳聞。”
“所以……”
“我們的老朋友,蒼龍大圣,這位龍族的始祖……他的身上,若是發生了點什么喜聞樂見的事情……”
“我想,如今妖族中存在的某些隱患……或許,就能得到解決了。”
“你們說……是這樣的沒錯吧?”
白澤妖帥壓低著嗓音,帶著點點的笑意。
在場的許多古神大圣聽了,互相對視,眼神交流……悄然間,有一種共鳴產生了。
“這……的確是有些道理啊。”
欽原妖帥磕著瓜子,眼神閃閃發光。
“我們統治的妖族,也非盡善盡美……人族如今的遭遇,龍師在其中的尾大不掉,算是給我等敲響了一個警鐘。”
“一些隱患,是該考慮處理了……”
她的說法,反映了不少妖神的心聲。
沒錯。
如今的妖族,是有隱患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當今天下大勢,看似盡歸于“巫”、“妖”。
可若是細細詳查,其實還有“龍”在上下其手,左右逢源。
那龍族,忒是滑溜,因此沒少有古神大圣在背后嘀咕,評價它們是“泥鰍”,滑不溜秋。
只因在龍祖的統帥下,在昔日積攢的底蘊、確定的道路下,他們是真能左右橫跳的!
在巫族里,它們是加盟者,對人族有思想上的影響。
在妖族中,它們又很雞賊的搞事——興許是清晰的明白,妖族高層對龍族的忌憚,所以很識趣,沒有大搖大擺的傳道,進行文化輸送。
但是這不代表,龍族在妖族中就沒有相應的布置!
——大方!
龍族很大方!
大方到什么程度?
它們在肆意放縱著自己族群血脈進化蛻變道路的管控,裝作各種疏忽大意、馬虎粗心,讓龍族的功法、化龍的理念,往往輕易間便能夠被外族——普通的妖族所“竊取”到手!
這些功法、這些理念……它們有問題嗎?
一點都沒有。
全是貨真價實的修行精義,沒有半分往里面摻雜私貨,比如說鼓吹什么“龍祖創世”、“龍祖天上地下無敵”之類的歪理邪說,讓僥幸收獲典籍的妖族去信仰龍族。
實實在在的功法,主講天地間一切水族——甚至不止是水族,包括任何有想法的生靈,告訴他們如何壯大體質、蛻變本源,直到化身成真龍!
在這件事情上,龍祖比最激進、最有教無類的靈寶天尊這位截教圣人,表現得還要像是一個“圣人”,徹徹底底的大公無私!
在截教里頭,靈寶天尊收學生,即使有教無類,但也有一些隱性的品格要求——像是在團結方面,截教的子弟普遍講義氣,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盡管有時候是純粹白給,葫蘆娃救爺爺。
龍族呢?
壓根都不管這些。
不追究外族偷學龍族的功法,不在乎學習的人是否是什么歪門邪道,不理會是否借此來作惡,不管制二手功法的再擴散、無限復制傳播……
龍族,將免費做到了極點。
說它們是“圣人無私”,在這方面上都毫不為過。
于是……
圣人無私,故能成其私!
在漫漫無盡的歲月中,龍族的無私大方,反而讓它們徹底在妖族里扎下了最深的根系,從側面印證了一句話——
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妖族的最高神庭——妖庭,為此吃了個暗虧,妖皇、妖帥、妖神皆是耿耿于懷。
蓋因放眼妖庭上下,從中層往底層看,只要族群的等級不夠高,誰沒有在背地里“借鑒”龍族的功法一二?
太多了!
而當種族的本源,開始趨向于龍族,身軀對世界的感受與認知,往龍族靠攏與趨同……隱患,便已經埋下了。
鴨跟雞講話,大談特談游泳的問題,雞是很難懂的,因為在這方面沒有共性,尤其讓三觀的演化也不同。
又如正常人跟瞎子對話,身體上的問題,讓瞎子永遠無法理解正常人眼中世界的多姿多彩。
三觀不同,想要洗腦、蠱惑,那都是困難重重。
但龍族的不懈努力,人為締造了共性,默默培養出起碼有一部分契合的三觀,相同的對世界的感受與認知,再將這顆雷邁入到了妖族中!
現在不發作。
可等到了恰當的時機,或許便是讓妖族中江山變色的時刻!
而最能讓妖庭中高層惡心的是……這些生靈,它還不好處理。
畢竟,它們雖然“借鑒”學習了龍族的功法,個別甚至都在體內練出了一些龍族的真血……但是講真,它們依舊是對天庭忠誠,毫無與龍族一方勾搭的想法。
隨意屠殺嗎?
妖心就散了。
尤其是妖庭的根基主旨里,有一部分是在強調弱肉強食、強調族群優劣……
在先天根腳確定的情況下,龍族的蛻變之路,是最易得、最好學的改變命運的方法……若是硬生生堵死了這條能上進的道路,怕不是整個妖族底層都要沸反盈天,爆發出最激烈的抗爭!
故此,妖庭的古神大圣們,只能冷眼看著,暗中有些默契,壓制它們的晉升,同時暗暗做些手腳,宣傳些龍族的壞話。
但這些方法治標不治本……只要龍祖還在一天,還是那樣的強勢,這樣的隱患就依然存在!
除非……
打死打殘!
——群龍無首,天下大吉!
沒有了龍祖這樣的最高大義正統,或許妖庭便能反手團結起心向妖族的“龍”,讓它們匯聚在一起,催發野心,轉身去挑戰龍族正統祖庭,造成事實上的分裂,而后彼此間進行內耗!
最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的。
最慘烈的損失,往往不是敵人帶去的,而是自己人分裂導致的內耗,從而造成的!
妖皇、妖帥,彼此間互望,都有著很微妙的想法。
當然,想歸想。
現實方面,還是很為難的。
龍祖又不弱,哪是能說敲打就敲打的?
尤其是還有人族這個主要矛盾擺著,怕為人族做嫁衣,都不好冒著慘烈的損失去處理龍族,做到讓群龍無首。
連開頭都沒有,遑論之后。
“想的很美,做起來很難。”
天皇帝俊總結評價。
“不過,想法倒是別出心裁,另辟蹊徑了……我們都有些轉不過彎來,更不要說龍族那邊。”
“他們會覺得,自己得了喘息的余地,有希望坐山觀虎斗,可以養寇自重。”
“在意識上,我們若真想做什么,可以借此占據一點先手和上風。”
天皇微微垂首,眸光洞徹宇宙洪荒,蒼茫山河盡入眼底。
他嘴上說著困難,心神一時間卻有些飄忽放飛。
白澤強調著來自蒼龍大圣那面的威脅,在人族中有龍師,在妖族中有“播種天下”、“傳道萬族”,各自都成了氣候,毫無疑問是有希望角逐本時代盤古之位的,盡管略顯渺茫。
這樣的籌碼,讓天皇不經意間猜測著——
會不會這位龍祖,也曾與他一般,從羲皇保險那里購買過業務,是黃帝,亦或者是……黑帝?
大膽假設,小心印證。
先給掛上一個嫌疑人的名頭再說。
帝俊心中胡亂的扣著帽子。
等扣完了帽子,他心底盤算著自家的各式各樣手牌、底牌,莫名間一樂。
——或許在以前,他的確是拿蒼龍沒有太好的辦法。
可現在……
放勛出門溜達了,身臨前線!
還有……
重華要去“輔佐”放勛了!
最關鍵是……
因為保密工作做的到位,放勛在明,重華在暗!
還有著保護色——人皇炎帝的安排,大可操縱一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誤會出來,給當事龍一些錯誤的聯想。
直到……
圖窮匕見、絕殺背刺的那一刻!
別說。
如果操作得當。
還真有希望,或擊殺、或幽囚放勛,再有里應外合,徹底潰敗龍師!
且,付出的代價,很小、很小。
這是不再過往計劃中的棋路,但是的確有成功的可能。
‘如果,人族那里出了我意料之外的變化,有哪些人橫插一手,讓我功虧一簣……’
‘或許,在龍族這里找補,進行止損和彌補,也不失為一個頂好的選擇。’
帝俊眸光變得深邃了。
這一刻,天皇被白澤妖帥說動了。
畢竟他手里的許多牌,此時此刻,卻是都恰到好處的圍在了龍祖那里。
姿勢擺的那么正。
很難說,沒有順手往里面捅兩刀的沖動。
天皇的眼簾微微低垂,掩藏著內心的想法——這種事情,需要保密,殿堂上的許多人,并不值得徹底信任。
這項工作,就由他自己來處理了!
當然,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做戲,要做全套。
于是,天皇嘴上平靜的贊賞著白澤妖帥的智謀聰慧,在會議上安排諸多大臣進行思考討論——不追求什么徹底擊潰龍族,但這樣止損轉進的思路值得學習。
“我們要擴充一些后備計劃,以防萬一在謀算人族的主力失敗情況下,最快速度轉進到龍族一方,以有心算無心,做到止損。”
“當然!”
“一切的重心,終究還是要著落在人族那面……我們已經在其中投入了太多,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才是對曾經百般付出的最好回報!”
“謹遵天皇令喻!”妖神齊喝,回蕩萬古,讓歲月起波瀾。
同一時刻。
有一尊無上尊貴的神圣,漫不經心間將手從光陰的長河中抽出,微微搖頭,臉上帶著點莫名的笑意。
“堯幽囚,舜野死……嘿,各領風騷!”
“不過,笑到最后的,理當還是本座的籌劃!”
他在歲月中踱著步,倏忽間便走過了無盡山河時空……冥土、昆侖、不周,都在腳下,卻沒有驚動任何人。
“酆都將成,文命當歸……”
“魂兮!魂兮!”
“歸來兮!”
生死的界限,無聲無息間破碎了!
冥土中,那一柄追隨慶甲、逐漸銘刻酆都之道的長劍,悄然間消失,在開啟一場驚世的大變!